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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山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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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午后,阳光正好,一行人沿着官道行至一处开阔的山坡。远处层峦叠翠,近处野花遍地,一泓清溪蜿蜒流过,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微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不冷不热,正是赶路途中难得的惬意时分。
“在此处歇歇脚吧。”冯豫章叫停了马车。他将孟时序小心地抱下车,安置在一棵老树的荫凉下,随后在他身旁坐下。孟时序低着头,目光落在脚边一株嫩黄色的小野花上,久久未移开。
冯豫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伸手轻轻摘下那朵小花,搁在孟时序微微蜷缩的掌心里。孟时序低头凝视着那抹嫩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花瓣。见孟时序这般专注的模样,冯豫章起身走向不远处那片野花丛,采撷着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各色小花在指尖攒成一捧,鲜艳得像是把彩虹握在手里。
“给。”他将这束野花轻轻放在孟时序膝头。孟时序怔了怔,将花束拢在掌心。只见他唇角微微扬起,这是数月来,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不远处,冯鹤汀瞧见这一幕,拽了拽身旁云销的衣袖:“云哥哥,我也要花!”云销耳根泛红,转身去溪边摘了朵蓝紫相间的小野花回来。冯鹤汀仰起脸,指着自己发间:“帮我戴上。”他手指有些僵硬,小心翼翼地将花枝别在她鬓边。“好看吗?”冯鹤汀晃了晃脑袋,花瓣跟着轻轻颤动。云销喉结动了动,低声道:“好看。”
青霜和雨霁坐在溪边大石上,看到这一幕,青霜悄悄冲雨霁使了个眼色,雨霁掩唇轻笑,二人心照不宣地转过头去。
紫电溜溜达达地蹭到青霜和雨霁身边,故作夸张地说道:“哎,云销那小子被小姐瞧上了,怎么就没人看上我呢?”他凑近二人,“青霜姐姐,雨霁妹妹,你们觉着我怎么样?”
青霜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雨霁干脆扭头望向远处的山峦,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你们太绝情了!”紫电捂着心口踉跄后退两步,活像被谁捅了一刀似的,“哦,我的心——”
“再演就把你踹溪里去。”青霜凉飕飕地开口。雨霁也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要不要我帮你跟将军说说,让你去军营再历练历练?”紫电一听,顿时蔫了:“别别,我去检查马鞍。”说完一溜烟跑了。
青霜和雨霁相视一笑。溪水潺潺,映着两人轻松的笑意。
冯豫章凝视着孟时序唇边那抹浅笑,轻声道:“这里景致甚好,可要去走走?”孟时序闻言,安静地抬起眼帘望向冯豫章。虽未言语,却已是最好的应答。“我扶你。”冯豫章揽住他的腰肢,明显感觉到掌下的身躯僵了僵。
孟时序已经太久没有行走了,三年来,他不是蜷缩在地牢,就是跪伏在地,即便后来不再受罚,也终日呆坐床头。偶尔去院中晒太阳,都是冯豫章将他抱来抱去。
冯豫章扶着孟时序站起身来。孟时序一时有些不适应,他的双腿微微发软,下意识地攥紧了冯豫章的衣角,脚步略显虚浮。“慢慢来。”冯豫章的手稳稳扶在他腰间,跟着他的节奏缓步向前。走了几步后,孟时序渐渐找回了行走的感觉,步伐渐渐稳当起来。
冯豫章扶着孟时序在野花丛边慢慢踱步,孟时序的目光流连在那些不知名的野花上,唇角那抹浅浅的弧度一直未曾消失。
溪水那头传来冯鹤汀的轻笑,她正拉着云销在浅水处找好看的石头。青霜和雨霁坐在岸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紫电抓了把青草喂马,马儿惬意地甩着尾巴。初夏的微风掠过,带着花香与草木的清新,在众人衣袂间流转。
冯豫章扶着孟时序在野花丛边绕了一圈,见天色渐晚,便小心将他扶回马车。孟时序靠在软垫上,手里还攥着那束野花,神色比之前松快许多。
“该启程了。”冯豫章朝众人招呼一声,青霜和雨霁立即起身收拾,紫电利落地套好马鞍,云销帮着冯鹤汀把捡来的鹅卵石装进锦囊。
冯鹤汀登上马车,刚坐定就从袖中掏出块花纹别致的鹅卵石,轻轻放在孟时序手心:“溪边捡的,纹路像不像只小兔子?”孟时序低头看着手里的鹅卵石,手指轻轻摸着上面的花纹,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夕阳的光透过车窗落在石头上,显得格外温暖。
暝色四合时,一行人抵达官道旁的客栈。店小二肩上搭着条半旧汗巾,正倚在门框上打哈欠,见有客到忙迎上来:“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一晚。”冯豫章扫了眼略显破旧的门厅,“要四间上房。”“好嘞!”店小二提起灯笼在前头引路,回头时不经意瞥了眼被着斗篷遮的孟时序:“这位公子脸色不大好,可要熬碗姜汤?”冯豫章扶着孟时序继续往前走:“不必。明早备些清淡粥菜。”
冯豫章扶着孟时序进了客房,将他安置在床榻内侧。孟时序顺从地躺下,冯豫章在他身侧和衣而卧,刚躺下就感觉到孟时序的手指攥住了他的衣角。黑暗中,冯豫章静静地躺着,听着身旁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直到确认孟时序已经睡熟,他才慢慢闭上眼睛。
次日天刚蒙蒙亮,众人简单用过早饭,收拾行装准备启程。结账时,店小二一边拨着算盘珠子,一边压低声音:“几位客官若是往南去...”他左右张望了下,“南边最近可不太平。上月刘员外刚在那儿折了六个好手,听说山匪足有百来号人,专挑有钱人下手。”
正在系马鞍的紫电闻言抬头:“官府不管?”店小二撇撇嘴,“来了两回衙役,连个匪毛都没摸着...”冯豫章往柜上多放了块碎银:“小二哥可知匪首什么来路?”“有说是流民,也有说是...”店小二突然压低声音,瞥了眼门外,“说是军队的逃兵。”冯豫章点点头:“多谢小二哥提醒。”说完便带着众人继续赶路。
清晨的官道上雾气未散,云销策马前去探路,不多时便折返回来。
“将军,”他勒马禀报,“前面村民说,近日官道上劫匪猖獗,凡是商旅必遭劫掠。倒是往东有条小路,虽然绕远些,但胜在安全。”冯豫章略一沉吟:“那就改道。”
一行人随即转向东行。小路崎岖,马车颠簸得厉害。行至半途,天色渐阴,细密的雨丝悄然而落,“下雨了,”紫电抬头看了看天,“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去躲躲吧?”
