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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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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时,冯豫章终于回到将军府。刚推开门,一个身影便扑进他怀中。
“将军...”孟时序紧紧环住他的腰,声音发颤,“你总算回来了,我还担心...”
冯豫章将人搂紧:“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牵着孟时序在榻边坐下,冯豫章轻声道:“序儿,有件事要告诉你。陛下命我明日启程,去西南平乱。”
孟时序闻言立即抬头:“我随你一起去。”
“不行。”冯豫章抚过他消瘦的脸颊,“西南气候恶劣,你的身子受不住。”
“可是...”
冯豫章轻抚着孟时序的发丝,低声道:“滨王殿下答应护着你,明日我走后便派人来接你入宫。等战事结束,我立刻来接你。”孟时序闻言,眼眶顿时红了。他紧紧抱住冯豫章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将军...我舍不得你。”
冯豫章捧起他的脸,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珠。四目相对间,他缓缓低头,吻上那微微颤抖的唇。这个吻带着说不尽的不舍与眷恋,仿佛要将这份触感深深刻进记忆里。
“半年...”分开时,冯豫章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半年之后我就回来,等着我。”孟时序靠在他怀里,泪水无声滑落,却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月光如水,花圃里的山茶花不知何时落了些瓣,被风卷着掠过窗沿,像无声碎落的心绪,连带着月光都染了层凉意。
天光微亮时,将军府门前已备好车马。非晚静立在马车旁,见冯豫章牵着孟时序出来,立即躬身行礼。
“外头风大。”冯豫章替孟时序拢紧衣领,指尖在他颈间流连,“别着凉了。”
孟时序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冯鹤汀缓步走来,虽然眉宇间带着忧色,却还是强撑起一个笑容:“孟公子别太担心,等我们回来,你还要来喝我和云哥哥的喜酒呢。”
孟时序闻言,指尖微微发颤,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冯豫章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翻身上马。
晨雾中,孟时序望着冯豫章带着众人渐行渐远。直到人影消失,他还站在原地,任凭晨露打湿衣襟。
“孟公子,该启程了。”非晚轻声提醒。
孟时序最后看了眼将军府的大门,他转身上了马车,从怀中掏出两样物件,是冯豫章送的玉佩,和冯鹤汀送的鹅卵石。他摩挲着这两样物件,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入宫后的日子过得格外缓慢。孟时序住在宇文长洲寝殿旁的偏阁里,连着几日都未踏出房门。窗外寒风呼啸,殿内地龙烧得极旺,却仍驱不散他心底的孤寂。
宇文长洲每日都会来,有时带着书册,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煮茶。他总爱坐在窗边的矮榻上,眉眼含笑地望着孟时序,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孟宅的日子。那时他总爱赖在孟时序那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孟时序渐渐瞧出些端倪来,偶尔宫人通传,宇文长洲眼中会闪过一丝异样。提及朝堂之事时,语气也总带着几分自嘲。他说父皇鲜少召见,上朝与否都没人在意。明明贵为皇子,却活得这般寂寥。孟时序心底忽然泛起一阵涩意。
光凝殿内,宇文凝正对着镜子细细描眉。镜中人肌肤如雪,杏眼朱唇,额间一点花钿衬得姿容更艳。她细细挑选着侍女捧来的胭脂。指尖在几盒胭脂间流连,最终选了那盒最艳丽的石榴红,轻轻点在唇上。
“殿下今日气色真好。”侍女轻声赞叹。
宇文凝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满意地勾起嘴角。这时,宫人进来通传:“殿下,前些时日滨王殿下将孟时序接进宫了,现下安置在偏殿。”
宇文凝盯着指腹上那抹刺目的红,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她取过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忽然轻笑一声:“来人,备轿。本公主正好去会会这位...孟公子。”侍女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连忙为她整理衣裙。
一行人来到宇文长洲的住处。宇文长洲站在院中,正要去找孟时序,见宇文凝仪仗到来,他微微一怔,随即上前见礼:“皇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宇文凝端着手炉,笑得温婉:“想着许久未见五弟,特来看看。”
“多谢皇姐关心。”宇文长洲温声应道。
宇文凝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偏殿方向:“听说...五弟这里来了位贵客?”
“是臣弟的朋友。”宇文长洲微微侧身,挡住她的视线。
“既是五弟的朋友,何不引荐一番?”宇文凝笑意更深,“本公主也好认识认识。”
宇文长洲拢了拢衣袖:“昨日刚下过雪,天寒地冻的,臣弟让他在屋里歇着了。”
“五弟倒是体贴。”宇文凝轻抚着手炉,“不过既是在宫里,总该见见礼数才是。”
“他身子弱,经不起风寒。”
宇文凝指尖一顿,笑意渐冷:“一介平民,本公主是见不得吗?”
