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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进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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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进京?”杜嘉禾面露疑惑,“不等圣旨和暗卫的消息吗?”
“圣旨来也好,不来也好,劝谏折子有两位老爷子就够了。至于唆使甘泉宫的人,并非只有暗卫可以查。”景渔说到这,扭头遥望北方,手里的马鞭凌空劈了两下,再开口时声音极为冷峻,“而且,兵贵神速,何必耽搁时间!不如我亲自去一趟京师,什么时候查出幕后主使,什么时候送他们下地狱!”
杜嘉禾立时明白了,她双眼发亮:“七姐姐,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景渔不语,似在思考。
杜嘉禾生怕她不同意,驱马靠近,恨不得跳到景渔的马背上说话:“七姐姐,我该出师了!而且,景杜两家的男丁,无诏不能进京,但是女子可以!你总得带个帮手吧,其他人跟你去恐怕都会引起猜忌。我就不一样了,我在他们眼里就一个黄毛丫头,带我最合适了!”
确实如此!景渔面色松动。
杜嘉禾察觉到变化,更踊跃了,一骨碌溜下马,牵住景渔坐骑的辔头,道:“七姐姐,你试试我的身手,我可以的!”
景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果真翻身下马。杜嘉禾激动地向前小跑两步,放开手脚就要开打的架势,却被景渔抬手止住了。
“你别急,拼武力还轮不着你。”景渔说完这句,就见杜嘉禾垮了脸,她随即轻笑,“你的长处不在动手,在有急智。我现在考考你,替我们想一个进京的由头。”
杜嘉禾恍然,反应过来,景渔进京也会引起猜测,她已经受封是正三品的昭毅将军,又领着云南府城防营的指挥使一职,是正儿八经的边疆武将。
两人弃了马,在林子里信步走着,追上来的亲随极有眼色地牵过二人的坐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杜嘉禾苦思一阵,忽然拍手一笑:“有了!咱们进京贺喜去呀!”
“贺喜?”景渔挑眉看着她。
“四川总督的千金呀!你忘了,他家老四的婚期就在下个月——”杜嘉禾话一出口,就见景渔脸色变了,她猛地反应过来,正想找补两句,景渔却已经神色如常。
不仅如常,景渔甚至还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赞许:“你这主意好!四川总督嫁女,景杜两家总要派人去道喜才对。只是——”景渔顿了顿。
“只是什么?”
“只是,我可以带你去,得杜伯伯同意才行!”
跟在后面遛马的亲随耳听得一声尖叫,就见杜嘉禾一脸激动地跑向她们,二话不说,夺了马匹就朝城中方向飞奔。
是夜,景林因公务被困在总督府,景家书房内,当景渔说出自己的决定时,景安民和景牧尽皆沉默了。
景安民并不想让景渔去京师,他知道以景渔的能耐,揪出那些蛀虫并叫他们生不如死并非难事,可是他已经不想让儿女去做这些劳心劳力的事。
几代景杜人为了守护南夏尽心竭力,可是,那又怎样呢?他们得到了什么?得到了残缺不全的尸骨,得到了祠堂里每年新堆十几、几十的牌位!
为什么他的子孙要如履薄冰踩着刀尖过日子?为什么京师里的蠹虫高枕安卧却不知感激,反而想把金家的毒獠放进南夏?他凭什么要让他的儿女为了这样的朝廷去冒险?
半晌,景安民才缓缓说道:“道喜送礼,我自有安排,你无需操心。上书之事,我已经给几位总督发了密函。四川江家那边,我捎带贺过喜了。以两家的交情,景家的人就算不到场,他也不会怪我的。至于你所图之事,你放心,为父已有打算,我会让这些人自食恶果的!”
