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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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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绵起身将窗户打开,久坐的人怕冷,交谈的人,需要冷静,她淡淡地说:“不介意吧?”
“按你的习惯来” 林凯德看着她:“ 还在生气?”
唐绵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误入了一座爱情的城堡,享受一路的鲜花和掌声,以为这一切是上天恩赐的礼物,可是突然跳出来的猛兽将她吓了一跳,她大哭着责怪野兽的凶恶,可是却没有注意到野兽其实一直都在城堡。她怪不了任何人,她应该怪自己无知地闯入,活该自己被命运戏弄。
“没有” 唐绵平静地说,但又害怕对方误以为这是一种拒绝沟通的情感冷暴力,反而极端化了某种情绪,可是她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尽量保持客观,所以她只能模糊化地,尽可能真诚地说:“是后知后觉的百感交集。”
“唐绵,我自认我们之间的相处还算愉快,尊重彼此,照顾彼此,认同彼此,我甚至…甚至已经习惯了每天醒来就能看到你给我分享的生活琐碎,习惯了你拉着我的手跟我分享难过开心,偶尔也会耍些小脾气,会故意搞怪逗我笑,所有的这些,我都觉得很幸福” 林凯德加重了末尾的两个字,咬紧牙关,顿了下又说:“ 除了她,我实在找不到可以随意结束这段关系的理由。”
窗外飘起细线,分不清是雨还是雪,身临其境的人只有摊开了手掌才能辨别,见证它的变化,风送进教室,她的额前碎发被杂乱吹起,与他口中的随意不谋而合。
“所以原则问题不是问题,只有不爱,才可以结束一段关系,是吗?是这样吗?” 原来她的决定,她的态度在他看来是随意的,是冲动的,唐绵将书包肩带丢到一边,直视前方,她不希望泪就这样狼狈地垂落,被他看见,她将它混入发丝里,不动声色地说:“没错,我还是喜欢你,甚至是爱,可是如果我的爱会伤害到另一个女孩子,那它就不是爱,是自私,是伤害,是杀人利剑。”
断了线的泪珠像泄洪的波涛将她本就红肿的双眼撑得更肿,眼睛却变得更小,她终是忍不住从包里拿出卫生纸擦了脸,擦了鼻涕,言语颤抖:“你知道吗?昨晚下雪了,我蹲在地上痛哭,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宋晓白,她知道我的存在吗?她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这样毫无保留地爱着你,规划着只属于你们两的未来,开心在算着她的未婚夫什么时候返程,林凯德,你伤害的不仅仅是我,你也伤害了她。”
林凯德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眼眶的猩红,昨天的雪夜里,他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蜷缩成一团,可是他无法上前,不能上前。赵延说的没错,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生,小女人的媚态里总带上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坚定和韧性,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地让熟悉的人旁观到她的脆弱,又怎么会容忍他的阴暗和算计呢?所以他总想再拖一天,再看看她的笑,与她并肩的日子再久一点。
他见她回了宿舍,便在附近的长椅上坐发呆,有几个更晚才归的女生被吓一大跳,甚至怀疑他是变态,掏出手机想要报警,他只得起身回酒店,赵延发来两条消息:“今晚不回来了?”“唐绵应该知道了些什么。”
雪停了,一切都结束了,睡梦中的人应该会遗憾这一场别人口中的雪。
“唐绵,我知道不应该拿爱来做挡箭牌,也许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看见了幸福的苗头就不计后果地想要抓住,没有想到会同时伤害这么多人。” 林凯德抹了把脸,认真地看向唐绵:“如果我说我考虑过向她坦白,你会在原地等我吗?”
他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无耻,被困在黑暗洞穴里的人,见了点希望的光芒,就疯狂地想要找寻生的机会,哪怕结果并不如意,他不想放手。
“如果你真的这样做,我想我能预见自己的下场,新鲜感过后的被抛弃,成为抱怨命运不公的怨妇,枯萎地死去” 微风变成强风拂面而过,泪痕瞬间结了冰,寒气直入鼻腔上颚,她冷颤了一下:“没有如果,我们就到这吧,林凯德,祝你拥有美好前程。”
她起身关了窗户,背包准备离开,林凯德叫住她:“唐绵,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他的声音几近颤抖:“我们,真的没有以后了吗?”
“我不喜欢设想以后。” 唐绵勉强地笑了笑:“我也不喜欢回头,大家都要往前走。”
站在教学楼的门口,唐绵出神地盯着这漫天飞舞,缓缓伸手,急骤的斜丝利落地与她的手掌自成角度,仔细看能瞧见姿态各异的雪花瞬间融化在雨水里。
难怪文人墨客都喜欢描述冬天里的分别,在凄美断肠的萧寒氛围烘托下,任何美好的情绪揣测都可以毫无违和地运用其中,可是真正置身其中的人,却只有身体失温后的抖动麻木,感知不到心脏跳动,甚至没了任何情绪波动,所有的一切都自然成冰。
林凯德匆忙地走到她的身旁,向她倾斜了一把黑色自动伞。
“我送你。”
“不必了。”
“那我把伞给你。”
林真刚好从食堂而来,她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结巴到说不出话,唐绵顺势钻进她的伞里,借书还书的暧昧青涩初涉情事人的试探,他们,还是算了吧。
林真觉得两人的表情出奇地一致,一样的冷淡,她讪讪地笑着说:“师兄再见。”
“好,你们注意安全。”
刚走出没多远,林真压不住八卦心情,问她:“你们两怎么凑一起了?我刚还在我们教室门口看到了林凯德” 将各种细节串联一起后,她捂住了半开的嘴巴,瞪她:“林凯德,林师兄不会就是你的男朋友吧?”
