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平定西南 ...
-
刚过晌午,日头斜斜倚在半空,淡金的光漫过檐角,淌进院中的花圃里,暖不透那层缠在花枝上的薄寒。凉风吹过,卷着地上的紫色花瓣飘起,往前荡了荡,又轻轻落回松软的泥土上。
孟时序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睁开眼,正对上冯豫章眼里凝着的担忧。
“将军...”他声音微弱,刚想撑起身,就被冯豫章轻轻按回枕上。
“别动。”冯豫章指尖拂过他额前的碎发,“还难受么?”
孟时序摇摇头,目光却落在窗外透亮的天色上:“我...睡了多久?”
冯豫章握着他的手收紧了几分:“刚过晌午了。”
孟时序回握住他:“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冯豫章俯身将他拢进怀里,下巴抵在他额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孟时序耳尖,“明知你体寒,还由着你大清早吹风...”
孟时序侧躺在冯豫章怀里,虚软的手臂慢慢抬起,轻轻环住他的肩:“花...还好吗?”
冯豫章闷闷地笑了一声:“没事,明天我再去买一株。这次我挖土,你看着就行。”
孟时序轻轻“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冯豫章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踏出房门半步。每日清晨,孟时序就裹着锦衾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捧着一盏热茶,看冯豫章在院子里忙活。
“将军,左边再深些...”孟时序倚在窗边指点。冯豫章抬头,脸上还沾着泥土,却笑得格外灿烂:“遵命。”
孟时序忍不住笑出声,窗外的冯豫章也跟着笑起来。
午后,雨霁抱回一大捆耐寒的花苗,看见自家将军正笨手笨脚地摆弄花根,忍不住插嘴:“将军,这株要...”
“知道知道。”冯豫章头也不抬,“序儿刚才教过了。”
冯豫章蹲在花圃里挑挑拣拣:“这株放序儿窗下,那株摆在书房...”他抬头看了眼窗边的人影,对雨霁道,“再去买些黛紫色的山茶,序儿喜欢那个颜色。”
傍晚的风有些凉,孟时序却舍不得关窗。他看着冯豫章蹲在暮色里,眼角浸着说不清的甜意,连风里的凉意都成了甜的。
“明日就能开花了。”冯豫章拍着手上的泥进屋。
“哪有那么快。”孟时序笑着摇头。
“我说能就能。”冯豫章将他连人带锦衾搂进怀里,“我对着它念了一百遍呢,快开花,我的序儿等不及了!”
孟时序被他逗得笑出声,他往后靠进冯豫章怀里,轻声道:“那我明天等着看开花。”
冯豫章低笑,捏着他的下巴转过来,低头吻了上去。直到孟时序耳尖泛红,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我们一起等。”冯豫章将他搂进怀里,两人一起望着窗外那株刚栽下的山茶。
暮色一点点沉下来,山茶的影子在风里轻轻晃,风里带着泥土的清香。
这时,紫电匆匆走了进来,在门外停下,低声道:“将军,宫里来人了,说要您明日一早入宫。”
冯豫章闻言一怔,搂着孟时序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孟时序察觉到他的异样,仰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无事。”冯豫章勉强扯出一抹笑,目光却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冯豫章眸色微沉。前世,自孟时序大闹婚宴后,宇文景便再不肯见他。即便他打点上下,那些收了好处的官员也不过是表面客套,朝堂之上依旧无人为他说话。直到宇文景驾崩,他都未能再踏入宫门一步。如今他突然召见,实在蹊跷。
“将军?”孟时序轻声唤他,指尖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冯豫章回过神来,俯身在孟时序唇上落下一个吻:“我明日去去就回。”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不定陛下是要赏我娶了个这么好的夫人。”
孟时序抿了抿唇,却仍担忧地望着他:“若是...”
“没有若是。”冯豫章打断他,“这次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孟时序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明明紧紧相拥,却仿佛隔着一层说不清的忧虑。
翌日天光未亮,冯豫章已整装完毕。他立在榻边看了许久,俯身在孟时序微蹙的眉间落下一吻。孟时序没睁开眼,只在被衾下悄悄攥紧了拳头。
宫道上的晨雾还未散尽,冯豫章望着渐近的宫门,此刻心头的忐忑并非为自己,只怕那道朱红宫门后,等着的是对孟时序的处置。
宫人将冯豫章引入御书房,躬身道:“将军在此稍候,陛下下朝便来。”说罢便退了出去。
冯豫章负手立于窗边。回想前世,他曾四处打点托人给陛下递了书信,字字泣血地解释与孟时序的清白。也暗中派人向公主递话,只求能当面澄清误会,向陛下表明忠心。可那道朱红宫门,终究再未为他开启过。
本以为今世也一样,宇文景一辈子都不会见他。可这突如其来的召见,却让他心头涌起难言的不安。
冯豫章在书房等了一个时辰,终于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宇文景踏入书房时,身后跟着宇文明时和宇文长洲。冯豫章注意到宇文长洲暗中递来的眼色,心头骤然一紧。
“臣参见陛下,参见津王殿下,参见滨王殿下。”冯豫章躬身行礼。
“跪下。”宇文景一拍桌子。
冯豫章立即跪地。
“朕倒不知,冯将军竟这般不知廉耻。”宇文景冷笑道,“被个男人大闹婚宴后,还敢娶他做男妻?”
