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乖》友情价

23、第 23 章

　　老一辈子们来过之后，明面上的阻拦似乎消停了，但村子里的空气依旧凝滞。
　　李泰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和阿乖身上的目光。
　　他依旧每天下地，干活，照顾阿乖。只是更加沉默，像一头闷声拉犁的老牛。
　　阿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比以前更黏他，李泰走到哪儿，他那空洞的目光就跟到哪儿，小手总要攥着点李泰的衣角才安心。

　　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
　　李泰去邻村帮工回来，看见村里的木匠老赵叔，扛着个新打的小板凳过来了。
　　他把板凳往院里一放，搓着手，吭哧了半天才说：“阿泰啊，听说……听说恁要办酒？家里缺凳子吧？这个……拿着用，结实。”
　　板凳做得歪歪扭扭，但用料扎实。
　　李泰看着那凳子，又看看老赵叔有些窘迫的脸，喉咙动了动，低声道：“谢……谢赵叔。”
　　老赵叔摆摆手，没多说啥，也走了。
　　接着，以前一起干过活的光棍汉王老五，提溜着两条巴掌大的鲫鱼来了：“河里摸的，给……给那孩子熬汤喝，补补。”
　　隔壁的李嫂子，悄悄送来了两块洗得有些掉色但很干净的红床单，说是“铺炕用”。
　　东西都不值钱，甚至有些寒酸。但这份量，落在李泰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明白，这不是支持他“娶”阿乖，他们或许不理解，不赞同，但他们见不得他太难过，也见不得阿乖真被赶出去饿死。
　　李泰把乡亲们送来的东西一样样收好，把菜馍热了，掰碎了泡在粥里，一口一口喂给阿乖吃。
　　阿乖吃着那香甜的馍馍粥，空洞的眼睛似乎都亮了一点点。
　　李泰看着他，心里那点因为对抗而生的坚硬，慢慢被这些细微的暖意融化了。他抬起粗糙的手，用指腹极轻地擦掉阿乖嘴角的饭渍。
　　“阿乖，”他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咱……咱好好过给他们看。”
　　办酒那天，李泰按二婶子说的，拿出最后一点积蓄，去公社割了二斤肥肉，打了一斤散装的地瓜烧，又称了几斤糖果。
　　他把肉炖得烂烂的，香味飘出老远。把糖果和酒摆在院里那张破旧的小方桌上。
　　没有鞭炮，没有红烛，没有吹打。
　　只有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院子里那盏昏黄的煤油灯。
　　陆陆续续地，有人来了。
　　最先是二婶子，手里拎着一小篮鸡蛋，走到阿乖和李泰面前，给他分别别了一朵红花。
　　接着老赵叔，王老五，李嫂子……来的大多是平日和李泰关系还过得去，或者心眼实在的乡亲。
　　没人道喜，脸上多少都带着点不自在，但终究是来了。
　　李泰也没说啥场面话，只是给每个人倒了一碗酒，抓了一把糖。
　　人们默默地喝着酒，吃着糖，偶尔低声交谈几句，目光不时瞟向安静地坐在屋里炕上、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阿乖。
　　这大概是青崖村有史以来，最沉默、最怪异的一场“喜酒”。
　　但李泰不在乎。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屋里那个被灯火勾勒出柔和轮廓的身影，又看看院里这些沉默的乡亲，仰头把自己碗里的酒一口闷了。
　　辣酒滚过喉咙，烧得他心里发烫。
　　这就够了。他和阿乖，往后就算是在青崖村，扎下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