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客》捉一只月牙

17、17 惊雷

　　天使福利院。

　　段立洲平日里除了爱搞搞研究，理理花草，就是来福利院陪这些半大的孩子们玩儿了。

　　今天她照常坐了半小时地铁，准点来到天使福利院，里头的孩子们见她来了，一个个脸上迸发出欢喜之色，叽叽喳喳叫着“段老师！段老师好！”

　　段立洲往往会笑着摸摸一个个可爱的小脑瓜，然后开始带着孩子们做今天的科学小实验。

　　“那是……？”

　　“那是研究院来的老师，你新来的不知道，这可是咱院长花重金请来的。”

　　“重金？那得有多少钱啊……”

　　那人摇摇头，看向活动教室内的眼里充满敬佩之色：“段老师一分钱没要，她说能为这些孩子添一捧土是她的荣幸……五年？还是六年，记不太清楚了，我来这福利院的时候段老师就在了，风雨无阻，从未缺勤，孩子们也都很喜欢她。”

　　“啊……”

　　“在外面聊什么呢？”一道中年浑厚的男性嗓音插入二人的对话。

　　眼尖儿的那个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连忙拉着新来的员工，规规矩矩地打招呼：“院长好！”

　　“我带新员工熟悉环境，刚和她讲段老师呢。”

　　“嗯。”院长和蔼地笑笑，眼尾褶子皱巴巴拧成一团，倒显得更加亲切起来，他拍拍新人的肩膀，“好，多跟着学，我们这里最重要的就是这群孩子，你记着，照顾他们一定要‘用心’，你我就是这群孩子的依靠，可不能敷衍了事。”

　　“好的院长，我一定记在心里！”

　　“行了你们忙去吧。”院长说着，在门边朝里面刚好手里空下来的段立洲招了招手，示意有事找她。

　　——

　　阮惊休的唇瓣被亲得发烫，差点被亲断片。

　　还好她们没在密闭环境里，不然真不知道擦枪走火成什么样子！周笠真是的！一点也不知道节制！刚刚后面来人了也不提醒她！差一点就被人看见了！

　　“老大，按照定位，大队那边抓了几个小喽啰。”

　　“审出来什么？”

　　“只知道这些人上级只有一个代号……”

　　周笠边听边皱眉，正欲说什么，忽地远处山头传来一声巨响。

　　“发生什么了？”

　　“炸弹？不是清完了吗？怎么还有！”

　　“不对，不是炸药……”

　　阮惊休也抬头，朝远处响声来源望去。

　　只见一片青翠的山林，麻雀惊飞，四处乱窜，树叶发出沙沙声，动乱中心悠悠飘起一缕白烟。

　　下一刹那，那道惊天道响动又响起了，这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雷！”有人惊呼着。

　　“好像烧起来了！救火！快救火！”

　　“119！火警火警……”

　　白日惊雷。

　　阮惊休抬眼望天，依旧湛蓝，依旧晴朗，这雷……

　　正在这时，兜里挣出一个小石头，小石头啪嗒啪嗒跳起，滚到阮惊休肩膀上，凑在她耳朵边：“阮惊休！快躲起来！那是天道的雷！”

　　“躲？”阮惊休疑问道。

　　她没动，反倒是一旁的周笠听见了，条件反射似的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四下张望，寻找掩体。

　　她们在月亮谷内，月亮湾边是一大片光秃秃的空地。

　　周笠思索片刻，推着阮惊休往七点钟方向走，一边道：“阮惊休，躲车里去。”

　　然而周笠推了两下，发现身下的人立得四平八稳，丝毫没有要移动的意思。她挺住手，发现阮惊休眼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像是早知如此，像是破釜沉舟。

　　半晌，阮惊休不知是对周笠说，还是对小石头说：“躲车里去？难道天道就找不到我了吗？”

　　“我不躲啦。”

　　她灿烂一笑。

　　小石头不甘心地还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嗓子眼，发现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其实阮惊休说的是对的。从她们被天道发现的那一刻开始，她们便不再自由了，生杀予夺，都只是一道天雷的事。

　　阮惊休想，若是上天要夺走她的命，那便拿去吧！

　　她看着周笠的手表，不知不觉已经七点零五分了。

　　悲剧没有发生。

　　所以，她还是成功了不是吗？

　　她低低地、有些神经质地笑了一声，她光脚不怕穿鞋的，能偷来这么些时光，其实她已然很满足了。

　　只是有点舍不得。

　　阮惊休眉眼弯弯地回望着周笠，她想起来她们的初遇，想起来她们第一次的对话，想起来很多很多。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捧着一颗假惺惺的心，去骗周笠的爱。

　　她想过失败，想过会成功的艰难，也想过被反噬，可是没想过，她现在也爱上这个女人了。

　　那……姑且就不算做是骗吧？

　　“那个……周笠。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情瞒着你。”

　　“什么事？”

