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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我在这里等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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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送别谢飞临后,冯豫章回到房中,推开房门时,他习惯性地先往床榻上看去,脚步猛地顿住。床榻上空无一人,本该躺在那里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序儿!”冯豫章的声音骤然拔高,几乎是吼了出来。
冯鹤汀闻声冲进屋内,脸色瞬间煞白:“孟公子?这...我们明明才离开一会儿....”
“来人!”冯豫章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找啊!”
府中顿时乱作一团,家丁们四散搜寻。
不多时,紫电急匆匆地奔来,额上沁着汗:“将军!找到了!孟公子...在地牢...可他...”
冯豫章的脸色瞬间惨白,不等紫电说完便冲了出去,冯鹤汀提起裙摆紧随其后。
地牢阴冷潮湿的甬道里,昏暗的火把映出斑驳的影子。尽头处,一道单薄的身影静静倚坐在墙边,一动不动。
“序儿...”冯豫章的声音哽在喉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他在孟时序面前蹲下,却见对方仍缩坐在墙角,目光涣散地望着地面。冯豫章颤抖着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序儿,你醒了...”
孟时序没有回应。那只手在他掌心里一动不动,冷得像块冰。
“序儿,我们回去。”冯豫章轻声道,试着将人扶起。可刚一用力,孟时序就像受惊般猛地抽回手,更紧地抱住双膝,整个人几乎要嵌进墙角里。
冯豫章心头一紧,却还是放柔了声音:“这里太冷了,对你身子不好。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我不走。”孟时序突然开口,他抬起空洞的眼睛,“我走了...将军就找不到我了。”
冯豫章心头猛地一颤,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孟时序的脸:“序儿,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已经回来了!”
孟时序的目光却仍涣散着,没有聚焦在冯豫章脸上。他自顾自地呢喃:“将军说过,要来接我的...可他一直没来...他是不是生气了...所以不来了...”
泪水瞬间模糊了冯豫章的视线,他抓着孟时序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序儿!你看看我!我回来了!我来接你了!”
孟时序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以前...将军生气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打我的...打完了...他就不生气了...我要在这里等他...”
“序儿!”冯豫章几乎是在哭喊,“你醒一醒!我是冯豫章啊!你看看我!”
听到这个名字,孟时序的睫毛突然颤了颤。他缓缓抬头,目光终于落在冯豫章脸上:“...将军?”
“是我!是我!”冯豫章急切地应道。
可下一秒,孟时序却摇了摇头,眼神又变得恍惚:“不...你不是...殿下说...将军死了...”他突然挣扎着要站起来,“我要去找他,我得去找他!”
孟时序踉跄着站起身,单薄的中衣在阴冷的地牢里显得尤为脆弱。他光着脚踩在潮湿的石板上,寒气顺着脚底直窜上来,让他整个人都微微发抖。才刚迈出两步,“噗”地一声,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地面上。
“序儿!”冯豫章肝胆俱裂,瞬间冲上前去,将摇摇欲坠的孟时序紧紧揽入怀中。那具瘦弱的身躯在他臂弯里软软地滑落,像一片凋零的花瓣,带着残余的微凉,轻飘飘地落入怀里。
冯鹤汀赶来,正看到这一幕,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孟公子!”
冯豫章拦腰抱起昏迷的孟时序就往卧房狂奔。他双臂抖得厉害,却将怀中人搂得极紧,生怕再有一丝闪失。一路上,孟时序嘴角残留的血迹蹭在他衣襟上,刺目得让他几乎窒息。
冲进卧房后,冯豫章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榻上,手忙脚乱地扯过锦被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他的指尖触到孟时序冰凉的皮肤,心头又是一阵绞痛。
冯鹤汀抱着药箱冲了进来,额上全是细汗。她跪在床边,手指颤抖着搭上孟时序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药箱被她翻得哗啦作响,取出银针时差点失手掉落。
冯鹤汀将最后一根银针轻轻捻入穴位,又仔细诊了脉象,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是寒气侵体,暂时无碍了。”她收起银针,转头看向兄长,却见冯豫章面色惨白,双手仍在微微发抖。
“鹤汀...”冯豫章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序儿他...认不出我了...”
冯鹤汀握住兄长冰凉的手,轻声道:“哥,孟公子昏迷这么久,刚醒过来难免神志不清。说不定过几日养好了精神,自然就想起来了。”
冯豫章缓缓在床沿坐下,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孟时序的眉骨:“但愿如此...”