众人匆忙躲进庙中。庙内蛛网密布,供桌上的神像早已斑驳不清,但好歹能避雨。冯豫章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轻轻拭去孟时序额前的水珠。云销和紫电牵着马匹,将马车拉到庙后那间半塌的偏屋安置。青霜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雨霁则抱来几捆干燥的茅草铺好。冯豫章扶着孟时序在茅草垫上坐下,顺手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肩上。
众人刚安顿下来,庙外突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紫电、青霜、云销、雨霁四人瞬间拔剑,挡在庙门前。十余个蒙面匪徒已将破庙团团围住。为首的壮汉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庙门,看到众人后狞笑道:“好不容易等到个有钱的主,居然改道走小路。兄弟们,拿下他们!”
刀光剑影间,破庙内尘土飞扬。紫电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每一刀都带起血花。青霜身形飘忽,专挑敌人要害,转眼间已有数名匪徒倒地。云销长剑护住周身,将袭来的攻击尽数挡下。雨霁身形变幻,所过之处匪徒哀嚎倒地。冯豫章剑势凌厉,将逼近的匪徒尽数击退。
突然,庙外又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箭矢破空之声骤起,四大护卫与冯豫章立即上前,挥动兵器格挡飞箭。冯鹤汀见状,急忙拉着孟时序的衣袖往神龛后方退去。
就在他们即将躲到神龛后的瞬间,一支冷箭突然从破窗射入,直朝冯鹤汀后心飞去。孟时序猛地侧身一挡,箭矢“嗖”地扎进右肩,他被冲力撞得倒退几步。鲜血很快浸透衣袖,顺着指尖往下滴,他脸色白得吓人,却还死死挡在冯鹤汀身前。
“孟公子!”冯鹤汀失声大喊。冯豫章闻声回首,只见一支利箭深深没入孟时序肩头,箭簇竟从后背透出半寸有余。孟时序身形摇晃,左手捂住伤口,整个人疼得几乎站立不住。“时序——!”冯豫章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他正欲挥刀斩断孟时序肩上的箭杆,忽闻破空之声袭来。
“哥,小心!”冯鹤汀厉声喊道。
电光火石间,孟时序猛然抱住冯豫章转身,用身体挡在了冯豫章前面。冯豫章反应极快,反手揽住孟时序又旋身一转。箭矢擦着冯豫章的衣角呼啸而过,在衣服上划开一道裂痕。
二人相拥着翻滚倒地,孟时序肩头的箭杆“咔嚓”一声折断,箭头在伤口里狠狠一搅,顿时血流如注。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灰败,整个人软倒在冯豫章怀里。
“时序!时序!”冯豫章声音嘶哑,颤抖的手指轻拍着孟时序的脸颊。孟时序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最终无力地阖上,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将冯豫章的手掌染得通红。
“住手!”
一声厉喝自门外传来。原本凶神恶煞的劫匪们顿时停下动作。四大护卫趁机抽身,迅速退至冯豫章身前,将他与昏迷的孟时序牢牢护在身后。
整个大堂霎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不多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魁梧的身影大步跨入。
“冯将军,果然是你!”
冯豫章猛然抬头,染血的手还按在孟时序的伤口上:“彭泽?”
来人正是昔日旧部彭泽。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在门外听到将军的声音还不敢相信,进来一看,果然是将军!”
“彭泽,”冯豫章一把将昏迷的孟时序打横抱起:“时序受了伤,可有干净的地方让他疗伤?”
彭泽这才注意到昏迷的孟时序,脸色骤变:“有!前面就是末将的山寨,这就带将军过去!”说罢转身喝道:“都让开!”
彭泽亲自在前引路,冯豫章抱着孟时序大步跟上,孟时序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头,散落的发丝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鲜血从肩头滴落,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劫匪们纷纷退避两侧,连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