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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暗室微光 ...

  •   手机屏幕暗下去,最后一点微光映在许星漾的瞳孔里,又迅速熄灭。客厅里电视新闻的背景音还在响着,母亲换了个台,传来综艺节目的罐头笑声。那些遥远的热闹,与她此刻冰封般的心境形成了尖锐的讽刺。

      她将手机握得很紧,金属边框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删除了,但那张偷拍照和那些恶毒的文字,已经像淬毒的钉子,狠狠扎进了她的记忆里。林薇得意的笑容、藕粉色裙摆擦过萧盛宴裤腿的画面、傍晚街头那个短暂却温暖的拥抱……所有画面混杂在一起,在脑海中翻腾、撕裂。

      恐惧是真实的。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向上蔓延。如果照片真的被公开会怎样?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些流言蜚语的模样——早恋、攀附、不知检点……萧盛宴本就承受着巨大的家庭压力,这件事会不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母亲那些委婉的告诫和审视的目光,会不会变成更直接的反对?

      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愤怒。一种被侵犯、被窥视、被卑劣手段威胁的怒火,在她温顺的外表下熊熊燃烧。林薇凭什么?凭什么用这种下作的方式,试图操纵别人的感情和生活?凭什么认为她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退缩?

      许星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手机放回口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已经冷静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锐利。她转身,语气平静地对母亲说:“妈,我先回房间看书了。”

      母亲“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在电视上,并未察觉女儿瞬间的情绪风暴。

      回到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许星漾走到书桌前,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对面楼宇的零星灯火,坐了下来。她没有立刻打开书包,也没有拿出日记本,只是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的夜色。

      脑海里飞快地分析着。林薇发来照片和威胁,目的很明确:让她害怕,主动远离萧盛宴。这说明什么?说明林薇,或者说林家,感受到了她和萧盛宴之间关系的“威胁”?说明他们的手段并非无懈可击,所以才需要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方式来恐吓?

      或许,她和萧盛宴的靠近,他们之间越来越坚定的同盟,真的触碰到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这反而让许星漾更加确定,自己不能退。一旦退缩,不仅是向林薇低头,更是向那些试图掌控萧盛宴人生的无形力量屈服。她答应过要一起面对的。

      但怎么面对?把这件事告诉萧盛宴?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告诉他只会增加他的负担和愤怒,甚至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告诉苏岁桉和盛北淮?让他们担心,或许能多两个人商量,但也可能把事情闹得更大。

      许星漾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她需要更冷静,更需要策略。林薇敢发这种照片威胁,无非是仗着家世和认为她软弱可欺。她不能硬碰硬,但也不能示弱。

      第一步,是取证,也是自保。她重新拿出手机,点开那个陌生号码。短信虽然删了,但她记住了号码。她打开录音功能,然后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五六声,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通了。那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许星漾先开口,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林薇,或者不管你是谁,照片我看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林薇刻意压低、却掩不住一丝得意的声音:“看到了就好。许星漾,我劝你识相点。盛宴和你不是一路人,你缠着他,对他没好处,对你更没好处。”

      “是不是一路人,不是你说了算。”许星漾语气依然平稳,“至于好处坏处,我们心里清楚。倒是你,偷拍、威胁,这种行为如果曝光,不知道对林家的名声有没有好处?”

      “你!”林薇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许星漾反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林薇,我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骚扰我,或者做出任何伤害萧盛宴的事情,我保证,你发给我的每一条信息,拍下的每一张照片,都会以合适的方式,送到该看到的人手里。比如,你们学校的德育处,或者……本地的教育新闻热线。相信他们对‘重点中学学生涉嫌跟踪威胁同学’这样的新闻,会很感兴趣。”

      她说得不急不缓,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明显急促起来。

      “你……你少吓唬我!”林薇色厉内荏。

      “是不是吓唬,你可以试试。”许星漾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一种奇异的、掌控住局面的感觉,让她稍微定了定神。她立刻保存了刚才的通话录音。虽然录音作为证据的法律效力有限,但至少是一种威慑,也能证明她受到了骚扰。

      做完这些,她才真正感到一丝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高度紧绷后的虚脱。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接下来怎么办?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萧盛宴?什么时候告诉?以什么方式告诉?