宇文明时轻笑一声:“皇兄,冯将军对那孟时序滥用私刑后又娶回家,这戏演得未免太假。”
“臣与孟时序是真心相爱。”冯豫章解释道。
“哦?”宇文明时挑眉,“听闻那孟时序告状时,可是露了一身的伤。把人打成那样,冯将军也好意思说是真心?”
冯豫章攥紧了拳头,沉声道:“臣与孟时序确有误会。当初臣误以为他故意搅乱婚宴,后来才知...他是被逼无奈。”他抬眼看向宇文明时,对方也神色玩味地望着他。
“哦?被谁所逼?”宇文景倾身向前。
冯豫章几乎要将宇文明时的名字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他太清楚了,自己手中没有半点实证,而陛下对这位胞弟的信任朝堂皆知。更何况,当年那场婚宴闹剧后,他在陛下心中早已是个不堪重用的罪臣。此刻若贸然指认,非但伤不了宇文明时分毫,反倒会让自己和孟时序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误会已解,臣...不愿再提。”他垂下眼,“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好一个过去!”宇文景突然抓起茶盏砸在地上,瓷片四溅,“你当朕的朝堂是儿戏吗?”
宇文景猛地拍案而起:“来人!即刻将孟时序带来!朕要亲眼看着他受死!”
“陛下!”冯豫章重重叩首,“是臣执意要娶,与孟时序无关!”
宇文明时轻笑着上前:“皇兄,官员娶男妻本就有违礼制,他日若有官员效仿,百姓必觉得我朝官员皆不守纲常。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必须严惩以正视听。”
冯豫章直起身,目光如炬:“若陛下非要赐死一人,请赐死臣!”
“你以为朕不敢?”宇文景怒极反笑,“当年若不是凝儿心软,朕早将你贬为庶人,那孟时序也早该死了!今日朕就成全你们,一同去地下做鸳鸯!”
“孟时序是无辜的!”冯豫章大喊,“若陛下执意要杀,就杀臣一人!”
宇文明时负手而立,幽幽道:“冯将军这话可不对。那孟时序大闹婚宴、状告朝廷命官,整个洪都城谁人不知?这般狂徒,早该处死了。”
冯豫章正欲再言,一直静立一旁的宇文长洲忽然上前一步:
“父皇,冯将军虽有违礼制,但念在他曾与皇姐有过婚约的份上,可否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不必!”宇文景一挥袖,“即刻处死!”
宇文长洲不疾不徐道:“如今洪都城百姓皆知冯将军娶男妻之事,若突然赐死,恐会引发非议。”他顿了顿,“儿臣听闻西南边陲战事不断,不如派冯将军前去平乱。以他的能力,定能建功赎罪。”
西南?冯豫章心头一震。前世他正是在宇文长洲登基后,被派往西南平叛,仗打了半年,凯旋后获封一品三江侯。如今这事竟提前了?
宇文景指尖轻叩御案,眼底杀意未消。冯豫章用兵之能朝中无人能及,西南确实比一个男妻要紧得多。若他能平定边患自是最好,若战死沙场...倒也省了自己动手。
宇文景沉吟片刻,冷声道:“好,朕就派你平定西南。若你凯旋,朕便不再追究你与孟时序之事。”
“皇兄!”宇文明时急声欲阻。
“此事已定。”宇文景挥了挥手,“冯豫章,明日启程,朕给你一年期限。若不成...”他眼神一厉,“你与孟时序同罪论处。”
“臣遵旨。”
“退下吧。”
待冯豫章与宇文长洲相继退出,宇文明时忍不住道:“皇兄为何要给他这个机会?”
宇文景揉了揉眉心:“西南确为朝廷心腹大患。若他能平叛,倒解了朕的烦恼。”
“那孟时序...”
“区区男妻,不值一提。”宇文景疲惫地摆手,“朕乏了,你也退下吧。”
宇文明时只得躬身:“是,那臣弟改日送几个新调教的舞姬来。”
见宇文景闭目不语,他阴着脸退了出去。
冯豫章没有往宫门方向走,而是悄然跟上了宇文长洲。转过几道回廊,待四下无人时,宇文长洲停下脚步:
“说吧,还有何事?”
“方才,多谢殿下出言相助。”冯豫章拱手道。
宇文长洲转身,目光幽深:“本王不是在帮你,是在帮时序。”
“臣明白。臣还有一事相求。”
“讲。”
“明日臣便要启程西南,如今已入冬,序儿体弱经不起奔波。可若将他独自留在洪都城...臣实在放心不下。”
宇文长洲静默片刻:“你想让他留在本王这里?”
“是。”冯豫章深深一揖,“殿下仁厚,定能护他周全。”
“好。”宇文长洲淡淡道,“明日我会派人接他入宫。”
冯豫章躬身长揖:“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