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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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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僵持的时间不长,竹浅歌深吸一口气,肩膀跟着上下耸动,貌似没察觉到异样。
他微微开口,嗓音偏低但也不难听出音色:“跟我来吧。”
他转过身往前走,净深璇和赵钦阳跟在他身后,悄咪咪地对视几眼。赵钦阳眉来眼去,做的表情说不上来的夸张,一面做表情一面还要防着竹浅歌会不会突然之间回过头来。
心脏跳的太快,恍惚间,净深璇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第一次在朝鹤集团挖出时鹤刑陷害黎纪薇的证据的那一刻。那时候他已经潜伏两年,看到“黎纪薇”三个字,身体还是不可控制地绷紧,一举一动都仿佛被操控的提线木偶那样僵硬。
他很久没听到过竹浅歌说话的声音了,上次在云境公寓楼下的早餐店,他也只是看到竹浅歌动嘴,以至于刚才竹浅歌说出那句“跟我来吧”的时候,他快要跳出身体的心脏轻轻颤了一下。
赵钦阳不太习惯这么安静又尴尬的氛围,加快了一些脚步往前走,问竹浅歌:“刚刚就听老向说李总管安排了个人过来,兄弟,叫什么名字?”
“竹浅歌。”
“可以怎么称呼?”
“随意。”
“这哪能随意啊,给个准确点的昵称呗?”
“叫我名字就好。”
“……行吧。”赵钦阳放弃了,瞟了净深璇一眼,接着说:“他叫向浅,向日葵的向,深浅的浅。我叫赵钦阳,钦佩的钦,太阳的阳。也叫名字就行。”
“嗯。”
净深璇看着赵钦阳比平时收敛了好几倍的说话方式,心里不由得感叹:果然还是老演员。就那句“这哪能随意啊,给个准确点的昵称呗”,换作平时,赵钦阳八成得说“什么随意?你和老向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能连个顺口的称呼都没有”。
“你们赶不赶时间?”走到半路,竹浅歌停在一间房门外回头问。
“不赶,时间挺充裕的。”净深璇终于鼓起一点勇气开口,“你有要忙的吗?”
“我打印点资料,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竹浅歌把手放到感应门上,“不想站的话跟我进去坐会儿吧。”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指甲修的整整齐齐,手背上冒出的青筋根根分明,活干得多了关节处有点粗糙,仔细看还有一些细小的疤痕。
净深璇说:“好。”
这间房离李青荣的办公室三十来米,不算远。竹浅歌是中国海洋生物研发基地的资料管理员,在亚特兰蒂斯还没被发现之前,他和另一位同职位的女生都在这里工作。
房间内很宽敞,正对大门的是沿墙立着的数排金属资料柜,每个浅灰色的格子上都有一个长方形的小屏幕,标的是分类标签,比方说某个海域的生物样本或某个海域的地质勘测记录。
右边是工作区,放有两台办公桌,一眼望去,两台办公桌的布置天差地别:竹浅歌的办公桌上除了一个盆栽和一个陶瓷杯外什么都没有,隔壁女同事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沓文件,还有粉紫色的笔筒、印有卡通图案的水杯、两盆翠绿的多肉盆栽……摆件很多但整理的整齐划一不显邋遢,二者之间不用攀比就能看出谁胜谁负。
左边则是休闲区,放有一台茶几和两台面对面的米白色智能按摩沙发。
净深璇环视了一遍室内的环境,目光落到了竹浅歌的背影上。
他放出通讯器,抬手点进某个软件内,走到右手边最后一个资料柜面前,头也不回地道:“你们到沙发上坐吧,桌上有水,杯子干净的,想喝自己倒。”
应过他之后,二人坐到沙发上。
赵钦阳倒了杯水喝,正想着给净深璇倒一杯。
净深璇不渴,回绝掉了。
他还是紧张,不知道自己做的动作,说的话够不够自然。
他再次把余光投向竹浅歌——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去注视近在眼前的爱人,这样露出马脚的几率太大,他只能用余光一遍遍极小心地偷看。
竹浅歌用软件里的扫码功能扫了一下资料柜正中间贴的二维码,大屏上弹出一个网页,他把右手挪到键盘上,在搜索界面输入“狮子鱼”,点击放大镜,下一秒,第三行第四列的柜门自动打开,里面放着一只U盘,盘身上贴着狮子鱼的标签。
竹浅歌没急着去取,在搜索界面相继输入魔鬼鱼、小丑鱼、石斑鱼、金枪鱼等各种鱼类的名称,对应名称的柜门一个接一个打开,输来输去,竹浅歌自己都忘了输入了多少个。
但这些不重要,自我感觉输的差不多了,竹浅歌关掉通讯器,将柜门敞开的U盘一一取出,捧着那一小堆去到女同事办公桌旁的打印机前把U盘接连插进一排小孔内,插完后按下一个蓝色的按钮,打印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这种打印机的方便之处在于可以一次性把想要打印的内容打印完,不用接二连三的做一套复杂的流程,总体来说口碑还不错,但它是上上个世纪便被社会淘汰的东西,停产很多年了,没想到海洋生物研发基地里还有。
三十多张打印好内容的A4纸从出纸口里自动滑出落在托盘上,竹浅歌把它们摞齐,在左侧按了三颗订书钉。
他掠过在沙发上坐着的两人,淡淡道:“可以走了。”
接下来就是下海,竹浅歌不知道净深璇背着他来过好多次,乘坐潜艇下到亚特兰蒂斯时特意叮嘱身后的二人跟紧点。
越过游客和警戒线,仨人穿梭在数十顶屋脊帐篷中,四周逐渐变得寂静,手脚的动作带出一连串小气泡,巨型能源灯之下,仿佛置身于一个古老神秘的国度。
竹浅歌这个人话不多,但带新人还是得给他们介绍环境:“这些帐篷都是给国外的科考团队和离家远的中国科考队员临时入住的,警戒线那边有休息区和临时搭在帐篷里的厨房。这里路线挺多的,你们记着点路,来工作的时候别迷路了。”
赵钦阳说了一句欸好,净深璇也回了一个嗯。
赵钦阳抬头张望周围,这里从下往上看,第一眼就是亮到刺眼的能源灯。他问:“这灯这么亮,你们在这儿工作的平时眼睛不会疼吗?”