      窗外,夜色更深了。

      第二天是周日。许星漾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昨夜几乎没怎么睡好,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张偷拍照和林薇的声音。但奇怪的是,经过最初的恐惧和愤怒,此刻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沉静的坚定。就像暴风雨中颠簸了一夜的小船,虽然伤痕累累,却终于找准了方向,决心驶向彼岸。

      她拿起手机,看到萧盛宴凌晨一点多发来的信息:“睡了吗?今天有什么安排?”后面还跟着一个简单的月亮表情。

      他也没睡好。许星漾能想象他独自面对家中冰冷气氛和沉重压力的样子。她回复:“刚醒。今天打算去图书馆自习。你呢?”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几乎像是守在手机边:“我也去图书馆。一起?老地方?”

      老地方,指的是市图书馆他们常去的那个靠窗的角落。

      “好。九点见。”

      放下手机,许星漾开始洗漱、吃早饭。母亲看她背着书包要出门,随口问:“又去图书馆?周末也不休息一下。”

      “快期末了,抓紧时间复习。”许星漾笑了笑,语气如常。她不想让母亲察觉任何异常。

      来到图书馆,萧盛宴已经到了。他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上,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大学物理》,手里转着笔,目光却有些涣散,直到许星漾走到近前,他才恍然回神,抬起头。

      四目相对。许星漾看到他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重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看到她时,眼中还是迅速聚起了一点光亮,嘴角努力向上牵了牵。

      “早。”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早。”许星漾在他对面坐下,放下书包,没有立刻拿出书本,而是看着他,轻声问,“昨晚没睡好?”

      萧盛宴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下:“嗯。家里……有点事。”他没有具体说,但眉宇间的郁结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看了看许星漾,也察觉到了她眉眼间的一丝倦色,“你也是?脸色不太好。”

      许星漾心里一紧,随即自然地垂下眼,一边拿出文具和习题集,一边说:“可能是昨天走多了,有点累。”

      她没有选择立刻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他已经被家庭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她不能再给他增添一份关于她的、具体的威胁和愤怒。那样只会让他更加焦虑,甚至可能冲动行事。她要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用更冷静的方式。

      两人各自开始学习。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但许星漾能感觉到,萧盛宴的注意力很难集中。他时常会停下笔,望着窗外发呆,或者无意识地用笔尖一下下戳着草稿纸,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墨点。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压低声音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有时候,真觉得……挺没意思的。拼了命地学,考得好,在他们眼里是应该的,是换取更多‘价值’的筹码。考得不好,就是不够努力,辜负期望。我这个人……好像只剩下‘萧盛宴’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成绩、排名、还有……联姻的价值。”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自嘲。许星漾停下笔,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她没有立刻说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在桌子下面,轻轻覆上了他放在膝盖上、紧紧握成拳头的手。

      萧盛宴的身体微微一震。他低下头,看着两人在桌下交叠的手,她的手很小,很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僵硬的手指,在她的触碰下,一点点松开了。

      “你不是筹码。”许星漾的声音也很轻,却清晰坚定,“你是萧盛宴。是会为了一道物理题钻研到深夜的萧盛宴,是会在球场上笑得特别开心的萧盛宴,是……会把唯一一把伞塞给我的萧盛宴。”她顿了顿,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那些是别人强加给你的标签,不是你本身。我们慢慢来,一张一张,把它们撕掉。”

      萧盛宴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像是在汲取力量。“星漾,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后真的扛不住,不得不接受一些安排……”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那我们就一起想办法,怎么在那些‘安排’里,找到我们自己的空间,积蓄力量,等待机会。”许星漾没有回避这个最坏的可能性,她的眼神依然平静,“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暂时蛰伏。但我们的目标,不会变。”

      她的笃定,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萧盛宴那颗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心。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看似温柔安静的少女,内心有着怎样坚韧不摧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为了对抗谁,而是为了守护她认为重要的东西——包括她自己,也包括他。

