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之上》liusy

7、第 7 章

　　别墅二楼的露台相对安静些，沈知珩倚着栏杆，手里晃着那杯没怎么动的鸡尾酒。

　　楼下花园里隐约传来嬉笑声，而室内的游戏显然已经开始，他刚才瞥见有人拿出了桌游，也有人聚在台球桌旁。

　　林羽，姜晨和顾亦泽围了过来，像是嗅到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小沈总，老实交代，”林羽用酒杯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壁，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楼下那小子，到底是谁啊？别糊弄我们啊，你什么时候会交圈外的‘朋友’？”

　　姜晨也凑近：“看那样，不像是海城有名的，校服倒是圣英的，难道是东区的？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顾亦泽倒是没说话，只等着沈知珩的回答。

　　沈知珩看向楼下，看到穿着校服的少年被周倩拉着，有些无措的站在桌游旁，旁边还有人给他递去食物。

　　他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

　　“前几天偶然认识的，觉得...挺有趣的，就一起带过来了。”他刻意忽略了一些询问，“没什么特别的，别瞎猜了。”

　　“有趣？”林羽夸张的挑眉，“沈少爷什么时候对‘有趣’的人这么照顾了，还特意带来聚会，可不像是没什么特别的啊。”

　　沈知珩没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回楼下，用沉默筑起一道高墙，这时候越解释反而越可疑，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去猜。

　　他带许岩来，一方面确实有就近监视的意思，另一方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林羽见撬不开他的口，也识趣的没再追问，只是对‘有趣’的许岩，好奇心彻底被钓到了顶点。

　　楼下，许岩确实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被周倩拉到一个类似‘狼人杀’但规则更复杂的桌游前，周围都是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他们玩的投入，笑声不断，但当他这个明显不在状态的新手加入时，没人露出不耐的神情。

　　“许岩是嘛，没关系，规则听不懂没事，我教你，”一个带着细框眼镜，气质温和的男生主动坐到他身边，“很简单，玩一轮就会了。”

　　“喝点这个，果汁，度数很低。”另一个女孩笑着推过来一杯色彩缤纷的饮料。

　　甚至在他因为不熟悉规则而闹出的小笑话时，引来的也是善意的笑声。

　　“没事没事，刚开始都这样。”

　　“对对对，我上次更糗！”

　　许岩坐在柔软昂贵的沙发上，手里捧着冰凉的果汁，耳边是轻松的笑语。没人过多的询问他的家境，所有人都因为他是“沈知珩带来的朋友”而对他客气有加，甚至有几人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

　　这种被平等对待、被包容，甚至被轻微仰望的感觉，像温暖的潮水，一波波冲刷着许岩被现实硌得生疼的心，在这他仿佛暂时摆脱了“特招生”的标签，成为一个普通的参与者。

　　内心的满足感像气球一样膨胀，几乎要淹没那仅存的一丝理智和不安。

　　聚会散场时天色已是深夜。坐回那辆深灰色的车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许岩才从那种飘飘然的眩晕感中逐渐清醒过来。

　　车内很安静，他攥紧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低声开口，打破沉默：

　　“今天...谢谢你带我出来玩。”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但是，你跟别人说我是你的...朋友，这样好吗？”

　　许岩侧过头，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沈知珩，车窗外的流光偶尔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我不是...算是你身边的一个威胁吗？你这样说，不是让我更引人注目吗？对你...会不会不太好？”他无法理解沈知珩的逻辑，把他这个炸弹放在身边，还贴上‘朋友’的标签，难道不是更危险。

　　沈知珩缓缓睁开眼，眼底没有睡意，他没有看许岩，目光直视前方，声音低沉而清晰：

　　“偷偷摸摸，才会让人更想探究，更容易下手。”

　　他的语气里又带上了许岩之前感受过的笃定：

　　“我身边的人，没人轻易敢动。”

　　许岩明白了沈知珩的用意，这是一种更高级的监控，也像一种更霸道的保护。

　　车内又重新陷入短暂的沉默，许岩消化着这句话的分量，一种荒谬感却突然涌上心头。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一些，他竟低低的笑出声。

　　这声轻笑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知珩微微蹙眉，有些意外的看向他：“笑什么？”他很少见到许岩这样的反应，尤其实在他面前。

　　许岩抬起眼，或许是今晚那点虚假的暖意还未完全散去，又或许是沈知珩刚才那番话虽然冷酷，却好像消去了一些两人之间的敌对感，他胆子大了些，带着点未褪的笑意，轻声说：

　　“就是觉得，你刚才说话的样子，特别像那种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

　　他说完，似乎觉得这个比喻有些羞耻，不太好意思的抿抿唇，那双总是带刺的眼睛里，此刻却弯了起来，像两弧清浅的月牙。

　　许岩的长相其实很普通，皮肤不算白，带点太阳的暖意，但人却显得很干净，脸部的线条很柔和，此刻这样毫无阴霾地笑起来，透出一种难得的清秀和生动感。

　　沈知珩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许岩这样笑，区别于平时带刺的模样，是真正放松下来，带点调侃意味的笑。

　　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不易察觉的软下来，没有回应许岩那句‘霸道总裁’的调侃，他几乎是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不以为然，但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向上牵动一瞬。

　　沈知珩下意识的侧过头，看向自己的那一侧车窗。

　　车窗如黑色的画布，清晰的倒影出车内的光景，映出沈知珩那张习惯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脸，而此刻，嘴角那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恰好被捕捉其中。

　　许岩正看着他这边的方向，自然也看到了车窗的倒影。

　　这一瞬间，之前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坚冰，似乎被这无声的笑容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没有多余的言语，但某种尖锐的东西，就在这安静的车厢中，悄然溶解了一点。

　　车子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将灯火通明的别墅区远远甩在身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沉默的夜色中，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