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求殿下开恩 ...

  •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冯鹤汀提着裙摆小跑进来,发髻都有些散了,身后的云销手里还拿着几包胭脂。非晚和一位身着灰衫的年轻大夫也同时进来。冯鹤汀一进门就往东厢房跑。那大夫已经坐在床边,手指搭在孟时序腕间。不一会儿,冯鹤汀抱着药箱过来,额上还沁着细汗。她掀开孟时序的衣襟,当看到侧腹那片紫黑的瘀伤时,倒吸一口凉气。她立即从药箱取出银针,在孟时序胸腹几处大穴下了针。宇文长洲站在一旁,看着那几根颤动的银针,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待冯鹤汀收起银针,冯豫章就焦急地问道:“时序怎么样了?”
      “伤得不轻。”冯鹤汀用袖子擦了擦额角,“侧腹的伤差点伤到内腑,还引发了体内的寒气。”
      那年轻大夫在一旁点头:“我的诊断与这位姑娘一致,我这就开些温热的药方...”
      “不可!”冯鹤汀突然打断,“他体虚气弱,受不住热性药。只能用温补的方子慢慢调理,否则会适得其反。”

      争执间,宇文长洲望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孟时序,拳头攥得更紧了。非晚见状,恭敬地将大夫请出门外商议,转身时轻轻合上了房门。

      宇文长洲转身面向冯豫章,眼神冷厉:“冯将军。”他向前迈了一步,周身气势陡然凌厉:“孟公子这一身的伤,你说本王该如何治你的罪?”他突然一把揪住冯豫章的衣领,将人狠狠抵在墙上,“他说你待他很好,”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冰冷,“这一身鞭痕就是你待他好?寒冬腊月跪雪地就是你待他好?”

      冯豫章后背撞在墙上闷哼一声,眼底泛起血丝:“微臣甘愿领罚...”
      “本王当然要罚!”宇文长洲猛地指向床榻,指尖都在发颤。
      “殿下!”冯鹤汀突然冲过来抓住宇文长洲的手腕,“我哥与孟公子之间都是误会...”
      “够了!”宇文长洲甩开冯鹤汀的手,余光瞥见孟时序在昏迷中蹙眉,强压下怒火,“孟公子一心护你,今日看在他的面子上,本王暂且先放过你。”他松开冯豫章的衣领,“滚出去!”

      冯豫章最后望了眼孟时序,眼眶泛红,低头转身离去。冯鹤汀默默跟上兄长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屋门口,冯豫章不自觉地驻足回望,只见宇文长洲坐在床沿,正轻轻执起孟时序的手,亲密得刺眼。“哥...”冯鹤汀轻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担忧。冯豫章扯了扯嘴角:“没事。”说罢大步走向北厅。冯鹤汀望着兄长强撑的背影,叹了口气跟上去。

      二人行至北厅,谢飞临正倚在窗边。见冯豫章神色恍惚地进来,他压低声音道:“那位滨王殿下,让主人滚出去,自己倒心安理得占了屋子...”说着瞥了眼西屋方向,凑到冯豫章耳边:“眼下他与你都快撕破脸了,还能指望他帮咱们对付津王吗?”冯豫章木然坐在桌前,目光盯着地上。谢飞临又向他耳边贴近几分:“你当真觉得,这般性子的主儿,将来能坐上那个位置?”

      正说着,非晚从院外匆匆回来,径直进了西屋,“啪”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谢飞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嗤笑一声:“怎么?这是要鸠占鹊巢,让主人打地铺不成?”转头却见冯豫章盯着西屋门扉,眼神空洞。他摇摇头,默默钻回了自己的被窝。

      三日过去,西屋的房门始终紧闭。宇文长洲除了每日让冯鹤汀进来诊脉,再不许旁人踏进一步。每到子夜时分,孟时序总会因体内寒气发作而蜷缩颤抖,这时宇文长洲便会将他整个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驱散那些刺骨的寒意。

      北厅的地铺上,冯豫章辗转难眠。这夜三更,他来到西屋窗外。透过窗棂的缝隙,正看见宇文长洲将瑟瑟发抖的孟时序紧紧搂在怀中,手掌轻抚着他单薄的背脊。烛光摇曳间,孟时序苍白的脸颊贴在宇文长洲胸前,渐渐安稳。

      夜风吹起冯豫章的衣摆,他想起从前孟时序与他同榻而眠时,总会攥住他的衣角。如今却紧紧抓着另一个人的衣襟,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清晨,孟时序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人搂在怀里。他怔了怔,抬头对上宇文长洲熟睡的面容,又环顾四周,这才看清是在自己房间。
      他试着撑起身子,却使不上力气。这轻微的动静惊醒了宇文长洲。
      “醒了?身上可还难受?”宇文长洲立即清醒过来,声音里带着关切。
      孟时序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想要坐起来。宇文长洲叹了口气,伸手扶他靠坐在床头。

