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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真是狼狈啊 ...

  •   前世津王暴毙前夕,冯豫章终是找到那个毁了他一生的人对质。

      他永远记得那个阴冷的雨夜,津王斜倚在榻上,嘴角噙着讥诮的笑意。当冯豫章质问为何要害他时,津王只是轻蔑地说,要怪就怪他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这天下多少人排着队想给他敬酒,堂堂津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偏冯豫章敢对他视而不见。

      冯豫章至今记得自己当时嘶哑着嗓子问,为何不直接杀了他?津王闻言大笑,说杀人有什么意思?他要看冯豫章最在乎的东西一样样失去,要让他满腔抱负永远不得施展,那才是真正的羞辱。

      雨声渐急,冯豫章攥紧了拳头,声音颤抖地质问为何要牵连孟时序。津王的眼神突然变得玩味,说出了一个让冯豫章浑身发冷的真相。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孟时序对冯豫章的爱慕,不过是拿冯豫章的性命稍加威胁,没想到孟时序竟会如此顺从,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津王笑着说,看着你们互相折磨,可比直接杀人有趣多了。

      冯豫章如遭雷击,眼前浮现出孟时序惨死的模样。他厉声说若非津王,孟时序不会死。可津王只是冷冷道,折磨孟时序的是冯豫章自己,害死孟时序的也是冯豫章自己,他不过是添了把火罢了。

      冯豫章哑口无言,他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混着泪水划过脸庞。是啊,那些刻骨的折磨,那些锥心的伤害,那些将孟时序一点点逼入绝境的日日夜夜,哪一样不是他亲手所为?他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却浇不灭心头翻涌的悔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才是将那个最爱他的人推向深渊的凶手。

      冯豫章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津王如何以他的性命相胁,逼迫孟时序大闹婚宴。那些误会如何让孟时序背负骂名,而自己又如何被蒙在鼓里整整三年。

      可当宇文长洲问及孟时序甘愿被利用的缘由时,冯豫章的话突然哽在喉间。他想起非晚禀报时说“孟公子与殿下相谈甚欢”之后的三日未归,想起孟时序为救宇文长洲而身受重伤,更想起这三日来,孟时序苍白着脸躺在宇文长洲怀中安睡的模样。那句“因为他爱慕于我”在唇边辗转,却终究没能说出口。最终化作一句:“因为...孟公子将微臣视作挚友。”

      宇文长洲静默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情绪:“本王明白了。你与孟公子之间的事...往后,本王不再过问。”冯豫章深深作揖:“谢殿下体恤。”

      宇文长洲回到西屋,轻轻推开房门,孟时序仍在昏睡。宇文长洲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望着他出神。直到听见一声微弱的咳嗽,他才回过神来。

      孟时序缓缓睁开眼,视线尚未清明,先对上了宇文长洲关切的目光。他怔了怔,眼神下意识在屋内搜寻了一圈。

      “将军...呢?”孟时序声音弱得提不起来。
      宇文长洲扶着他慢慢坐起身,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冯将军去给你煎药了,一会儿就过来。”
      宇文长洲忽然拉过孟时序的手,声音低了下去:“抱歉,若不是本王连累,你也不会受伤。”

      孟时序微微摇头,却不小心牵动了额角的伤,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却还是温声道:“殿下言重了。只要您...没事就好。”
      宇文长洲轻轻掀起孟时序的衣袖,凝视着孟时序手臂上的瘀青,他抚摸着那道伤痕,低声道:“悬崖边上,你明明可以松手...”
      孟时序声音有些低弱:“不能松的...”他缓了口气,才又轻声道:“殿下...很重要...”苍白的脸上勉强浮起一丝笑意,却因伤痛而显得格外脆弱。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听闻此言,但宇文长洲心头仍是一震。他俯下身,双唇轻触那道伤痕。孟时序下意识想要缩回手臂,却被宇文长洲更用力地握住了手腕。

      冯豫章端着药碗进来时,正看见宇文长洲低着头,嘴唇几乎贴在孟时序手臂上。他脚步顿了顿,药碗在手里晃了一下,差点洒出来。
      “殿下,药好了。”冯豫章将药碗递过去时刻意避开了两人的接触。他的目光在孟时序的脸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煎熬。
      孟时序闻声抬头,眼睛一亮:“将军...”
      宇文长洲接过药碗,朝冯豫章点了点头:“有劳冯将军了。”
      冯豫章没接话,转身走了出去。
      孟时序望着冯豫章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来。
      “先把药喝了吧。”宇文长洲温声道,小心地将药碗递到他唇边。

