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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我来接你了 ...

  •   霜风渐紧,京城的秋一日深过一日。御道两旁的老树已褪尽青翠,铺了满地碎金。

      冯豫章风尘仆仆地穿过城门,回到了将军府,冯鹤汀往自己那张阔别已久的雕花大床上一倒,蒙头就睡。而冯豫章却未停歇,换上一身干净衣袍,便策马入宫。
      金銮殿上,宇文长洲端坐龙椅,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的神情。待冯豫章行完大礼,他缓缓开口:“冯将军平定西南,功在社稷,朕今日晋你为一品三江侯,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以彰其功。”

      冯豫章深深一揖,声音沉稳有力:“臣,谢陛下恩典。”起身接过圣旨时,他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前世,直到年过半百才挣得这“三江侯”的封号。而今还未到而立之年,金印紫绶已入手。他看着圣旨上朱红的玺印,喉头微微发紧。上苍终究待他不薄,不仅让这爵位提前了二十年,更将那个前世错失的身影也留在了人间。这一世,三江侯的爵位还在,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也还在。足够了。

      下朝后,冯豫章随宇文长洲行至寝殿前。宇文长洲突然停下脚步,神色间透着踌躇。
      “陛下,可是有何不妥?”冯豫章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宇文长洲深吸一口气:“冯将军,稍后...望你冷静些。”
      冯豫章失笑:“臣知道序儿身子弱,自会注意分寸。”
      “不是...”宇文长洲别过脸,“有件事,朕一直...不知该如何告知将军。”
      冯豫章心头突然掠过一丝不安:“何事?”
      “当初将军假死...”宇文长洲攥紧袖口,“朕本想瞒着时序,可宇文明时故意去告诉他你战死的消息...”
      “可...臣不是让飞临回来报平安吗?”冯豫章急声打断。
      宇文长洲摇头:“终究晚了一步。时序听闻噩耗后便昏厥过去,至今...未醒。”
      “序...儿...”冯豫章猛地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廊柱。

      宇文长洲缓缓推开寝殿的门,冯豫章脚步一顿,望着床榻上单薄的身影,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他踉跄着走到床前,跪坐在床边。孟时序静静地躺着,苍白的面容近乎透明,那份病态的憔悴怎么也藏不住。冯豫章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声音发颤:“序儿...”
      没有回应。
      指腹抚过消瘦的脸颊,“序儿,我来接你了。你看看我...”
      殿内依旧安静。

      冯豫章俯下身,将人轻轻抱起。“序儿...我们回家。”孟时序的身子软绵绵地陷在他臂弯里,脑袋无力地靠在他肩头,手臂悠悠滑落,几缕发丝也随之垂落下来。冯豫章低头看着怀中人紧闭的双眼,泪水砸在对方苍白的脸上。

      宇文长洲站在门边,看着冯豫章抱着孟时序渐渐走远,最终消失在宫道的转角处。他望着冯豫章离去的方向,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宇文明时躺在角落,身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的声响。他原本华贵的衣袍早已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抓痕,尤其腹间那片布料,被抓挠得与皮肉粘连在一起,血肉模糊。

      听到脚步声,宇文明时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宇文长洲摆了摆手,示意狱卒退下。

      “叔叔。”他蹲下身,明黄的龙袍下摆拖在肮脏的地面上,“没想到吧,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是我。”
      “宇文长洲!”宇文明时嘶吼着,“你这个阴险小人!”
      “阴险?”宇文长洲轻笑一声,“比起叔叔,侄儿这点手段算什么。”

      锁链哗啦作响,宇文明时挣扎着向前扑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宇文凝是你故意引去见宇文景的!你明知他神志不清,明知会发生什么!”
      宇文长洲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眼中却结了一层冰:“那又如何?伤害他的人,都该死。”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宇文明时,“叔叔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好好体验体验断肠散的滋味...”
      宇文明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你...你这个疯子!”
      宇文长洲突然俯身,一把掐住宇文明时的下巴,“你不该动他。”手指缓缓收紧,“动孟时序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今日。”
      宇文明时突然狞笑起来:“就为了个病秧子?”

      “还有我的母妃。”宇文长洲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害她落湖,宇文景又对她不闻不问...你们每一个都有责任。”
      宇文明时啐了一口血沫:“你母妃,该死!谁让她多管闲事。”
      宇文长洲突然笑了:“对了,叔叔,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以为一点点朱华草,就能让人猝死吗?”
      宇文明时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意思?”
      “朱华草少量会令人发癫,计量多只会让人中毒昏迷。但若是想致死...他俯身凑近宇文明时耳边,“还得加一点盈虚花才行。”
      宇文明时的脸色瞬间惨白:“所以...老三和老四...”
      “没错。”宇文长洲欣赏着宇文明时惊恐的表情,“你下的朱华草里,我让人掺了盈虚花粉。”他轻轻拍了拍宇文明时惨白的脸,“不然...他们怎么会死得那么快?”