窗外,夜色如水。冯豫章静坐在床沿,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孟时序苍白的容颜。前世,孟时序被他折磨得疯疯癫癫,最后连人都认不得了。他记得自己当时觉得索然无味,便再没理过他。
如今重活一世,他本以为能弥补所有过错,给孟时序一个安稳余生。可命运偏偏如此残忍,让孟时序又一次陷入混沌。冯豫章握着那只冰凉的手,只觉得心如刀绞。为什么犯下罪孽的是他,承受痛苦的却总是序儿?若上天真要惩罚,就该全数落在他身上才是。序儿这一生,已经够苦了...
清晨,窗外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雪落枝头,院中的红梅愈发妖冶,被雪衬得勾人。风掠过时,几片落梅坠在雪地上,红在白里晕开,像冻住的血痕。
屋内,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冯豫章守了一夜,此刻正支着额角小憩。忽然,他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冯豫章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孟时序缓缓睁开的双眸。
他目光涣散地望着帐顶。冯豫章连忙凑近,轻唤道:“序儿?”
孟时序没有回应。
“序儿?”他又唤了一声,这次孟时序终于转过头来,眼神却仍带着几分茫然。
“将军...”孟时序轻声道。
“我在,我在这。”冯豫章急切地握住他的手,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如坠冰窟。
“将军...还在等我...”孟时序突然挣扎着要起身,“我要去找他...”他赤着脚就要往门外走。
冯豫章一把将人揽住:“序儿,外面在下雪,你不能出去。”
“我要找将军...”孟时序固执地重复着,指尖冰凉。
冯豫章不敢用力,只能柔声哄道:“你不是说将军会来接你吗?我们在这里乖乖等,好不好?”
“可是...”孟时序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一直没来...”
“那我派人去催他。”冯豫章轻轻抚着他的背,“你身子弱,这么大的雪出去,万一受了寒晕倒在外面,将军回来找不到你,该多着急?”
孟时序怔了怔,似乎被说动了。他慢慢走到墙角,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将自己蜷成一团:“那...我在这里等将军...”
窗外,雪越下越大。红梅在风雪里不住摇曳,风紧了些,落瓣愈发多了起来,星星点点漫开,倒像是一条红色的银河铺了下来。冯豫章站在一旁,看着墙角那个单薄的身影,只觉得胸口闷痛得几乎窒息。
冯豫章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拾起地上的软靴,走到墙角蹲下身。他动作轻柔地托起孟时序冰凉的脚踝,小心地为他穿上鞋子。穿好鞋后,冯豫章挨着孟时序坐下,轻轻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孟时序没有抗拒,就这样静静地靠着,目光依旧涣散地望着前方。冯豫章仰头靠在墙上,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滚落,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任凭泪水打湿了前襟。
没过多久,冯鹤汀端着药碗轻轻推门而入。一进门,她就看见兄长和孟时序相依坐在墙角的身影,脚步不由得一顿。
“哥...”她放轻声音,“孟公子好些了吗?”
冯豫章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冯鹤汀小心翼翼地走近,蹲下身来:“孟公子,该喝药了。”她将药碗往前递了递。
漆黑的药汁在碗中晃动,孟时序的目光一触及那浓稠的液体,整个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拼命往墙角缩去,声音里带着惊恐:“我不喝药...我不敢了...不要让我喝药...”
“序儿...序儿别怕。”冯豫章连忙轻拍他的背,朝冯鹤汀使了个眼色。冯鹤汀会意,立即起身将药碗放在桌上。
冯豫章将瑟瑟发抖的孟时序搂进怀里,温声安抚:“没事了,序儿别怕。”待怀中人的颤抖稍稍平息,他才继续道:“你不是还要等将军回来吗?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呢?”
“可是...”孟时序的声音细如蚊呐,“将军不喜欢我喝药的...每次喝完,他都会打我...说药太贵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冯豫章的衣袖,“喝了药...将军会生气的...”
冯豫章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将军现在不在这里,他看不见的...我们偷偷喝药好不好?”
“偷喝药...”孟时序突然抬起头,眼中满是惶恐,“鹤汀小姐会挨骂的...”
冯鹤汀闻言,眼泪瞬间滚落。
“那我帮你给将军付钱。”冯豫章哽咽道,“你乖乖喝药好不好?”
“我有钱的!”孟时序突然激动起来,手指慌乱地在腰间摸索,“将军送过我一个钱袋...里面还有玉佩...”他的动作越来越急,“我的玉佩呢?我的玉佩不见了!”声音陡然拔高,“我要去找我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