　　“啊，忘记你失忆了。”阮惊休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黑云，攘了把脸，“唔，失忆归失忆，但现在我还是要坦白。”

　　“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欺骗你。我没有要真心和你谈朋友，但是小石头说我只能借助你的力量，产生实体，我……我就骗了你，说我喜欢你……我不该骗你的。”

　　阮惊休闭上眼睛，一时没有勇气去看周笠的表情。

　　直到她感受到脸颊边多了一双温热的手，极尽温柔地轻蹭着她的脸蛋。

　　“我知道的。”

　　阮惊休听见周笠这样说。

　　“你怎么……你恢复记忆啦？可是，那也……”

　　“其实，见到你的那一刻起，那些不知怎么被封存的记忆就开始一点一点苏醒，虽然很模糊，也没有到完全记起来的地步，不过，该知道的，该想起来的，我都想起来了。”

　　“不用感到歉意。阮惊休，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还在骗我吗？”

　　周笠的眼神格外专注，瞳孔里只倒映出一个阮惊休。

　　“没有了、没有了。”阮惊休摇头，嘴巴微微撅起来，好像有些委屈，小孩子似的，泪流满面，呜呜咽咽地哭着。

　　“那不就好啦。我们现在在一起，就是很美好的事情噢。怎么哭啦？哭什么，乖乖，不哭不哭……”

　　周笠温柔地拍打着阮惊休的肩背，一句一句哄着人。

　　不，不，你不知道的。

　　我又要离开你了。

　　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我不会再回来了，我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或许连魂魄也泯灭，连转世也不能奢求。

　　“我好舍不得你……”

　　我舍不得你，我好爱你，我好想一直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每天看日出日落，我去教书，你去抓坏人，或者什么也不干依偎着消磨时间。

　　阮惊休最后在周笠颈窝处蹭了蹭，抹掉眼泪，最后只是笑了一下。

　　“周笠，我得和小石头去个地方了。可能……要很久，你不用等……”

　　话音未落，一道电话铃声响起。

　　这道措不及防的来电打散了即将演变成苦情人双双洒泪离别的戏码，转而进入了悬疑频道。

　　“谁的？”

　　周笠拾起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着来电人提示名：段女士。

　　“你妈妈。”

　　阮惊休：“？？”

　　上一次见面后阮惊休和段立洲互换了电话号码，她当时还没有实体，手机号留的周笠的，回来后也第一时间把段女士的电话号码存进了周笠的手机里头避免忘记。

　　可这个时候，怎么突然给她打电话？

　　找她玩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嗯……

　　“接吧。我来。”阮惊休接过周笠的手机，开了免提。

　　“喂？我是阮……”

　　“嗬嗬——嗬——”

　　对面传来一阵古怪的声响。

　　紧接着。

　　声音消失了。

　　阮惊休眉头紧皱，寻着声音贴上耳朵去，试图捕捉掉消失的声音，然而——下一秒，一道尖利刺耳的刮擦声响起！

　　“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是一道疯狂诡谲的笑声，由于阮惊休离得太近，这道散发着癫狂气味的声音就如同黑色水球般在她耳边炸开，刺得耳膜发痛，头皮发麻。

　　“你是谁？这部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阮惊休尖锐地发问。

　　对面带着轻微电流声的古怪笑声又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倏地停住。

　　“狂欢日～开始～～”这一下，电流声更加大，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

　　阮惊休整个人愣住，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但她来不及吃惊，也来不及懊悔，这通电话，带来了最重要的信息——狂欢日地点并不在月亮谷，并且狂欢日仍未被阻止！

　　甚至犯罪分子专门拨通一则电话过来挑衅警方。

　　肆无忌惮，猖狂至极！

　　“给我点时间……”周笠从刚刚阮惊休接通电话发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开启了追踪，疯狂敲击键盘，手指翻飞。

　　“好。”阮惊休应道。

　　同时脑内疯狂思索。

　　电流声？笑声？

　　阮惊休一帧一帧回忆着刚刚那短短一分钟内听到的东西。

　　椅子……不，或许是某种金属重物，用力剐蹭地板的动静，并且产生了很微弱但不能忽视掉的回声……然后、然后是笑。从始至终带着电流声的笑声。

　　电流声？

　　“周笠，这附近……不、等等、不对……”阮惊休锤打脑袋，思绪翻飞，试图从扭成麻花球的线团里找到那根细细的线索。

　　狂欢日……

　　如果，如果刚刚那通电话，根本不是一场“电话”呢？！

　　阮惊休脑子里冒出这个猜测，随即席卷整个脑海。

　　如果说，她刚刚听到的一切，只是单方面的对话……不，不能称作对话。

　　阮惊休刚刚就奇怪了，她这边发出的问句，对方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反而做了一个定点传讯的机器人，好像就是为了传递那一句话。

　　再加上电流声，和无法忽视的回声……

　　“我知道了！”阮惊休拍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