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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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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绵心下异样,但还是按捺不住地先发声:“喂?”
“唐绵,我定了去伦敦的票,离开前,我有东西要给你。”
林凯德低沉的声音毫无防备地传来,急速穿透的电流灼烧她的脸颊,唐绵刹时整个人像熟透的血桃,考研的劳累让她的婴儿肥褪去不少,此刻好像轻轻一捏,就会凹陷下去。蒋钱欣瞧她状态不对,以为是室内空调开得太热,顺手拿起遥控调低温度,轻声问她:“可以吗?”
“嗯” 唐绵回复蒋钱欣,也同时回应了电话那头的人
“明天有空吗?在红枫咖啡馆见一面吧。”
“不用了,请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再见” 唐绵撂下了电话,残留的将人隔绝千里之外的姿态让宿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林真瞟到了那个外国电话,默不作声地思虑,刘施然回到座位继续吃着蛋糕,看向蒋钱欣的目光变得复杂,蒋钱欣也坐了回去,太过安静甚至沉重的气氛让她心生疑惑的同时十分不自在,佯装松弛地笑着问唐绵:“谁啊?”
唐绵猛然意识到自己制造的不适,慌乱地扯着笑:“一个朋友”
“哦” 蒋钱欣仿佛天然有一种想要揽责的焦急感,灵光一现,打破僵局地提议道:“31号那天晚上我们去江滩跨年怎么样?”
刘施然对于蒋钱欣这种‘热心肠’式的行径见怪不怪,只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你不是跟你男朋友约好了?”
“我跟他去过几次了,再说了男朋友哪有你们重要啊” 蒋钱欣扫过三人,补充说明地推销起来“咋样啊?江滩跨年夜的氛围感很棒。”
林真倒是平静,接着规划道:“那跨完年回来宿舍肯定关门了,我们在江滩住一晚,第二天就近找个餐馆搓一顿,完美度过元旦怎么样?”
“不错不错” 刘施然狂点头:“唐绵,你觉得咋样?”
“可以的,听起来不错。”
“好,那就拍板决定了”蒋钱欣平伸出手,抬起下巴点她们仨。
林真先伸手过去,刘施然紧随其后,唐绵盖了‘屋檐’,四人的手一齐撇下来,异口同声道:“就这么定了。”
仪式举行完,蒋钱的男朋友打来了视频,她意犹未尽地乐得合不拢嘴,只管通知他:“元旦不跟你过了哈”
“啥?”
“我要陪我姐妹们过”
“不是,你怎么变卦地这么快?我还规划了那天我们去干啥”
“没人管你打游戏了还不好吗?”
“行吧”
蒋钱欣听完他利落的答应,开始跟他生气:“好啊,你就等我说这句话吧?”
视频里的人求生欲满满:“蒋同志,是你先放我鸽子的,难道我还要逼你在我和你朋友之间做选择?我可没这个自信。”
蒋钱欣半信半疑道:“是这样嘛?” 而后微眸瞧他,听到身旁的林真贱兮兮地笑,她快些结束话题道:“行吧,那我陪不了你,你打打游戏也能开心点”
林真又小声吐槽:“还蒋同志,他两搁着打游击战呢?”
刘施然笑着给她比了两个大拇指:“精辟”
林真看到唐绵也在笑,可是这个生硬的笑忽地让她很煎熬。那天在国旗台下,林真本来有事要跟唐绵说,教练的那声口哨和聚集在一起努力训练的运动员们忽地让她清醒了过来,没有什么比当下让唐绵全力以赴地备战考研更重要了。
直到这个突然的来电,林真觉得是时候找个机会告诉唐绵,被动地承受林凯德倾倒而来的无措,再一次赌上情感的所有,她绝不能让这种风险再一次困住唐绵。
第二天的晚饭后,林真陪唐绵去图书馆还了几本书,从图书馆出来,天已经布下了黑影,她们不知不觉地走在操场上,很多人在围圈跑步。
唐绵吸了一口晚间的清新空气,好久都没有过的放松,她笑着说:“跑步打卡的日子马上就要终结咯。”
“对啊,你还记得不,有几次还是叫人有偿代跑。”
“现在想来,一个学期就三十次,怎么就不能跑全呢?”