      宇文明时浑身僵硬,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宇文长洲继续道:“你以为,你登基前夜为何会那般轻易落入我手中?苦心经营数十载,却在一夕之间付诸东流...”
      宇文明时声音里满是惊惧:“为...什么...”
      宇文长洲轻轻笑道:“因为邺水...是我的人。”
      宇文明时闻言,目眦欲裂。他猛地向前爬去,铁链哗啦作响,却只能徒劳地在离宇文长洲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宇文长洲!宇文长洲!!”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在地牢中回荡。

      宇文长洲却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在阴暗的地牢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笑得眼角都泛起了泪花,“我的好叔叔啊...”他拭去眼角的泪,声音陡然转冷,“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他转身走向牢门,在阴影处顿了顿,“明日,我会让邺水亲自来伺候你用药。”

      随着沉重的牢门缓缓关闭,宇文明时绝望的吼叫声被彻底隔绝在了黑暗之中。

      寒冬已至,庭院里的梅花悄然绽放。

      冯豫章抱着孟时序坐在窗边,轻轻为他整理散落的发丝。“又入冬了,”他低声说,“我让雨霁在院子里多种了些梅花,待你醒了定要好好看看。”怀里的身子比上个月又轻了些,单薄的肩膀硌得他心口发疼。“序儿..”他的手指抚过孟时序凹陷的脸颊,“怎么又清瘦了许多?待你醒来,我定要亲自下厨,把你爱吃的都做一遍。”

      一阵寒风突然拍打窗棂,冯豫章立即起身关窗。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回床榻,“起风了,你受不得寒。”他仔细掖好锦被,却在触及那纤细的手腕时蓦地红了眼眶。
      “明日若是放晴,”他轻轻握住那只苍白的手,“我抱你去院里赏梅可好?”

      冯鹤汀端着药碗轻轻推门而入,“哥,”她低声道,“孟公子该喝药了。”
      冯豫章接过药碗,小心地将孟时序扶起靠在自己怀中。药匙碰到唇边时,他熟练地轻捏下颌,看着褐色的药汁缓缓流入那苍白的唇间。

      冯鹤汀走到床榻边,看着孟时序苍白的面容,轻声道:“哥,你和孟公子经历了那么多风浪,这次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孟时序的额发,“孟公子,你可要快些醒来,我和云哥哥还等着你来主持我们的婚礼呢。”

      “他会醒的。”冯豫章指腹擦去孟时序唇边的一点药渍,“我等着他。”
      冯鹤汀看着兄长执着的侧脸,眼眶微微发红。
      冯豫章将空药碗放在一旁,仔细地为孟时序掖好被角:“我们已行过合卺之礼,拜了天地。”他执起那只瘦削的手,“他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是我的人。”

      窗外,庭院里的梅花在寒风中轻颤,散发着清冽的香气。晨霜凝结在花瓣边缘,一阵冷风掠过,卷起几片花瓣落在地上。

      这日清晨,谢飞临带着萦回推门而入。花香随门的开合一同涌了进来,混着晨间的凉意漫在屋里。

      “豫章,今日我们便要回遥临阁了。”谢飞临站在门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
      萦回突然上前两步,郑重地跪了下来,“将军和孟公子的救命之恩,萦回没齿难忘。”她抬起头时,眼中噙着泪光,“若不是您和孟公子,萦回便没有今日...”
      冯豫章连忙将她扶起:“该是我谢你才是。若非你暗中相助,陛下也不会这般顺利地即位。我与序儿,也不会这么快便得团聚。”

      萦回看了眼床榻上的孟时序,轻声道:“孟公子吉人天相,定会醒来的。”
      一旁的冯鹤汀突然插话:“谢阁主回去后,可要好生对待流丹姑娘。”
      谢飞临难得露出几分温柔:“那是自然,我们已说好来年成亲。”他促狭地眨眨眼,“倒是鹤汀妹妹你,也该抓紧了。”
      “用不着你操心,”冯鹤汀下巴微扬,耳根却悄悄红了,“我和云哥哥,也快了。”

      众人相视一笑,一同送谢飞临和萦回来到院门外。谁也没注意到床榻上孟时序的指尖,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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