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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即位 ...

  •   崇阿(ē)二十八年夏。

      一队马车碾着御道上的落花驶入皇城。十六名舞姬中,其中一位名唤萦回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身着素白纱衣,腰间银丝绦带随风轻摆,行走时如弱柳扶风。她生得不算绝色,偏偏眼角一颗泪痣,格外添了几分风情。素白衣袂随风扬起,倒比那些浓妆艳抹的更惹人注目。

      宇文景初见萦回那日,正在饮宴。美人起舞时,她腰间金铃轻响,竟让皇帝手中的酒杯倾倒而不自知。他盯着那抹翩跹身影,当晚萦回便留宿寝殿,金铃声彻夜未歇。不过数日,竟破例获封萦妃。

      宇文景半倚在龙榻上,两鬓斑白,面色潮红,眼下却泛着不正常的青黑。
      “陛下,该用药了。”一双素手从纱帐后伸出,皓腕如雪。
      宇文景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咧开嘴笑:“爱妃来喂朕。”
      萦回抿唇一笑,从锦盒中取出一枚丹丸。她将丹丸含在唇间,俯身渡入皇帝口中。
      “好...好...”宇文景喉头滚动,枯瘦的手指抓住萦回雪白的腕子,“爱妃比这药更妙...”
      萦回娇笑着躲开,纱衣滑落,露出肩头一朵艳丽的牡丹刺青。宇文景眼神一滞,恍惚间那牡丹似乎活了。他抚上那抹艳色,顿时浑身燥热难耐。
      “陛下...”萦回眼波流转,轻轻握住他发烫的手腕。宇文景呼吸粗重起来,他一把揽住那盈盈一握的纤腰,踉跄着向内室走去。

      宇文景已经七日未上朝了。太医院记录显示,他每日服用盈虚丹已达五颗,远超常日剂量。朝政全由津王宇文明时代理,奇怪的是,这七日里三皇子宇文逸和四皇子宇文兴接连暴毙。宇文明时压下消息,未向宇文景禀报。

      宇文凝从灵堂出来,转身朝宇文景的寝殿走去。她推开寝殿门时,殿内熏香浓得呛人。宇文景独自倚在榻上,眼神涣散,盈虚花的甜腻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父...”
      她刚开口,就被一股蛮力拽了过去。宇文景的手烫得吓人,浑浊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嘴里却喊着别人的名字。
      “萦妃...爱妃...”

      宇文凝踉跄着从寝殿逃出来时,发髻早已散乱,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颈侧。素白的丧服领口歪斜着,她死死攥着前襟,却遮不住颈间那片红痕。
      殿内传来宇文景沙哑的呼唤:“萦妃...回来...”
      宇文凝浑身一颤,突然加快脚步,消失在回廊拐角处。

      宇文凝的寝殿直到寅时还亮着灯,守夜的宫女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天亮时,守夜的宫女推开殿门,发现宇文凝悬在梁上,身子已经凉了,悬着的白绫还在轻轻晃动。宫人们私下议论纷纷,却没人敢说破那晚的事。

      宇文明时独自站在御书房内,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在铜镜中格外醒目。他抬手整了整衣领,抚过衣袖上的金龙纹饰,眼中闪过一丝志得意满的神色。

      “这皇位,终究要落入本王之手。”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嘴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如今只剩下一个宇文长洲,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孟时序...”宇文明时整了整衣冠,“本王...不...”他忽然改口道:“朕,定要送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共赴黄泉!”

      深夜,月影婆娑。
      宇文景伏在萦回身上,粗糙的手掌在她肌肤上游走。“萦妃...真香...”他含糊地呢喃着,呼吸里带着盈虚花的甜腻。
      萦回轻笑,从枕下取出一个小盒。“陛下,该用药了。”
      “爱妃喂朕...”宇文景痴痴地望着她。
      朱唇轻启,她将丹药含在口中渡了过去。宇文景喉结滚动,药刚下肚便觉浑身燥热难耐,正要云雨,却听萦回幽幽道:
      “今日...是二公主生辰呢。”
      “明日...明日朕赏她...”宇文景喘着粗气,心不在焉地应着。
      萦回忽然按住他的手,声音轻柔似水:“陛下可知...三日前,二公主被人玷污后...悬梁自尽了?”
      “什么?!”宇文景猛地撑起身子,“谁做的?!朕要诛他九族!”
      萦回的指尖缓缓划过他的面颊,停在心口处:
      “是您啊...那日您将公主错认成臣妾...您忘了吗?”
      宇文景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萦回的指尖顺着宇文景的心口缓缓滑下,在腰间流连,红唇轻启:“陛下可知道,三殿下和四殿下...竟在一夜之间双双暴毙了呢。”她的声音温柔如水,却让宇文景浑身一颤。
      “哎呀,”她突然掩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臣妾失言了,津王殿下特意嘱咐过,不能告诉陛下的。”