竹浅歌:“习惯了就不疼。”
“豁,也是。”
幽邃的海水里掺杂着能源灯的白光,礁石表面投有斑驳的光影,细碎的光点随水流轻轻晃动,像坠落深海的星星一般。
偶尔有细微的气泡从沙层下升腾,破裂时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在静谧里漾开一圈圈微弱的涟漪。
走出布满帐篷的营地,海水变混浊了一些,肉眼可见地飘有细细小小的混浊物体和海藻颗粒。
“这些小颗粒不会吸入身体里,不用担心。”竹浅歌一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朝前方不远处的峡谷扬了扬下巴,“你们是要跟我一起进去还是要在这儿呆着?”
“我去吧,进去熟悉熟悉。”净深璇抬手顶顶赵钦阳的肩膀,“你呢?”
“去。”赵钦阳点头。
竹浅歌便带二人往峡谷里走。
高大的峡谷顶端安装着两个能源灯,峡口过道不算窄,从左到右的距离大概能容下七个人并排走过。唯一就是脚下的海床没有平整的地方,过路的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岩块上,稍不留意的话很容易被凸起的尖石绊倒,因此过道里也安装了许多小型能源灯照明。
穿过峡谷,前方的世界断壁残骸,纵横沟壑。
净深璇之前没有见到过亚特兰蒂斯的现状,只凭想象觉得亚特兰蒂斯的面积应该是一双眼睛容不下的,大到可以与大陆最大的板块媲美。
现在见到了,给他的感觉就是他想象的不错。
大批科研人员和考古人员配合着工作,他们的身影在庞大的建筑物面前显得无比渺小,明明是几千几万人在一起工作,却连说话交谈的声音也微乎其微。
竹浅歌告诉他们可以随便走走,赵钦阳问他要上哪儿去,那时他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兴许是没听清,没回赵钦阳的话,拿着打印出来的文件顺着长有青苔的大台阶跳下去。
净深璇一直望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建筑物深处。
“以目前来看还是挺顺利的。我明天就回学院了,你一个人不会出什么差池吧?”赵钦阳把手臂搭在净深璇的肩膀上问,把人往左侧的小路上带。
“应该可以,你不用太担心。”净深璇轻声说。
习惯了这么说话,说完没多久,净深璇总觉得用新嗓音轻声说话怪怪的,以为是自己太矫情了,谁料赵钦阳差点一把将他推开,看那动作和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能蹦出一句:“有病啊,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净深璇一下子失笑,低下头笑了两声:“对不起。”
“行了行了。”赵钦阳摇摇头,夸张的表情此刻换成了些许无奈,“总之你现在基本等同于第二次潜入朝鹤集团,不过话又说回来,时鹤刑那帮老不死的到现在还没落网的消息,比咱在朝鹤时候危险多了,你自己一个人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一周前,人民日报发布以时鹤刑为首的五个犯罪头目尚未落网的消息,该消息一经发出,再次登上热搜榜第一,几百万网友纷纷猜测并分析起时鹤刑等人的去向。
这次,净深璇很识相的没有出声,笑笑表示自己知道。
赵钦阳注意到,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在竹浅歌回来之前的前五分钟,赵钦阳得到了来自净深璇的当头一棒。
净深璇应聘的时候没跟他打过招呼,导致他一直以为净深璇应聘的是科考人员,结果从聊天中得知,净深璇应聘的居然是个……打杂的。
他像是无可奈何似的望着净深璇:“果然,人不能太早遇到太惊艳的人不能太早谈恋爱,否则就会被爱情懵逼了双眼。”
净深璇:“……”
他这话说得净深璇有些不自然,一举一动都像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那样僵硬。
净深璇学过海洋科学,但只学过一年半,专业知识严重不足,如果应聘科研人员的话,先不说面试能不能过,他去了也只会给别人徒增麻烦。
倒也不怪赵钦阳这么说,他和竹浅歌相遇那年,他们都只是16岁懵懂青涩的少年,相爱的时候也是。
竹浅歌回来的时候,手上的打印文件已经不见了。
等他走进了,净深璇一挑眉:“去送资料?”
“嗯。同事有个侄女在这里,太闹腾了,让我去打印份资料给她侄女看。”竹浅歌顿了顿,垂眸扫了一眼蹲在地上不知道给谁发消息的赵钦阳,随即收回目光,问:“你们两个谁应聘?”
赵钦阳一个大拇指往后指的同时,净深璇回道:“我。”
说罢,净深璇注意到竹浅歌又深呼吸了一次,眉眼间掺杂了淡淡的虚弱。
“你工作的地点不在这里,今天只是带你来走走。工作内容挺简单的,明天你来的时候看着我做吧,学会了你自己做就好。”竹浅歌这样说。
净深璇应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