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提绿茶》梨栖

31、第 31 章

　　次日，忱舒眠起了个早，过年有许多流程要走，忙完差不多中午。
　　她穿着这身小丑鱼的睡衣，爬上三楼客房，如一阵风般猛推开门。

　　“欸？周淮序。”

　　忱舒眠绕到洗手间。
　　视线里探出一颗脑袋，周淮序扬起眉梢，转过身，脊柱抵着洗手台。
　　“头还疼不？妈妈煮了醒酒汤，爸爸他们喝过了。”

　　周淮序了然点头，洗漱完后强势索要了个早安吻。

　　今蕙从厨房出来，迎面撞上下楼的两人，旋即挂满笑容：“淮序醒啦，快来喝了这碗醒酒汤，昨晚真是不好意思，老忱很少有喝酒的时候。”

　　“没事阿姨，叔叔的酒量跟我爸差不多。”
　　周淮序仰头喝光碗里的汤，忱舒眠伏在一旁，伸手挠了挠滚动的喉结，得逞地笑着。

　　他偏头靠近她耳边：“别闹，妈妈在。”

　　“别乱叫，这是我妈。”忱舒眠轻拍了下他的大腿警告。

　　午饭还需一段时间，忱舒眠拽着他的胳膊，跑上二楼她的房间。
　　昨晚离开前，答应今天给周淮序看些东西。

　　忱舒眠蹲在床边，上次看过后她将那些东西转移到了中号牛皮箱子，放进衣柜的小角落。

　　周淮序倚着衣柜门，等着她把东西拿出来。

　　“喏，看看吧。”
　　他靠近一步，蹲下，眼底盈着疑惑和期待。

　　牛皮箱里是高中时的一些回忆，不同于上次，这次多了几张照片，看角度是偷拍的男生。

　　周淮序带着难言的心情翻阅过去她暗恋的痕迹，许多时候他其实都能察觉，可偏偏什么也不知道。
　　照片上的记忆甚至本人都模糊，她却一点点记录下来了。

　　“这些安慰的信，都是谁写的？”

　　“林殊她们，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哭得宿舍八个人都哄不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释怀般笑着。

　　周淮序心里揪一下的疼，勉强扯了扯唇角：“她们写的还挺像那回事。”

　　回忆扑面而来，当时几个小女生围坐着写，写完偷偷塞到她的桌兜，还挺幸福。

　　忱舒眠注意到周淮序微不可察滑落的泪珠，屁股挪过去，凑到他眼前：“你哭啦？几封信而已，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心疼你。”

　　好在，他会用毕生去弥补她曾经暗恋的苦。

　　午饭过后，周淮序借着工作的由头，上楼待了一段时间。

　　忱蕃坐在主位的红木沙发，手里翻阅着古代文学，听着母女俩的谈话，不时插上几句。
　　今蕙剥着橘子皮，递到忱舒眠嘴里，眼睛瞟着电视机放着的湖南卫视。

　　“淮序这孩子每天都这么忙吗？”
　　忱舒眠嚼着橘子，“他们开发案刚落定，年后还要去工地监工呢。”

　　“你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忱蕃问，“也不跟家里人报备一下。”

　　忱舒眠递过去一把瓜子，眼神无辜：“没有啊忱老师，我们只是还没来得及。”

　　今蕙接话：“为什么人家妈妈都知道，就我们不知道，说明我们对孩子不上心，以后尽量多陪陪眠眠。”

　　忱蕃眼睛不离书，认同地点头。

　　邻居家的孩子携着几袋子上门拜访忱蕃夫妻俩，都知道两人不常回家，这次难得见上。儿时几个孩子也常来往。

　　“忱师啊，真是好久不见你了。”

　　诺大的客厅一下挤满了人，忱舒眠拍拍手心的瓜屑，慌张趿着拖鞋，脸上挂着机械式微笑。
　　“舒眠好久不见了。”