      “谢谢你。”他再次说出这三个字,这一次,包含了更复杂的情绪——依赖、感激,还有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希望。

      “不用谢。”许星漾抽回手,拿起笔,脸上露出一丝浅淡却真实的笑容,“快做题吧,年级第二。不然下次放榜,我可要赢得太轻松了。”

      这句带着调侃意味的话,终于让萧盛宴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稍稍放松些的笑容。“那可不一定。”他低声回了一句,也重新拿起了笔。

      学习继续。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但两人心中都清楚,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中午,两人在图书馆附近简单吃了午饭。吃饭时,萧盛宴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眉头蹙紧。是家里的电话。

      他走到一旁接听。许星漾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他背脊挺得笔直,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分明。通话时间不长,他回来时,身上的低气压几乎肉眼可见。

      “怎么了?”许星漾关切地问。

      萧盛宴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家里让我晚上去参加一个饭局。林家的人也在。”

      许星漾的心微微一沉。果然。“必须去吗?”

      “我爸要求的。”萧盛宴扯了扯嘴角,“说是‘礼貌’,也是‘态度’。我猜,是想让我亲眼看看,我们家现在有多需要林家‘伸出援手’吧。”

      他语气中的讽刺和无力感,让许星漾感到心疼。这种被当作展示品、被迫参与成年人利益博弈的感觉,一定糟糕透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还能怎么办?去。”萧盛宴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像是在吞咽某种苦涩的东西,“看看他们到底想演哪一出。不过,”他看向许星漾,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我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该吃的饭我吃,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多说。”

      许星漾点点头,没有再多劝。她知道这是他必须独自面对的战场。她能做的,是在战场之外,给他一个可以暂时卸下盔甲、喘息片刻的港湾。

      “晚上结束,不管多晚,给我发个信息。”她说,“如果……需要人说话,我电话一直开着。”

      萧盛宴看着她,眼中的冰冷被一丝暖意融化。“好。”

      下午的学习,萧盛宴明显更加心不在焉。傍晚时分,他提前离开图书馆,回去换衣服准备参加那个令人窒息的饭局。许星漾独自在图书馆又待了一会儿,直到夕阳西沉,才收拾东西回家。

      整个晚上,她都有些心神不宁。书本摊在面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不断想象着萧盛宴此刻的处境——觥筹交错间虚伪的寒暄,意味深长的试探,可能存在的、针对他的“表演”或“考验”。还有林薇,她一定也在场,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会说些什么?

      晚上九点多,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萧盛宴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结束。”

      许星漾立刻回复:“还好吗?”

      这一次,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回过来,字数多了些:“还好。比想象中恶心,但也算应付过去了。有点累,想自己走走。别担心。”

      他需要独处。许星漾理解。她回复:“好。注意安全。随时联系。”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寂静的街道和远处阑珊的灯火。城市这么大,此刻的萧盛宴,正独自走在哪条街上?承受着怎样的疲惫和孤独?

      她忽然很想见他。不是打电话,不是发信息,而是实实在在地,看到他,确认他安好。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她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十点。她知道萧盛宴家大概的方位,也知道从图书馆回家,他可能会走哪几条路。一种冲动驱使着她。

      许星漾快速换好衣服,跟母亲说了声“下楼买点东西”,便拿起钥匙出了门。

      夜晚的风比白天凉爽许多。她沿着去往图书馆方向的主干道慢慢走着,目光仔细搜寻着人行道上来往的身影。她不确定能不能遇到他,甚至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在这条路上,但就这样走着,仿佛离他近了一些,心里的牵挂也稍微落到实处。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在她准备转向另一条路时,在路边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灯光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萧盛宴正站在便利店门口的自动贩卖机前,微微仰着头,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饮料,却没有动作。他换了身衣服,是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在夜晚的灯光下,侧影显得有些单薄和寂寥。灯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许星漾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他没有发现她。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一棵行道树的阴影里,看着他。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买,只是转过身,靠着贩卖机旁边的墙壁,慢慢地滑坐下去,将脸埋进了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

      他在哭。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许星漾的心上。那个在球场上光芒四射、在考场上从容不迫、在她面前努力挤出笑容的萧盛宴,此刻正蜷缩在便利店冰冷的灯光下,无声地崩溃。