      宇文景的呼吸开始急促,浑浊的眼中泛起血丝。萦回见状,又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说起来,二公主死前,可是一直喊着父皇呢...”
      “凝儿...!”宇文景猛地瞪大眼睛,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萦回继续火上浇油:“津王殿下说,等您驾崩之后,会送五皇子下去陪您的。”
      宇文景浑身剧烈颤抖,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溅在萦回雪白的纱衣上,如点点红梅。他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最终瞪着眼睛倒在了龙榻上。

      萦回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对着殿外轻唤:“来人啊,叫太医!陛下吐血了!”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可面容上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她低头看着龙榻上渐渐僵硬的躯体,将染血的帕子丢在地上,正好盖住了宇文景怒睁的双眼。殿外脚步声渐近时,她才终于垂下眼帘,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崇阿二十八年秋,霜染丹枫。

      宇文景驾崩后,朝臣们正筹备津王登基时,宇文明时却在大典前夜神秘消失。三日后,宇文长洲身着龙袍即位,年号奉宣。新帝在太和殿上沉痛宣布津王因哀恸过度,已随先帝而去。百官见新帝眼角含泪,皆不敢多言。与此同时,西南传来捷报。原本被认为战死沙场的冯豫章不仅生还,更率军大破敌军。奉宣帝当即下令准备封赏事宜。

      待处理完政务,宇文长洲回到寝殿。铜盆里的温水还冒着丝丝热气,他坐在床沿,习惯性地试了试水温。他拧干布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孟时序的面庞。

      “冯将军要回来了。”他低声说着,拉起孟时序的手,一根根手指擦过去,“你若是听得见,就快些醒来罢。”

      宇文长洲一手小心托起那消瘦的身子,一手解开他的衣带。孟时序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宇文长洲将旧衣褪下时,他察觉到掌下的骨骼比上月又硌手了些。这身子比上个月又瘦了一圈。整个过程孟时序都软绵绵地倚着他,连一声闷哼都没有。系好衣带后,宇文长洲没急着放开,而是多抱了一会儿,让那具消瘦的身体完全靠在自己怀里。

      宇文长洲手臂环住那消瘦的肩膀。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平静的睡颜,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宇文明时...我把他关起来了。”他贴着孟时序的耳畔低语,“我让人每日给他灌断肠散,让他也尝尝你受过的苦。以后,他再也伤不了你了。”怀里的人依旧毫无反应,他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像是要把这副单薄的身子揉进骨血里。

      这时,谢飞临带着萦回推门而入。宇文长洲将孟时序轻轻放回床榻,细心地掖好被角。
      谢飞临径直走到桌前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萦回则恭敬地向宇文长洲行了一礼:“陛下。”
      “萦妃娘娘不必多礼。”宇文长洲微微颔首。

      谢飞临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促狭:“长洲啊,萦回可是我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她又是你父皇的妃子,算你半个娘亲。这么算来,我岂不是你外公了?”
      宇文长洲在谢飞临身旁落座,唇角微扬:“我若真喊,你敢应吗?外公?”
      谢飞临猛地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别别别,我还年轻着呢,你这么喊我觉得我快入土了。再说你是天子,这称呼我可担不起,怕是要折寿。”

      宇文长洲轻笑道:“这段时日多亏有你相助,否则我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谢飞临摇摇头:“我并未做什么。若非宇文明时给三皇子和四皇子下了朱华草,他们也不会死。”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只是苦了二公主。我没料到她会回去找宇文景,更没想到宇文景竟连亲生女儿都...”
      萦回站在一旁,自责道:“若那日我没有离开,二公主或许就不会...”
      宇文长洲望向窗外,轻叹一声:“我会追封皇姐的,以慰她在天之灵。”

      宇文长洲目光转向萦回:“萦妃娘娘日后有何打算?若愿留在宫中,朕可保你余生荣华。”
      萦回微微欠身,唇角含着浅淡笑意:“谢陛下美意。妾身此番入宫,不过是为报孟公子与冯将军当初救命之恩。如今诸事已了,也该离去了。”
      宇文长洲沉吟片刻:“既如此,朕会下诏称萦妃病逝。自此之后,宫中再无此人。”
      “妾身...谢过陛下。”萦回郑重行了一礼,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谢飞临目光落在床榻上:“孟公子的事...你还未告知豫章吗?”
      宇文长洲凝视着孟时序苍白的侧脸:“他临行前将时序托付于我,可如今时序...”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谢飞临长叹一声:“换作是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豫章不日便要还朝,见到心上人这般模样...”他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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