林真抬头看着星空:“因为风,雨,雷电,雪,等一切可以成为偷懒的借口,然后轻易放弃。” 她又看向唐绵:“所以我还真蛮佩服你,考研一天不落地坚持下来。”
唐绵往她这边避了避人,有种一切尘埃落定的松弛感:“过程很痛苦,但是考完了,又觉得还好,果真人的遗忘痛苦的能力很强。”
“那林凯德呢?你有真的把他放下了吗?”
唐绵咬着两边脸颊内陷的肉,她不确定,可是她还是咬着牙说:“嗯,放下了。”
“那昨天打电话的是他吗?”
“他约我再见一面” 唐绵看着脚下的路,摇了摇头:“我拒绝了,再见一面,能说什么呢?叙旧?还是指责?没必要了”
林真为唐绵高兴,她不再是上回那个一提到他就会落泪的女孩,她也能减少顾虑地说出那件事,林真翻出了跟高中同学的聊天记录,递给了唐绵:“这件事,我隐瞒了很多天,也考虑了很多天,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我希望你们的恩怨就此了结,但是如果有节外生枝的事情,我不想你再做傻瓜。”
唐绵的手机震动,又一通来自英国的电话,林真收了手机问她:“又是林凯德?”
“跟昨天的号码不一样” 唐绵想也许是他的另一个号码,没有接的必要,便随手挂断。电话又响起,反复几次,她狐疑地看着林真,内心做了铺垫,接了起来:“请问有事吗?”
“你好,我是宋晓白,你贵姓?”
宋...宋晓白?唐绵呢喃地重复,林真瞪大了眼看她。
捻熟于心地在睡梦中都能脱口而出的名字,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她就这样出现,她的声音原来是这样。
唐绵张口想从容地接上宋晓白的问话,灌上熔浆的模具毫无防备地贴在她的喉咙上,炙肉灼痛的窒息让她耳鸣晕眩,唐绵尝试着用尽全力张口去说,发出的声音却像是婴儿的囡囡学语,她怪涩地甚至带着颤抖地应答:“嗯哼”
林真紧张地将她带到一旁的树坛下,摩擦她的手背,帮她取暖,唐绵恢复了些许理智,强装镇定地说:“你...你好,我叫..唐绵。” 她疑惑的话语流畅许多:“请问……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后来,27岁的唐绵和杨星铃,兰洁妮一起在深圳的大梅沙追日落时,她把这段经历当成一个笑话作为回顾过往的开头,笑后,是无尽的失落。27岁的她,坚定从容,可是她丢失了21岁时对很多事未知,也害怕很多事的青涩懵懂,那样的无畏的纯粹,再也找不回了。
宋晓白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屋内暖气开到顶,她站在窗边,没有情绪,也没有为她解惑:“唐小姐,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未婚夫的照顾,但是我奉劝唐小姐不要许下愚蠢的海誓山盟,因为我比你了解我的未婚夫林凯德。”
她的心脏因为这个名字狂跳。
“唐小姐还不知道我未婚夫的过去吧” 唐绵仿佛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在笑,麻木地听着她又说:“当然这是家丑,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跟唐小姐说明白的,高考那次,林凯德因为跟初恋情人分手跟家里闹矛盾高考弃考了一门课,故人便成了故人,我想他能为你放弃的也会很有限吧?毕竟权衡利弊是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有的天赋。”
唐绵克制自己的不适:“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为我放弃什么。”
宋晓白冷笑一声:“我并不好奇你跟我未婚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我跟他之间捆绑的东西远超乎你的想象,当然我没必要向你解释,只是打电话来帮你认清现实。我看了你的照片,虽然不见正脸,但是怎么看怎么熟悉,所以我也不确定他想从你身上找回什么,这个你可以去问他。”