      孟时序费力地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时已经微微喘息:“将军呢?”
      宇文长洲脸色一沉,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茶盏重重磕在桌面上:“冯豫章对你滥用私刑,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将军...待我很好。”孟时序垂下眼眸,声音很轻。
      “好?”宇文长洲冷笑一声,“按我朝律例,官员对百姓滥用私刑,应判一百鞭刑。至于冯豫章...”他故意顿了顿,“本王已经——”
      “你把他怎么了?”孟时序突然挣扎着往前倾身,苍白的脸上浮现焦急之色。
      宇文长洲看着孟时序焦急的神情,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冷声道:“冯豫章滥用私刑,本王已革了他的职,发配西南瘴疠之地,此生不得回京。”

      孟时序闻言浑身一颤,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血色尽褪。他慌乱地掀开锦被想要起身,却因手脚无力直接从床沿栽了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他也顾不上疼,撑着身子就要磕头。
      “你干什么!”宇文长洲箭步上前,一把扣住他的肩膀。
      “求殿下...”孟时序喘得厉害,声音都在发抖,“放过将军...”
      宇文长洲手上力道加重:“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替他求情?”
      孟时序摇头,冷汗顺着苍白的脸往下淌:“不是将军的错...是我...”他缓了口气,“求殿下...放过将军...”

      孟时序挣开宇文长洲的手,还没等宇文长洲反应过来,他的额头已经“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宇文长洲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孟时序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鲜血很快从额角渗出,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血迹。

      “求殿下...开恩...”孟时序的声音已经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却还在重复着磕头的动作。
      “够了!”宇文长洲一把将人拽住,他看见孟时序额头上血肉模糊的一片,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心疼,“我没革他的职,他就在外面!”
      孟时序这才停下,茫然地抬起头,鲜血顺着脸颊滑落,眼神恍惚:“...真的?”
      “非晚,”宇文长洲深吸一口气,朝门外喊道,“去把冯将军和鹤汀小姐叫来!”他弯腰将孟时序扶回床上,这才发现孟时序整个人都在发抖,额头的血蹭在他衣襟上,晕开一片暗红。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冯豫章一眼就看到孟时序额上刺目的伤口,脸色骤变:“时序!”他扑到床前,手指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那道伤口。

      “将军...”孟时序的手指紧紧攥住冯豫章的衣角,确认他真的在眼前后,紧绷的身子终于松懈下来。他嘴角微微扬起,像是想说什么,可话还没出口,攥着衣角的手突然失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向后栽去。冯豫章急忙托住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揽进怀里。孟时序的头无力地靠在冯豫章胸前,额前散落的碎发被血迹黏住,一缕缕贴在伤口周围。

      “时序?时序!”冯豫章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掌贴上他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冯鹤汀快步过来,手指搭上孟时序的脉搏:“气血太弱,昏过去了。”

      冯鹤汀立即打开药箱,取出金疮药和干净纱布。她动作很轻,但药粉沾上伤口时,孟时序还是无意识地皱起眉头,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冯豫章的手臂紧了紧,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宇文长洲站在三步外,看着孟时序毫无生气的样子,右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冯鹤汀包扎好伤口后,冯豫章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孟时序放回床榻。“让他睡会儿吧。”冯鹤汀收起药箱,声音放的很轻。

      宇文长洲突然开口:“冯将军,跟我出来。”说完转身出了房门。冯豫章看了眼床上昏睡的孟时序,抬脚跟了出去。冯鹤汀走在最后,轻轻带上了房门,木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将孟时序独自留在静谧的屋内。

      众人来到北厅,宇文长洲负手而立,看向冯豫章:“冯将军,本王想知道,你与孟公子之间究竟是什么误会,竟能让他不顾自己的伤也要护你周全?”
      冯豫章闻言一怔:“护我周全?”
      “方才本王诓他说要将你发配西南,他当即跪地恳求本王放过你,额头都磕出血来。”
      “时序...”冯豫章声音哽咽,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宇文长洲注视着他,继续问道:“所以本王实在不解,明明是你害他遍体鳞伤,他为何还要这般护着你?”

      冯豫章抬手拭去泪水,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只知三年前的事,却不知...时序是受津王胁迫。津王命他在我大婚之日闹事,害我身败名裂,以致贬官至今不得重用。”
      宇文长洲眉头微皱:“为何?他若厌恶你,大可避而不见。若恨你,直接取你性命便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冯豫章苦笑一声:“说来可笑...只因当年微臣受封镇国大将军时,在庆功宴上,未曾单独向津王敬酒。他自觉颜面扫地,便非要让我身败名裂,成为整个洪都城的笑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