　　忱舒眠点头和着。

　　这时周淮序从楼上下来，正巧撞上这场面，径直走向忱舒眠，绕到她身旁，冷不丁给人一哆嗦。

　　“吓死我了，忙完啦？”
　　“嗯”了一声，周淮序不解的问：“怎么一下这么多客人？”

　　“邻居家的。”

　　交谈间，当中一位身高约一米七五的男人朝这边走来，忱舒眠没注意到，眼神停留在周淮序身上，正思忖如何脱身，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舒眠，好久不见。”

　　忱舒眠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脊背绷直，不安地瞥了几眼周淮序。

　　最怕的还是来了。

　　来人眉目没了儿时的稚嫩，倒多了几分疏离的薄凉。
　　三七微分的头发，套着白色卫衣，唇角勾起，跟她打着招呼。

　　眸光盯上一旁蹙着眉头的周淮序，手指在她和周淮序之间来回转悠。

　　忱舒眠一把抱住周淮序的胳膊，齿缝拖出几声尴尬的“呵呵”声，说：“这是我男朋友，周淮序。”

　　两个男人眼神的交流使她脊背发凉，迫切想离开这个即将暴风雨的地方。

　　“宝宝，那个，我突然想起外公刚刚让我们上顶楼收东西，我们走吧。”
　　忱舒眠硬扯着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跟今蕙知会一声，便拉着周淮序落荒而逃。

　　逃到天台，她长舒一口气，丝毫未意识到身后压迫感。

　　新年的阳光在顶楼格外亮眼，一路跑上来脊背渗着细汗，忱舒眠抬起手连扇着风，腰间忽地一紧，心脏骤然一滞。

　　周淮序低声附在她耳边，“刚刚那人谁啊？”

　　“就是邻居家一哥哥，不重要。”

　　“真的吗？”细密的呼吸喷洒脖颈，酥酥痒痒。

　　忱舒眠转过身，给他打预防针：“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他思忖着抬头：“看情况。”

　　方才那人既是邻居也是忱舒眠小学加初中时期的同学，曾帮助过她许多次，也光明正大向她示爱过，但她当时还小不懂情爱，后知后觉她好像也喜欢他。

　　“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承认，我可能、也许喜欢过他。”忱舒眠说着抬眼瞄他的表情，“后来发现我那是欣赏，他成绩很好，仅此而已。”

　　周淮序隔着棉厚的睡衣摩挲她的腰肢，语气夹杂着温柔，似是在引导她说什么：“还有呢？”

　　“还有，吗？”忱舒眠抬手挠挠眉尾，仔细回想一番，想到什么瞳孔收缩，掩饰般眨了两下眼睛。

　　“宝、宝。”周淮序一字一顿地开口，言语带着挑逗，喉间吐出一声轻笑。

　　“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这么叫你的，不然我叫你淮序？太官方，叫你序序？太恶心。”胳膊因这个称呼的恶心程度漫上鸡皮疙瘩。

　　他唇角勾起深深的笑意，嗓音也夹着笑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忱舒眠小脸皱起，像只生气的小猫。

　　周淮序偏头，想亲她。

　　她猛地抬起手，制止道：“不行！这天台说不定哪就有眼睛，走走走进去再说。”
　　他扬起下颌，无奈的宠着。

　　夕阳落至地平线，街上奔跑的孩子，海边糖葫芦小摊游走着。
　　忱舒眠牵着周淮序的手在沙滩踱步，眼前即是夕阳。

　　她穿了一条素白的长裙，外套着羊毛大衣，披散着头发，耳垂挂着蓝色星星的耳钉，一半头发别至耳后，用鱼尾发夹别着鬓角，温婉而优雅。

　　“冷不冷？”

　　“还行。”忱舒眠笑嘻嘻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俯下身像献宝似地双手递出：“请帮我出片～”