唐绵觉得她的话很刺耳,她不想跟任何人比,这种俗套的早已过时的优越感听起来只会让人发笑,她认真道 “宋小姐,谢谢你提醒我的普通,你享受着父母提供的优渥生活,并把它当成夸夸其谈的资本,向我炫耀,我并不觉得你因此就比我高贵多少,相反我也给你一句忠告,既然你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人生资源,那就把眼界放宽点,何必将执着于一个男人?还有你口中说的那个姑娘,我没见过,我也不打算认识,因为林凯德不是我的未婚夫,这些麻烦事自然也与我无关,还请宋小姐您多费心。”
她一口气说完,昂扬的战斗力让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宋晓白将手机拿开,调整了自己起伏波动的呼吸,手机贴耳,平静地带着疯劲:“请帮我转达给我未婚夫林凯德,如果明天晚上之前见不到他人,我就会飞回国内,陪你们一起过元旦。”
“还有,既然唐小姐这么有志气,明年十月的婚礼,我想让你来给我当伴娘,费用我来承担。你只用来见证我们的仪式就好。对了,我最后提醒唐小姐一句: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再次感谢宋小姐的提醒,最后的一句同样适用于你。”唐绵视线断在路灯闪烁的直线里,嗓子刺痛,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姿态依旧强撑地高傲,礼貌地笑着道:“不必了,我又不是牧师。”
宋晓白不经意地捏紧了手机,讥讽地嗤笑道:“唐小姐,先不要急着拒绝,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方便,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直接把行程安排发给你,全程司机接送,保证让唐小姐难忘。”
宋晓白挂掉电话,添加了表白墙推荐的那张好友名片,唐绵看到联系人处的验证通知,她的手心在冒汗,无措地握着林真的手,无力地吞咽着已经发干的嗓子,林真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递给唐绵:“你先喝点”
她像在沙漠中足足饥渴一周的徒行者,不顾冒着热气的滚烫,急迫地喝着,林真按住杯子让她慢一点,无所适从地笑了声:“我差点忘了你大二的时候进了辩论社,能不退缩地怼你的情敌,气势还能这么足,我算是瞎操心一场。”
唐绵喝得心满意足,大口地喘着气,她问林真:“你担心我什么?我还算不上她的情敌”
林真把早就点开的聊天页面又推给了唐绵:“你自己看”
林真的高中同学把表白墙下置顶的那张照片保存下来发给她,说跟林凯德钱包里那张照片,还有自己看过的林凯德的高中毕业照里的女生很像,末了惊叹那个‘初恋’正脸很绝。
那张陌生又熟悉的画像忽地在唐绵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寒意蕴发的脊背,在萧瑟的冬夜下,抖动不止。
“我高中同学也有我们学校的表白墙” 林真扫了眼屏幕,又看着沉默的唐绵,有着医生在通知家属签下亲人死亡证明的小心翼翼,带着本不属于她的愧疚。
林真说:“你还记得上回我说宋晓白因为一张照片跟林凯德吵架哭了的事吗?宋晓白拍下了林凯德皮夹里的那张照片和高中的毕业照一同共享给了她的闺蜜,我同学恰好跟她室友在听八卦的时候顺道看过”
林真摸着唐绵发寒的手,推理起来:“我同学说宋晓白的闺蜜也有我们学校的表白墙,她找过来是肯定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更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找到你的手机号的?寝室里只有我知道,再就是你的朋友们,当然她们都没有泄露的渠道,林凯德更不可能自爆啊” 不由地再次睁大眼:“难道是他的朋友赵延?”
“他不会。” 唐绵立刻否认道
唐绵终于懂了地铁外赵延跟她说的话,心向一处,没有什么不能解决。所以当时他是在委婉地为今天的一切做铺垫,杨星铃问他,他也三缄其口,这样地为林凯德着想,怎么可能会无端出卖他呢?
“表白墙?” 两人面面相觑,唐绵想通了,冷静道:“宋晓白不会通过她朋友找到表白墙的幕后运营者吧?”