      所有的犹豫和顾虑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她快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惊动了萧盛宴。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充满了来不及掩饰的惊愕、狼狈,还有一丝被撞破脆弱后的难堪。“星漾?你……你怎么在这里?”他慌忙用手背去擦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许星漾没有回答,只是在他面前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轻轻递给他。

      萧盛宴没有接。他看着她,眼圈通红,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他声音沙哑地问,“明明知道那顿饭就是一场戏,明明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听到他们谈论公司的事情,听到林薇父亲那种施舍般的语气,听到我爸低声下气地说话……我还是……控制不住。”他捂住脸,肩膀再次颤抖起来,“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听着,甚至还要配合着笑……星漾,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你?怎么给你未来?”

      他的自责和痛苦,如此赤裸而汹涌,让许星漾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她没有试图用言语安慰,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她伸出手,轻轻地、但坚定地,环抱住了他颤抖的肩膀。

      萧盛宴的身体僵住了,随即,像是堤坝终于决口,他猛地转过身,用力抱住了她,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肩头。压抑的、低沉的呜咽声,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她的衣领。

      许星漾没有动,只是安静地抱着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便利店的灯光在头顶亮着,偶尔有行人投来好奇或漠然的一瞥,但此刻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个在夜色中相互依偎、舔舐伤口的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萧盛宴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抽噎。但他没有松开她,依旧紧紧抱着,仿佛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全和真实的锚点。

      “对不起……”他闷闷地说,声音依旧沙哑,“又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许星漾轻声说,语气温柔而坚定,“是那些把你逼成这样的人。萧盛宴,在我这里,你不用总是坚强,不用总是完美。你可以累,可以哭,可以害怕。这没什么丢人的。”

      她稍微退开一点,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听着,你不是废物。你在努力,在抗争,在这么糟糕的环境里,还在拼命抓住每一次考试的机会,还在计划着高考,计划着未来。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一步一步来,饭局恶心,我们忍过去;压力大,我们互相打气;林家想掌控你,我们就一起想办法,在夹缝里找生路。”

      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赖和力量。“至于配不配得上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喜欢的是萧盛宴这个人,不是萧家少爷,也不是什么联姻筹码。只要你是你,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努力,就没有什么配不配。”

      萧盛宴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倒映的、自己狼狈却无比清晰的影子,看着她温柔却坚韧的神情。心底那片被冰封的荒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坚冰开始融化,露出了底下虽然贫瘠却依然渴望生长的土壤。

      他握住她捧着自己脸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喉咙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能用动作表达。

      许星漾扶着他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到能打车的地方。你今晚需要好好休息。”

      萧盛宴没有拒绝。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手自然地牵在了一起。这一次,不再是汲取力量,而是一种并肩同行的踏实感。

      快到主路时,许星漾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眼神变得郑重起来:“萧盛宴,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了。”

      在等车的路边长椅上,许星漾将昨晚收到林薇偷拍照片和威胁短信的事情,平静地、完整地告诉了萧盛宴。她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恐惧,只是陈述了事实,包括她如何回拨电话警告林薇,以及保留了通话录音。

      萧盛宴听着,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从最初的震惊,到愤怒,最后化为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怒意。他握着许星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但他立刻察觉,松开了些。

      “她竟然敢……”萧盛宴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骇人的寒意,“用这种手段对付你……跟踪、偷拍、威胁……好,很好。”

      他看着许星漾,眼中充满了愧疚和后怕:“对不起,星漾,都是因为我……让你卷进这些肮脏事里,还让你一个人面对这种威胁……我……”

      “我说了,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许星漾打断他,反握住他的手,“而且,我没有一个人面对。我处理了,也警告她了。告诉你,不是让你去做什么冲动的事,而是因为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信息应该共享。林薇这么做,恰恰说明她急了,说明我们的靠近让她感到了威胁。这是好事。”

      “好事?”萧盛宴眉头紧锁,“她威胁你!万一她真的把照片……”