      门外,冯豫章背靠着墙壁,透过半开的门缝,看着孟时序小口喝着药。眼眶泛红,胸腔里涌起一股酸涩的闷痛。

      夜色如墨,孟时序突然打了个寒颤,双臂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
      “冷吗?”宇文长洲皱眉,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触到一片冰凉。没多想,他掀开被子一角,将人揽进怀里。
      孟时序僵了一瞬,但寒意实在太重,终究还是慢慢靠了过去。宇文长洲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让他不自觉地往热源处又贴了贴。

      过了半晌,孟时序终于缓过来些。他微微仰头,看着宇文长洲的下巴:“殿下...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您为何...待我这么好?”
      宇文长洲低头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孟时序的头发:“你为了救我,伤成这样都不松手,我不该对你好吗?”
      孟时序却直直望进宇文长洲的眼睛:“殿下,您喜欢我,是吗?”
      宇文长洲的手臂蓦地僵住了。他没想到孟时序会这样直白地戳破他的心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孟时序见宇文长洲沉默不语,微微垂下眼睫,轻声道:“是我唐突了...若猜错了,让殿下为难,我向您赔罪。”
      宇文长洲的手轻轻抚过孟时序的额发。片刻后,他忽然低笑一声:“你没猜错。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就被你吸引了。在医馆相处的那半日,更是忍不住想靠近你。”
      孟时序闻言一怔,抬眼正对上宇文长洲专注的目光。
      宇文长洲的声音更轻了:“后来你救我时,死死拽着我不放手,让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

      孟时序攥紧了被角,声音发涩:“殿下...我心里,早已有喜欢的人了。”
      宇文长洲的手蓦地停住。他盯着孟时序看了许久,忽然苦笑:“是...冯将军吗?”
      见孟时序轻轻点头,宇文长洲收回手,叹了一口气:“真是狼狈啊...本王生平第一次动心,竟落得这般境地。”
      “对不起...”孟时序低声道。

      宇文长洲沉默片刻,低声问道:“冯将军...可也喜欢你?”
      孟时序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黯然。
      “他不喜欢你,你还要继续喜欢他吗?”宇文长洲话音才落,就见孟时序眼眶倏地红了,“我爱他...”
      这三个字让宇文长洲心头一震。他怔怔地看着一滴泪从孟时序眼角滑落,下意识伸手拭去。
      “时序...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孟时序轻轻“嗯”了一声。
      宇文长洲凝视着他,声音放得很柔:“若冯将军负了你,你可愿选择我?”
      “殿下...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孟时序的声音哽咽,却说得极为认真。
      宇文长洲心中酸涩,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手掌轻拍着他的后背:“...本王知道了,睡吧。”

      夜色渐渐褪去,窗外透出朦胧的青色。檐下的露珠滴落在石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天光便这样一点点亮了起来。

      孟时序睁开眼时,正对上宇文长洲含笑的目光。宇文长洲坐在床边,晨光为他俊朗的侧脸镀了层柔和的轮廓。
      “殿下...”他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想撑起身子。
      宇文长洲伸手扶他坐起来:“我和非晚该回去了。这些日子住在这儿,让冯将军夜夜打地铺,实在过意不去。”
      孟时序抿了抿唇:“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傻话。”宇文长洲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你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孟时序点点头,看着宇文长洲转身离去。

      冯豫章端着药碗走进屋内,他在床沿坐下,垂着眼帘将药递到孟时序唇边。整个喂药的过程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见瓷勺偶尔碰触碗壁的声音。待最后一勺药喂完,冯豫章起身将空碗搁在桌上。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滨王殿下...”冯豫章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方才回去了。”
      “我知道。”
      “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说...明日再来。”
      “嗯。”孟时序轻轻应了声。

      冯豫章盯着孟时序失神的模样,胸口一阵发闷:“你是不是...舍不得滨王殿下?”话音未落,他突然站起身,“我这就去把殿下请回来。”
      “不是——”孟时序急忙伸手去抓冯豫章的衣角。
      冯豫章步子迈得急,完全没注意到这细微的牵扯。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孟时序整个人被带得从床上栽了下来,侧腹狠狠撞在坚硬的床踏上。他闷哼一声,蜷缩着按住伤处,疼得连气都喘不匀。

      “时序!”冯豫章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人抱起,怀中的身体疼得直发抖,他小心翼翼地把孟时序放回床上。刚沾到床榻,孟时序就蜷成一团,整个人都在打颤。呼吸又急又浅,像是喘不上气来。
      “鹤汀!快过来!”冯豫章朝门外急唤,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想碰又不敢碰,只能看着孟时序蜷缩着身子,双手按在侧腹,指腹攥着衣料往一处揪,硬生生攥出几道深褶,连手腕都在轻颤,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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