景牧垂眸,右手不停地摩挲着茶几的一角,他管着暗卫,知道的消息自是比景渔多,此番四川总督嫁女,江家送嫁之人……
他在心底叹气,或许,妹妹也知道了。果然,就在他抬眼看向景渔的瞬间——
景渔看向了父亲:“爹,他们也会去的,我去看看他们吧!只有我去,最合适。”
白发老将军身子一震,飞快地闭上了眼。
良久,景渔才听到一声沙哑的答复:“罢了。你,速去速回。”
三日后
甘泉宫的圣旨终于传遍了南夏的疆土,包括云南府。传旨的官吏不知道的是,在他进入总督府一个时辰之前,城防营指挥使已经率着一千精兵,轻骑出城,往北去了。
四川总督的千金与刑部尚书的公子乃是娃娃亲,两家婚期定在十一月二十九。景渔一行,虽带足了良驹,一人两马每日换骑,但路上遇着好几次风雪堵路,连日赶路才堪堪在十一月二十五这日进入京师地界。
景杜两家虽世代镇守云南,但在京师也有高祖爷亲赐的宅邸。早在二十年前,景家就把这御赐的宅邸做成了京师暗卫的指挥处。
景杜世代都是行伍之人,行军打仗时饮食休息都是跟士兵们一处的,并无京师那些所谓世家大族的奢靡之风,行止坐卧都要一堆人伺候。是以,这宅第里的仆从,只是给外人看的,实则从管家到后厨,全都是暗卫所扮。既掩了耳目,又可正大光明地进出。
管家早就收到了云南府的飞鸽传书,掐算着景渔进京的时间,一应物什都已备妥。
杜嘉禾原本以为景渔会将那一千精兵安排在城外驻扎,抑或是打着练兵的名号放进京师的南北卫军当中,没想到,景渔竟会直接将人安排在府中。
而管家似乎也习以为常,他们一进门,管家请了景渔示下,就有人上前领着一千兵士去吃饭盥洗,这厢人一走,那厢又来了一拨人将两千多匹马牵走投喂。
算起来,这是杜嘉禾第一次跟着千里行军,她多少有些感到吃惊。等她跟着景渔一起被管家迎进正院书房时,就按捺不住问了出来:“景姐姐,这一千精兵直接宿在府中,妥当吗?”一千人……一千个兵啊!左相和右相家里,也不敢放这么多侍卫吧!
景渔在主位坐下,微微一笑,道:“我是一个武将,出门带个千把人再正常不过。京师的南北卫军加起来有五万人,甘泉宫那位再怎么糊涂,还不至于怀疑我带着一千人跑来造反。我要是什么都不带,孤身一人进京,那才反常。”
杜嘉禾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以往她爹和她哥进京,也会带个八百一千的,她还一直以为这些人不过明路,都得偷摸着住呢。
“少将军是先休息还是先议事?”管家等两人坐定,喝了两口热茶,才问道。
景渔这才将眼前之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离开云南府时,景牧已经将京师暗卫几个主事人的情形跟她说了一遍。眼前的中年胖子就是景家暗卫在京师的头头,化名张纯一。
刚进大门时,景渔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细看之后,不禁暗暗点头,这张脸确实是毫无特别之处,五官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扔到大街上转一圈,见过他的人估计没一个能准确说出他的样貌。这是一张适合探听消息的脸。他可以随时切换身份,隐进人堆里。这张脸,想必不是真容。
景渔笑了笑:“张纯一?”
“少将军不必客气,叫我老张就行。”老张呵呵笑着,补了一句,“老将军和两位公子,都是这么叫我的。”
景渔也不再废话,直接问道:“老张,我让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查出来了,是刑部员外郎贾仁、国子监五经博士贾义两兄弟献的策。”提到这两人,老张的笑脸也收住了,眼神发冷。
景渔自不必说,肃杀之气已经浮上眉眼,她冷笑两声:“贾仁贾义?呵!他爹娘还真是会取名字!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一个从八品的博士,满朝文武都死光了?没一个人说话?就让甘泉宫那位听进去了?”
“朝中只有少数人反对,其中最激烈的是礼部,可是礼部人微言轻,没人把礼部的话当回事儿。左相告病在家已逾半年,右相认为南夏立朝已有七十六载,眼下国力空前强盛,贾仁贾义的献策,可向外邦四夷彰显南夏大朝风范。有了右相的支持,各部官吏谁还说话!”
“哟!他们想怎么彰显?莫非要学前朝,举南夏之物力,结四夷之欢心?还是说,想把云南总督府和浙江总督府撤了,让倭寇跟西南那几个番国,联手打进京师?我往日里读史书,还总是笑话前朝短命,可这么一比,前朝好歹是活了两百年之后才开始衰落的,咱们这满朝文武,是打算百年之内亡了南夏呀!合着我赶上王朝末年了!”
“景姐姐!”杜嘉禾吓得喊了一声。在景家议事的时候,也没见七姐姐说这么激烈啊,这还有个老张在呢。
杜嘉禾不知道的是,景渔是怕景安民和杜守疆太忠君爱国了,有些话在长辈面前憋狠了,眼下到了京师,在景家的人里,她最大,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张纯一是京师暗卫的头头,若连这几句话都接不住,那对于她后面要做的事,还能指望什么!
果然,老张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杜嘉禾,然后就对着景渔把头垂得更低了:“我等听从少将军调遣!景杜将士,誓死不退!”
景渔满意地点点头:“在那两家婚期之前,京城还有什么热闹可以让我凑一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