林真恍然大悟:“那天在国旗台下,我就想告诉你这件事了,因为我害怕宋晓白知道了你的存在,会找你麻烦,我不想你再当傻瓜,所有的事都被蒙在鼓里”林真有些悔恨道:“其实我应该说声抱歉,如果当初没有怂恿你去爆料,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
“林真,如果现在没有你陪着我,我估计早就找个地方痛哭了。如果不是你点醒我,可能我还活在爱情的幻想里,对他抱有希望,我想所有的事,该做个彻底的了结了。”
操场边缘的路灯不会点亮黑夜,却把夜的神秘渲染地更加浓烈,唐绵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通话记录,昨天她接的盲目,此刻她的手在犹豫的后缩,盯着那串数字,他是什么时候换的手机号呢?还是这个手机号从没告诉她?
风袅袅而过,她拨了回去,林真猜不透她要干嘛,只是陪她一起听着。
三五声后,林凯德并不意外:“唐绵”
温存耳语时,林凯德给她的手机号备注为:糖,她腻歪在他的怀里说太肉麻,林凯德低头吻她,面色潮红间,他说这是接吻的味道。后来只要他打电话来喊她的名字,她都能面红耳赤半天,可是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像一把刀插在她的胸口。
她在笑自己:“林凯德,你透过表白墙下的那张置顶照片,在怀念谁呢?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从头到尾都在耍我,你看到我迷恋你的眼神,会在心里嘲笑我的愚蠢吗?哪怕你瞒了我你已经有了未婚妻的事实,我还是傻傻地珍藏我们之间的一见钟情,我以为是上天恩赐的礼物,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我的独角戏。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你在哪?我去找你” 林凯德的呼吸变得急促,醇厚沉着的腔调失控道:“唐绵,你还记得我们说过要一起旅行吗?你想去哪都可以,我人生里的遗憾太多了。唐绵,我们莽撞的开始,不是你的误入,是我自私任性的下场,我很后悔那样的莽撞,没有顾及你的立场,将你被动地拉进我的世界,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初衷不是想要伤害你。”
“画像里明媚的女子,是你的爱而不得是吗?” 林凯德的话说得那样恳切,唐绵笑着笑着,哭了起来,所有的压抑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她怪不了任何人,她只怪自己活得简单,活得白痴:“我们不用再见了,我会把你之前送我的礼物都整理好打包还你,我正式地跟你说:我们分手了,我们没有可能了,希望你处理好身边的事情,让你的未婚妻,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请求你,谢谢。”
“什么爱而不得……?!” 林凯德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反问的话里没有带着好奇的质询,反而隐着瘆人的荒凉……
唐绵决绝地摁掉电话,强力地压制住抽搐的哭泣,让最后这一波眼泪流尽,风浪终究应该被平息,她面无表情地擦掉满脸潮湿,没有力气再想了,这场纠缠实在是太累了。
林真又递了张纸给她。
林凯德给宋晓白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不问缘由地失控道:“你为什么找她?你怎么找到她的联系方式的?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你终于肯好好听我说话了?”宋晓白靠在床边,眼神发白地阴郁道:“去年你跟我求婚的时候,说会好好地跟我走下去,我信以为真,以为你已经忘了那个女生,是我太天真了。我要你立刻回来,给我一个交代。”
“宋晓白,我已经接受并妥善了这场大家都满意的求婚,我无愧于你。”林凯德松了咬紧的牙关,他的眉头缓缓舒展,淡然地说:“我可以回去,但是我想跟你谈解除婚约的事。”
“你没资格,不要妄想了,现在是你们家在等我们的资金注入,是你在有求于我,你搞清楚自己的姿态。”
“你也知道是我们家,不是我有求于你,我可以抛下所有,我哥还在恪理,我无所谓。” 林凯德皱眉从内衬的口袋里掏出烟,摸遍了全身上下,找不到火机,他捏着烟头问她:“为什么你一定要坚持这场没有感情的婚姻?”
“是你对我没有感情,不是我” 宋晓白几近疯狂地嘶吼道:“你恨我当年用卑劣的手段拆散了你和她,如今我几言几语就把你身边的红人再次打发,看吧,我们就是同类,一样的得不到真爱,不过那又如何,如果我的命运注定是联姻,选你对我最有利,至少我能时刻看到我爱的人。”
“宋晓白!” 林凯德将手中的烟捏碎,烟渣从指缝处飘洒。
“我看了中午有一班飞机,我守时在机场接你。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