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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遥临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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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豫章缓缓转身,眼神冷得吓人。他一步一步逼近老头,老头被他这气势吓得直往后退,却被云销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六十两。”冯豫章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女儿我要了。”老头眼珠一转,忍着疼嚷道:“才比李老爷多十两?不行!至少一百两!”话音未落,冯豫章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老头膝盖上。“咔嚓”一声脆响,老头惨叫着跪倒在地。
冯豫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伤了他,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你也配要一百两?”老头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嘴里还不依不饶:“我养她十八年,吃穿用度哪样不花钱!必须一百两!”
冯豫章冷笑一声,重重踩在老头脚踝上,缓缓施力:“再废话,我让你一两银子都拿不到。”“啊——!六十两!我卖!我卖!”老头杀猪似的嚎叫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冯豫章这才移开脚,朝云销使了个眼色。云销会意,从怀里掏出钱袋,将六十两银子劈头盖脸砸在老头身上。银锭子滚了一地,老头也顾不得疼,慌忙爬着去捡。
冯豫章大步走回孟时序身边,手臂一揽,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孟时序轻哼一声,额头抵在冯豫章肩头,却还是小声说了句:“花灯...”冯鹤汀立刻转身,从地上捡起那盏沾了尘土的兔子灯,小心地拍了拍。那被救的少女低着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回到宅子里,冯鹤汀给孟时序清理伤口。孟时序趴在榻上,咬紧牙关没发出一点声音。冯鹤汀手上动作放得极轻,可每擦一下药,都能感觉到手下的身躯猛地一颤。
“好了。”冯鹤汀系好纱布,抬头看见孟时序额头上全是冷汗。冯豫章拿出帕子,轻轻擦去孟时序脸上的冷汗,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紧:“日后若遇事,先同我说。莫要独自涉险。”
孟时序微微垂下眼帘,低声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冯豫章心头一紧,立即握住他的手:“别这么说,我只是担心你。你身子本就弱,那一鞭子若是再重几分,你撑不住的。”
孟时序抬眼,烛光在那双眼睛里微微闪动,他轻声道:“那六十两...我会想办法还你...”冯豫章摇头,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不必还我。那女孩是我做主买下的,过些时日,我自会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站在门外的少女突然冲进屋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簌簌落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您!”冯鹤汀连忙上前扶起她:“快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少女慌忙摆手:“不碍事的,都是些皮外伤,过几日就好了。”“那也得好好上药。”冯鹤汀不容分说地拉着她在矮凳上坐下,取出药箱。
冯豫章站在一旁,沉声问道:“你且想清楚,是想要嫁人成家,还是想学门手艺自力更生?若是前者,我为你寻个正经人家。若是后者,待你伤愈后,我可为你引荐位师父。”少女毫不犹豫地抬起头:“回公子的话,小女子不想嫁人。”
“好。”冯豫章点头,“那你先安心养伤,待身子好了,我带你去个去处。”
少女闻言又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多谢公子大恩!”冯鹤汀连忙将她扶起:“好了好了,先上药。”
冯鹤汀正给少女涂着药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来弟。”少女低着头回答。
冯鹤汀手上动作一顿:“这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盼儿子似的。”
冯豫章闻言,扭头说道:“从今日起,你叫萦回。”
少女立刻跪下“咚”地磕了个响头:“萦回多谢公子赐名!”
冯鹤汀赶紧把她拽起来:“你怎么又跪下了,你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可得改改。”
萦回红着脸站直身子,手指绞着衣角。
冯鹤汀继续给她上药,嘴里念叨着:“萦回这名字,可比来弟好听多了。”
约莫过了五六日,萦回身上的伤已经消了大半,只留下几道浅褐色的痕迹。孟时序背上的伤也结了痂,行动间不再那般吃力。这日清晨,冯豫章站在院中,正看着萦回利落地帮冯鹤汀晾晒药材。
冯豫章忽听房内传来轻微的响动,回头见孟时序正撑着床沿起身,连忙快步过去扶住:“怎么不多睡会儿?”“有些渴...”孟时序声音还带着几分睡意。冯豫章扶他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
冯豫章看着孟时序喝完水,忽然道:“对了,有样东西我一直想给你。”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的白玉佩,玉上缠着褪色的红绳,“这是你娘的遗物,我赎回来了,现在物归原主。”冯豫章轻轻将玉佩放在孟时序掌心。孟时序低头凝视着那块白玉,指尖缓缓抚过上面的纹路,玉佩冰凉,却在掌心渐渐温热起来。孟时序轻轻合拢手掌,将玉佩紧紧攥住。他抬起头时,嘴角带着笑:“谢谢。”
“不必言谢。”冯豫章顿了顿,“萦回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需出门几日,送她去学手艺。”
孟时序轻轻点头:“好。”
冯豫章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你就不问问我要去几日?”