就在宇文长洲要再次开口时,偏殿的门“吱呀”一声轻响。孟时序披着素色狐裘走出来,走到宇文凝面前,端正行礼:“草民孟时序拜见公主殿下。”
孟时序单薄的身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清冷。宇文凝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嗤笑一声:“几年不见,孟公子过的可好?”
孟时序避开她的视线:“草民一切安好。”
宇文凝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抬起孟时序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啧啧,本公主记得当年你可是意气风发的很,怎么如今...”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孟时序身上的素袍,“倒学会装起可怜来了?”
孟时序不卑不亢:“草民不敢。”
“不敢?”宇文凝收回手,“当年大闹婚宴的胆子去哪了?”她绕着孟时序慢慢踱步,“听说你现在是冯将军的...男妻?”
宇文长洲上前一步:“皇姐...”
“五弟别急。”宇文凝抬手制止,继续对孟时序道:“本公主只是好奇,你这样的身份,是怎么有脸进宫的?”她突然凑近,在孟时序耳边轻声道:“莫不是...又勾搭上了我五弟?”
孟时序脸色一白,却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公主言重了。”
宇文凝直起身,笑得明媚:“开个玩笑罢了。”她转向宇文长洲,“五弟,你这朋友...倒是有趣得很。”说罢,她优雅地拢了拢斗篷,“本公主乏了,改日再来探望五弟。”
临走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跪在雪地里的孟时序:“雪天风大,孟公子...可要当心啊。”
宇文凝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宇文长洲立即俯身扶起孟时序,孟时序刚站起身,眼前却一阵发黑,脚下踉跄着往前栽去。
宇文长洲一把揽住他的腰:“没事吧?”
“没事...”孟时序勉强扯出一个笑,唇色有些发白,“许是...天太冷了...”
话音未落,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钻进骨髓。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般,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直直地往旁倒去,正好被宇文长洲接个满怀。
宇文长洲脸色骤变,打横将人抱起:“非晚!速去请于太医!”非晚领命而去。宇文长洲抱着孟时序快步进屋,将他轻轻放在榻上。扯过锦被严严实实地裹住,却发现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于万里匆匆赶来,手指搭在孟时序腕间,眉头渐渐蹙起:“跪在雪地里受了冻,寒气入体,这才昏厥过去。”他收起脉枕,捋了捋胡须,“好在暂无大碍,但切记要好生将养。这数九寒天,万不可再出门受寒了。”
“多谢于太医。”宇文长洲拱手道谢,示意非晚送客。
待屋内重归寂静,孟时序悠悠转醒,睫毛颤了颤:“殿下...给您添麻烦了。”
宇文长洲坐在榻边,闻言轻笑:“无妨。”他伸手替孟时序掖了掖被角,“于太医说了,你就是冻着了。这几日好生歇着,我让人多添几个炭盆。”
孟时序轻声道:“多谢殿下。”
宇文长洲从袖中取出个精巧的手炉塞进他被窝,“你且安心养着,其他事不必操心。”
接连两日的大雪将宫墙内外染成一片素白。孟时序静养在偏殿内,连窗边都没靠近过。这日清晨,孟时序正倚在榻上看书,忽听宫人来报陛下召见宇文长洲。他刚送走宇文长洲不久,又一名宫人匆匆而来。
“孟公子,公主殿下召您过去。”宫人低眉顺眼地站在门边。
孟时序望向窗外的积雪:“可否先等滨王殿下回来...”
“这...”宫人为难地搓着手,“公主殿下那边催得紧,奴才实在...”他偷眼打量着孟时序。
孟时序明白宫人的难处,轻叹一声:“我这就去。”他取来最厚的狐裘仔细系好,跟着宫人踏入风雪中。
宫道上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孟时序拢紧狐裘,跟着宫人穿过一道道宫门,每走一步,寒意就顺着脚底往上窜一分。
孟时序跟着宫人来到宇文凝的寝殿外,宫人将他引至庭院中央便悄然退下。一名侍女站在廊下,朝内殿福了福身:“殿下,孟公子到了。”殿内一片寂静,半晌无人应答。侍女转身对孟时序轻声道:“公主殿下正在更衣,请公子稍候。”
孟时序拢紧狐裘,静静立在雪地里。狐裘虽厚,却挡不住刺骨的寒意一点点渗入骨髓。廊下的侍女不时偷眼瞧他,却始终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他轻轻跺了跺发麻的双脚,却仍保持着端正的站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