41、救命恩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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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伯年面色冷硬如铁，看着两人消失。他想要更稳固的权位和影响力吗？当然想！但他更是玩弄政治平衡的高手。站在皇帝这条船上，暗中维系着与太子的隐秘联系，这是他立足的根本。《精要》之利，若由戴德范福这些人冲在前面弄权渔利，他便可顺水推舟在“保障国事”的名义下分享；但若想让他柳伯年冒着暴露立场、损伤“皇帝孤忠”形象的风险去挑头？甚至还要承担因戴德愚蠢操作可能带来的质量污点？绝无可能！他宁愿一丝都不沾手，也要保全更重要的政治资本。这次会面，不过是一场“被逼无奈”下的技术交底。
满心邪火无处发泄的戴德，如同择人而噬的疯狗，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东厂番子冲下楼梯，闯入人声鼎沸的大堂。看着满眼的食客，更是烦躁欲狂：“滚开！挡杂家者死！”
番子们狗仗人势，粗暴推搡。一个番子对着前方一个行动迟缓的身影大力一推，那人猝不及防，狠狠撞向旁边一桌！
邻桌主位，正是借酒浇愁的蜀商朱荣。他正夹起一块炙羊肉，被这猛撞惊得魂飞魄散！“呃啊！”惊呼与卡喉同时发生！那块肥肉死死卡在了气管！朱荣双眼暴突，脸瞬间由红胀为骇人的青紫！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嗬嗬”的倒气声！肥胖的身躯剧烈抽搐，软绵绵地向地上倒去！
“东家！” “朱老爷！”同桌蜀商惊恐尖叫，场面大乱！
戴德脚步未停，嫌恶无比地瞥了一眼地上垂死挣扎的“肉堆”，仿佛在看一堆污秽的垃圾。“废物！碍事！”阴冷地斥责了一句推人的番子，扬长而去。
“救命啊！大夫！！！”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在大堂回响。
“让开！”一个清冷坚定，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穿透混乱。正欲离开的沈文君毫不犹豫拨开人群冲了过来！休弃、礼教、流言……在一条瞬间枯萎的生命面前轰然倒塌！她眼中只有亟待拯救的窒息者！
判断只在刹那！她果断指向朱荣身边最强壮的蜀商：“摁住他！”对方慌忙照做。沈文君没有半分迟疑，从背后紧贴朱荣，双臂环绕其腰腹，一手攥拳顶住其肚脐上方，另一手包裹拳头，猛地、急促地向上向后冲击！
一下！两下！三下！ 这惊世骇俗的举止瞬间激起一片吸气与哗然！ “有伤风化！” “天呐！” 沈家姐妹脸色煞白。琥珀珍珠紧张护卫。沈文君恍若未闻，汗水滑落，手臂因全力冲击微微颤抖，眼神却坚毅如磐石！
第四下！ “噗——”伴随着朱荣惊天动地的咳嗽，那块要命的羊肉喷射而出！
朱荣瘫在同伴怀里，如同溺水上岸，贪婪地吸着空气，死灰褪去，只余虚汗淋漓。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救命恩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因施力而泛红、却依旧温润如玉的面容。尤其那双眼睛，清澈明定，在乱局中散发出一种让人心安的沉静力量。
强烈的震撼、新生的感激、一种奇异的悸动瞬间击中他心脏。他嘶哑地张嘴：“恩……恩人……”声音微弱破碎。
沈文君见人已活转，立刻松开手臂，迅疾后退一步恢复端庄距离，唯气息略促。她只对朱荣及他同乡温雅地点点头：“幸甚无碍。咽喉或伤，请速寻郎中，静养慢饮温水。”声音如珠玉落盘。
言罢，毫不留恋，转身对侄女道：“我们走。”仿佛刚才那惊天之举与她无关。
沈家诸女连忙跟上。就在沈文君转身跨过门槛瞬间，一方素净的丝帕无声无息地从她袖袋滑落，混杂在朱荣呕吐的污物旁。
朱荣在同乡搀扶下勉强站稳，喉如刀割，全身虚软。巨大的冲击让他思绪迟滞，只能眼睁睁望着那抹身影消失在门口人潮中。
待到肺腑痛楚稍缓，一股强烈的念头才轰然炸开：她是谁？！ “快！刚刚那位女……那位夫人！是哪家府上的？！”朱荣急切地抓着同伴摇晃，声音嘶哑如同破锣。 “不……不知啊朱老板！走得太快了！” “像是哪家教坊医女……可那气度又不像……” “对对！称姑姑！有丫鬟跟随！” “往西街那边……像是西街方向……” 线索纷乱如麻。朱荣挣扎着想追，却踉跄几步扶住桌角。就在低头喘息瞬间，目光猛地锁定地上那片狼藉中一点素白！ 他不顾污秽，猛地扑跪下去，从那摊污物里，颤抖着手指拈起一方湿了大半、沾染点点油星的素白丝帕！ 帕角上，用极细的银线，精绣着半朵含苞待放的兰花！在污渍中依然折射出清雅的光泽！ 朱荣浑身剧震，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将那方沾染污迹的兰帕死死攥在手心！指尖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温润的触感和那清绝的兰草纹样让他心跳如擂鼓！ “找……去给我找！”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打听清楚！京城里所有衣饰帕子上用这种兰草纹样的女眷！尤其……尤其是精通歧黄之术的！！！”他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喉间的剧痛此刻都变成了提醒他莫忘恩人的鞭策！线索就在手，那救命仙子清丽的容颜更是烙印般刻在心中！无论花多大代价，他都要找到她！
沈兰亭带着琥珀坐着马车回到群芳园，何三早就候在了门口。见她到来，借着搬马杌的机会，低着头口里小声说道，“姜大人到了半刻钟，还有一位贵人，像是宫里的……”
沈兰亭微微颔首，心中更添疑惑，脚下却是不停，快步来到亭苑，推门而入。原本就清幽的房间，此刻又有淡雅的茶香，本应极为清净，此刻却因端坐主位的那位清癯老者而气压陡增。
姜兴坐于下首，神色沉凝。主位上，一身深色常服的刘礼正缓缓放下手中莹润的白玉盏。他面容平和，眼神温润，不见锋锐，但那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渊渟岳峙之气，以及眼底如古井深潭般的幽邃，让人丝毫不敢轻忽。
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礼！那个曾踏入沈府，带来抄家灭顶之灾的影子瞬间浮上心头。
她万万没想到姜兴所谓的“贵人”竟是他！更没想到姜兴会如此轻描淡写、毫无预警地将自己这个前犯官之女推到此等高悬的利刃之下！果然，在政客眼中，情面一文不值，唯有利益和棋子的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