　　周淮序接过，正好赶上太阳还停在水平线，交了不少满意的答卷，小姑娘眉开眼笑的在他脸颊落下余温。

　　夜幕低垂，海边的温度骤然降温，人也多了起来，烟花在蓝调氛围下“砰”的炸开。

　　忱舒眠靠着周淮序的肩膀，仰着脑袋，“你什么时候要开始忙？”

　　周淮序说：“就这几天了，舍不得我？”

　　她撇撇嘴，是舍不得，但不会说。

　　“男朋友好好挣钱，这样才能有个好未来，小序子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说罢像顺狗狗毛似的，手指贴紧抚摸他额前的碎发。

　　“怎么不叫宝宝了？”周淮序调侃道。

　　忱舒眠笑着靠过去说：“你要记一辈子吗周淮序先生。”

　　周淮序不语，从棕色牛仔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

　　小姑娘眨了眨眼，茫然地接过。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忱舒眠听话掀开，黑色的字迹工整——

　　忱忱：

　　展信佳。
　　我是来自十年后的周淮序。

　　很抱歉，青春最好的年华让你痛苦过，就如其他信件里所说，你对我的无微不至，对我的喜欢，请原谅我的后知后觉。当时的我也像你一样懵懂，不懂什么叫爱，只有莫名的执着。

　　你出现在体育馆的那天始终刻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现在想来，还好，我上前了，还好，我在茫茫人海中再次寻到了你，就如你当初喜欢我那样的喜悦。你总问我愿望许的什么，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仅此而已。

　　忱舒眠，永远开心快乐幸福下去，我陪你一起，好吗？

　　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字迹逐渐模糊，她转过头看向他。

　　她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很好的周淮序。

　　“谢谢你，周淮序。”

　　“别哭了好不好？”

　　不远处架起的音响，传来轻快的歌声。
　　忱舒眠抹了一把脸，倾身，瞧见那边围着几个人，情绪变得极快，她起了兴致，忙不迭拉起周淮序一同前去占了第一排的位置。

　　忱舒眠托着下巴，手肘撑着膝盖，沉浸于其中。

　　“想不想听我唱歌？”
　　她回过神时，身旁人已然站在钢琴手的位置。

　　海浪涨潮的声音掩盖住耳边嘈杂的声音，忱舒眠怔怔地看向台上的男人。
　　他正在调试麦的高度，一身黑色风衣彰显出他的矜贵清冷，这一刻倒更像个富家子弟。

　　周淮序指尖像海风般拂过琴键，一段旋律跟着涨潮淹没口鼻。
　　琴声响起的瞬间，一束光倏然亮起，不偏不倚刚好打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早就安排好的。

　　他的嗓音温柔细腻，像春风拂过杨柳。

　　“嘈杂时间里，拥挤人海里。
　　每个翻来覆去，全都关于你。
　　我多想告诉你，是个男生都会喜欢你。
　　我的幽默风趣全都属于你。

　　不偏不倚，跟着你的轨迹。
　　我很小心保管着我和你最绵长的回忆。

　　海边的风，屋檐的雨，
　　兜兜转转我还是喜欢你，
　　把我最美好的回忆都给你。

　　没告诉你，当时我说不出口的每个犹豫。
　　你别担心，担心，我会不辞而别离去。”

　　琴声落地，烟花恰逢其时，周淮序朝她轻挑眉毛，稳稳勾住她的三魂七魄。

　　下场时围上几个女生，手机二维码纷纷递上，周淮序也不恼，而是淡淡指着那边开口：

　　“不好意思，女朋友在那。”

　　几个女生目光齐刷刷看向托着下巴看戏的姑娘。
　　忱舒眠收起笑容，温和地招手。

　　待几个女生散去，她才走上前，摆出一副烦恼的样子。

　　“你好抢手。”

　　周淮序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尖，随意地说：“抢手也名草有主了，别醋了。”

　　下一秒，掌心贴合，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