“你要去几日?”孟时序抬眼看他。
“三日。”冯豫章说完,见孟时序只是“嗯”了一声,心里莫名酸涩起来,“你就不问问我要去哪?”
“你要去哪?”孟时序顺着他的话问道。
冯豫章看着他这副模样,苦笑着摇摇头:“罢了...我会让云销和雨霁留下,你若有事,直接找鹤汀。”
孟时序低下头,没再出声。
第二天一早,冯豫章便带着紫电、青霜和萦回准备启程。萦回红着眼眶跟冯鹤汀道别,又朝孟时序深深鞠了一躬。孟时序站在院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晨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轻轻晃动,显得整个人更加清瘦。
冯豫章牵着马缰,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对冯鹤汀嘱咐道:“记得照顾好他。”说完翻身上马,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沉默的身影。马蹄声渐渐远去,孟时序仍站在原地没动。
冯豫章一行人来到暮山,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暮山的雾气在林间浮动。行至山腰处,转过一道弯,一座三层木阁紧贴着陡峭的山壁而建。远远望去,宛如凌空架于峭壁之上,叫人望而生畏。
那阁楼通体以古松木搭建,檐角飞翘,与山势浑然一体。左侧是郁郁葱葱的密林,苍翠欲滴。右侧有一方巨石凸起,形如龙首。山泉自石上倾泻而下,却在临近阁楼时被巨石一挡,水帘倏地腾空,划出一道银河,越过阁楼飞檐,落入下方的山涧。阁前立着一方青石碑,上面刻着“遥临阁”三个大字。
四人来到阁楼门前,紫电上前叩响门上的铜环。铜环撞击木门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
不多时,一位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迎了出来。冯豫章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姑娘,在下冯豫章,特来求见阁主,烦请通传。”女子浅浅一笑,侧身让开:“阁主早有交代,若是冯将军到访,不必通传,请随我来。”“有劳姑娘。”冯豫章微微颔首。
四人随着引路女子穿过曲折的回廊,行至一处清幽院落,只见石桌旁坐着个身着缃色长袍的男子,正独自对弈。黑白棋子错落棋盘,映着他沉静的侧脸。
男子听到脚步声却未抬头,手指间夹着一枚黑子,在棋盘上方悬而未落:“豫章,来得正好。且看看我这局棋下的如何?”
冯豫章走到石桌前,瞧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局势,不由失笑:“堂堂遥临阁阁主谢飞临,竟自己与自己对弈?”
谢飞临这才抬眼,眸中带着几分戏谑:“非也。只是两人对弈时,总嫌对方落子太慢,扰我思绪。”
“是怕输吧?不敢与人交手,倒找起借口来了。”
谢飞临不恼反笑,把棋子往棋罐里一丢:“说吧,找我何事?”
冯豫章侧身让出一步:“今日来,是给你送个人。”说着朝身后唤道,“萦回。”
萦回乖巧地走到冯豫章身侧,冯豫章轻拍她的肩头:“这丫头是我路上救下的,名唤萦回。今日起就留在你遥临阁,拜你为师。”
谢飞临眉梢一挑,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这倒好办。我遥临阁琴棋书画、歌舞刺绣样样不缺,你想学什么,自有顶尖的师傅教你。”
萦回闻言立即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弟子萦回,拜见师父!”
“倒也伶俐。”谢飞临轻笑,转头唤道,“流丹。”
不多时,一位身着藕荷色罗裙的女子款步而来,朝谢飞临盈盈一拜:“阁主有何吩咐?”谢飞临指了指萦回:“这丫头交给你了,要好生教导。”流丹牵起萦回的手,温声道:“随我来吧。”临走时,萦回又朝冯豫章深深一拜,眼中含泪:“多谢冯将军大恩。”冯豫章微微点头:“去吧,往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眼见萦回走远,谢飞临似笑非笑地看向冯豫章:“你这次来,应该不止送个徒弟这么简单吧?”
冯豫章正色道:“我想请你帮忙查查滨王殿下在何处。”
谢飞临闻言一愣:“你找滨王做什么?这位殿下在朝中毫无存在感,连陛下都时常忘记还有这么个儿子。”
“若是我说...”冯豫章压低声音,“将来继承大统的会是滨王,你信吗?”
谢飞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冯豫章,你莫不是被什么迷了心窍?陛下子嗣虽不多,但怎么也轮不到滨王。再说津王那般行迹,说他不想篡位...”话音戛然而止。谢飞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哎呀,忘了你和津王交好,这话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