      “她不敢。”许星漾语气笃定,“至少目前不敢。那种照片发出去,对她和林家的名声损害更大。她只是想吓退我。现在她知道吓不退,反而被我抓住了把柄(通话录音),短期内应该会收敛。我们要做的,是更加小心,但也更不用怕她。”

      她的冷静分析,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萧盛宴心头的怒火,让他恢复了部分理智。他看着她,这个平时温柔似水的女孩,在遇到事情时,竟然能展现出如此敏锐的判断力和沉着的应对能力。这让他既骄傲,又更加心疼。

      “以后再有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萧盛宴郑重地说,“不要再一个人扛着。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的承受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强。而且,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不是责任。”许星漾纠正他,眼神温柔,“是相互扶持。你保护我,我也保护你。我们是一体的。”

      萧盛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争辩,只是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谢谢你,星漾。”他在她耳边低语,“真的。”

      出租车来了。萧盛宴松开她,替她打开车门。“你先回去,到家告诉我。”

      “你也是。”许星漾坐进车里,看着他,“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明天学校见。”

      “嗯。明天见。”

      车子驶离。许星漾回头,看到萧盛宴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路灯下他的身影挺拔而孤寂,但似乎又比刚才多了一份沉静的力量。

      她知道,今晚的坦诚和相互支撑,让他们之间的纽带更加牢固。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第二天是周一。许星漾走进教室时,萧盛宴已经到了。他看起来比昨天精神了一些,虽然眼底仍有疲惫,但眼神清明,看到她时,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带着暖意的微笑。

      早读课平静地过去。课间时,许星漾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在走廊上,她远远看到林薇正站在一班后门附近,似乎在等人。林薇也看到了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林薇的眼神很复杂,有未消的怒气,有一丝不甘,还有一点……审视和忌惮?她没有像以前那样露出挑衅或得意的笑容,只是冷冷地看了许星漾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转身快步离开了。

      许星漾心中微动。看来,昨晚她的警告起了作用。至少表面上,林薇暂时收敛了。

      她回到座位,萧盛宴低声问:“看到林薇了?”

      “嗯。在门口站了一下,走了。”许星漾说。

      萧盛宴点点头,没再多说,但眼神冷了一瞬。

      上午的课程按部就班。第三节是班主任老陈的语文课。离下课还有几分钟时,教室前门被敲响了,年级主任站在门口,脸色严肃,对老陈招了招手。

      老陈走出去,两人在走廊上低声交谈了几句。老陈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片刻后,他走回教室,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萧盛宴身上。

      “萧盛宴,”老陈的声音有些沉,“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年级主任找你。”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萧盛宴身上。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应道:“好的,老师。”

      许星漾的心猛地一紧。年级主任亲自来找?在课间?发生了什么事?和林薇有关?还是……他家里的事情?

      她看向萧盛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坐下的动作有些僵硬。下课的铃声响起,萧盛宴默默收拾了一下桌面,起身朝教室外走去。经过许星漾身边时,他极快地、几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一丝安抚,但更多的是凝重。

      许星漾坐在座位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她的心脏。

      苏岁桉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担忧:“怎么回事啊?年级主任找盛宴干嘛?不会是……”

      她没说完,但许星漾明白她的意思。不会是早恋的事情被捅上去了吧?林薇真的狗急跳墙了?

      许星漾握紧了手中的笔,指尖冰凉。她想起昨晚林薇那个复杂的眼神。难道,那不是忌惮和退缩,而是在酝酿更狠的反击?

      办公室的门在萧盛宴身后关上。许星漾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严肃的谈话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开了。萧盛宴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紧抿着,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疲惫或愤怒,而是一种……死寂般的空洞。他甚至没有看教室的方向,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脚步有些虚浮。

      “盛宴!”盛北淮喊了一声,追了出去。

      许星漾也立刻站起身,想跟过去。但就在这时,老陈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脸色依旧严肃,目光扫过教室,沉声道:“许星漾,你也来一下办公室。”

      许星漾的脚步顿住了。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惊疑和探究。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年级主任,萧盛宴,现在是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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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极致的双向暗恋,用一生的遗憾来证明。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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