“停止你的发散思维” 唐绵低头又说了句“我跟他……只是偶遇”
他只是偶然路过我的身边,为我打了一把伞,他也只是偶然路过我的世界罢了。
“这么巧?” 林真还是觉得事情不简单
唐绵不想再提起有关他的任何,转移话题道:“怎么只有你刚从食堂回来,蒋钱欣和刘施然呢?”
“她们打包饭回宿舍啦,本来说要跟我一起等你来着,耐不住这天的确太冷了,加上我左劝右劝地,她们就先走了。”又上下打量了唐绵一番:“你真不饿?要不我再陪你去食堂吃点?”
雨从伞下穿插而过,插在她两衣服,头发上。唐绵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熊一到冬天就要找个地方冬眠,谁不想在雨雪交杂的天气里,躺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她的眼睛厚重地快要耷拉在一起。
“我现在想痛痛快快地睡一觉,真的很困。”
林真知道,如果她不想说什么,哪怕上刑具,也审不出半分,只得语重心长道:“你啊,昨晚冒雪赶回来,今天又顶着眼下乌青和红肿的眼睛来上课,没有鬼才怪,但是如果你不想说呢,我也不强求,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有钱又优秀的人呢,也许会喜欢上平凡的女孩子,但是有钱又优秀的人从来都不会只属于一个人。”
“好,这话你说过,我也我听进去了。不过呢,还是再次感谢你的善意提醒,我牢记于心。”
“我啥时候说过?” 林真突然乐了:“我发现我还挺适合当哲学家的,当时怎么没去中文系呢?”
“你这不是已经在曲线救国了?”
“嗯,有道理,看来这英美文学课对我是有潜移默化的影响的。”林真又裹紧了衣服:“武汉的冬天可真难熬。”
“湿冷难躲啊”
路有些滑,两人靠近了,走得更仔细了些
林真说得对,林凯德永远都不可能只属于自己,他们的相遇也许是一场偏差的冬夜雪景,众人期盼一觉醒来后的白茫茫世界,可是这雪花夹杂了雨,第二天只落得一地潮湿,而那场雪,成了见证者口中的意外,睡不深沉的人半梦半醒时,虚实相错的幻影。
那就当它,是一场梦吧。
回到宿舍,蒋钱欣和刘施然收拾着餐盒,整理下了桌子,准备午睡,两人冲进宿舍,像久旱的人终是见了甘霖,林真问她俩:“吃饱喝足准备睡了?”
“南方冬天的湿冷真心扛不住” 蒋钱欣抓起空调遥控器调高了两度:“你们不睡吗?”
刘施然上楼梯时问唐绵:“你下午还要去图书馆复习吗?这么冷的天,要不明天再去?”
“嗯,我是打算睡一觉的。”唐绵将包里的东西理出来,再把空包塞进柜子里:“晚上的时候再复习一下吧,这几天学地断断续续的,昨天就被红枫节耽搁了一天。”
“我朋友昨天也说要来我们学校看红枫来着,但是临时约了场面试就没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跟我男朋友在后山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然后又出去逛了下,说实话,也就几棵红枫树,几个无聊的游戏,不懂有啥值得宣传的。” 蒋钱欣将被子往里叠,而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又说:“唐绵,我昨天中午看到你和一群人坐在一起玩游戏是吧?有男有女的,本来想过去给你们打个招呼的,碰巧我男朋友的室友找他说事耽搁了一下,然后你们就不知道去哪了”
唐绵拿着书的手顿了下,极力地压住语气里的无措:“嗯,我们当时在打牌。” 她害怕一场循序渐进的问话,林真插了进来:“怎么跟男朋友呆一起就是退而求其次呢”
蒋钱欣劈里啪啦的一顿数落,说他男朋友一出门就要找厕所,一到半夜就在那打游戏不睡觉,一通宣泄后,又骂了自己一句:“我也是活该,谁让他是我正经谈的第一个男朋友呢?”
“还有不正经的呢?”
“去你的” 蒋钱欣双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叹气道:“生活的琐碎就是会消磨爱情,但是也有好处,就是你的心态放平了,也更宽容了。”
“这么平和?毕业了准备去哪个城市养老啊?” 刘施然将灌了热水的保温袋拉到脚下,笑嘻嘻地看着蒋钱欣。
叹气声持续更久,贴合她躺平心态:“ 我还有的选?还是先回老家吧,我去面试个老师,我男朋友说要折腾着开网吧,随他去吧。”
林真啧啧道:“那他家里还挺有钱。”
“就一个儿子,家里钱可不都给他用,但是你要说多有钱,也没有,毕竟他父母是木工,体力活,干起来没日没夜的,能存几个钱?”
“有人托底总是好的,哎,不说了,睡吧” 刘施然勾着头问唐绵:“上来不,我关灯了。”
“马上” 她沿着楼梯爬到床上,钻进被窝,阳台处有些光亮,内间比外面天气更加昏暗,却让人能快速入睡。
林真隔空默然瞧她一眼,唐绵后背隐隐冒出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