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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夏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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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郑家翁婿正在门口张望。
见郑秋穗绑着胳膊回来,郑父赶忙迎了上来,眼睛有些肿。
“怎么了这是?”郑父着急的问。
白布上隐隐的血色透了出来。
“没事,昨儿晚上让划了一道,已经包扎好了,过几天就愈合了。”
郑秋穗安慰道,“那几个女的呢?”
“让冬粒押到族里了,娘和妻主都回来了,也跟着去了。”
小李氏走过来,忧心忡忡的瞧了瞧郑秋穗身后,瞧着郑秋穗脸上没有伤心之色,他试探着问道。
“……红果咋样了?”
“没事,红果的伤也包扎起来了,就是伤重眼下动不了。”
郑秋穗没说红果宝宝的事,准备回来的时候给家里人一个惊喜。
闻言,小李氏总算松了一口气,笑道。
“……太好了,蝉哥儿一直哭闹,我也担心的一晚上没敢睡。”
见郑秋穗神色担忧,小李氏又道,“闹了一晚上累了,他已经睡下了。”
“……等他醒过来告诉他,红果没事。”
郑秋穗笑道。
翁婿两个看着春溪山的方向欲言又止,郑秋穗装作没看见,回去换了身衣服。
隔壁王姨她们正往砌好的泥坯墙外贴青砖,见了郑秋穗纷纷点头问好。
昨晚的人押到族里,这已经是郑氏一族的家事,王姨她们是外姓人,不合适出现在那里。
“昨儿晚上麻烦你们了姨,今儿晚上咱们做几个硬菜,不醉不休!”
郑秋穗面上毫无阴霾,高声笑道。
见状,王师傅一行人也松了一口气,她们这些抗活儿的,最怕主家中途有变动。
“好!不醉不休!不过小东家,你这胳膊怕是不能多喝啊!”
一群女人嘻嘻哈哈着,更卖力的干了起来。
青砖砌在泥坯上,露出整齐的砖缝,粗壮的木梁横在墙头,阳光透过洒下斑驳光影。
这是一座乡土风的,看起来就很扎实的大院,它充满着希望,即将承载起老郑家今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人生。
郑秋穗笑了笑,迎着温暖的阳光,向族里走去。
族里的议事大厅,眼下正围满了人。
昨晚被捆住的女人们正东倒西歪倒在厅前,面上还有未干涸的血渍。
好像不止这几个吧?郑秋穗纳闷。
“……说,到底谁让你们来的?”
郑秋米脸上一片冰冷,一脚一脚的机械性踹着,丝毫不留情面,一想到她妹妹生死未卜,昨天一家子差点出事,她就直冒冷汗。
“我妹妹在哪儿?说,给我说啊!”
地上的女人已经人事不醒了,周围的族人怕出事,上前阻拦,都被郑秋米一把掀开。
“拿着刀斧闯空门,她们就没想给我们家留活口,既然如此,今儿她们也别想着活着离开!”
郑秋穗惊了,赶紧上前拦住她,“别打了姐,别出人命,我没事!”
“……”郑秋米转过头,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盯着郑秋穗,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后。
“啊啊啊啊啊!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啊!”
硕大的泪珠一颗颗砸下来,方才的煞星不复存在,郑秋米嗷嗷大哭。
族人们神情一言难尽,地上的铁血女人瞪大了眼睛。
艹,你踏马炼我,完了你还哭上了?
大庭广众的,郑秋穗也有些脸红,拉着自己亲姐赶紧出去了。
“……别哭了,明儿全族里都得笑话你。”
郑秋穗无语的紧,两人走到外面路上说话。
“咱爹没告诉你吗?我是带着红果去看伤去了。”
“……”郑秋米还是抽抽搭搭的。
郑秋米憋笑。
“……咱爹一提你就哭,我和娘觉得他在瞒着我俩,以为你出事了……”
抱着自己妹妹受伤的胳膊,郑秋米逐渐平静了下来。
“……咱娘呢?”郑秋穗问道,她刚进门看了一圈也没见,当时就想问来着,被自家大姐吓了一跳叉开了。
“……”郑秋米发懵的脑子逐渐平静了下来,片刻后,倏地拉住郑秋穗。
“……收拾人……”
“啊?”
“娘还在内堂收拾人呢!”
“……”
“……会出人命的!!”
两姐妹异口同声,赶忙又往内堂跑。
实在不是她们大惊小怪,能生出两个力量惊人的闺女,郑母可是族里曾经的大力士,她那一拳头下去……
两人冲到内堂的时候,郑母正蹲在地上提溜着人头一下一下往墙上砸。
两个闺女拼命才把人拉住。
郑秋穗看着墙面,心有余悸,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她总感觉墙面有些凹进去了。
和大姐对视一下,两人拉着老母亲,一家三个怪力跑到河边清洗血渍。
两趟下来,浑身最干净的竟然是受伤最重的郑秋穗了。
郑秋穗站在一旁,把昨晚上的事一点一点说了,包括那群盗贼是怎么进来的,她们怎么把人打跑的,还有她带着红果去看伤的经过……
“……万幸!”
郑秋米叹了一声,一旁的郑母喘着气,慢慢平复下来。
“……咱家树大招风,以后也跟族长家学,家里常年留几个长工吧。”
郑母思虑片刻道,郑秋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其实昨晚的事着实是巧合。
巧合的是个暴风雨夜,屋外除了风雨声什么都听不见,巧合的是郑家母女不在家,战力只有郑秋穗,巧合的是那几个女人没听过郑家母女的“赫赫威名”……
那边仿佛天时地利人和……这边其实也一样……
巧合的是机敏的红果在家,巧合的是隔壁正盖着房子,王姨她们几个女人都在,巧合的是杜甘棠也在……
两边的巧合造成了现在的好结果。
怎么说呢?还是挺幸运的!郑秋穗长舒一口气。
还幸运的发现了她娘和她姐的另一面,怎么说呢……怪帅的。
郑秋穗捂脸,她的审美好像有点歪了。
因着郑秋穗受了伤,又发着热,郑秋米把她送回家休息,郑母在闺女们的强烈要求下指天发誓绝不再跟那些人动粗,然后一个人又回了族里。
“那些人说,听说了咱家发财的事,来碰碰运气……”
路上,两姐妹就昨晚的事闲聊着。
“……”郑秋穗没说话。
听起来、看起来,仿佛一切都只是巧合,但……
“我心里总有些不安……会不会是有人嫉妒暗害咱家?”
郑秋米皱着眉猜测。
“……咱娘还在族里呢,等等看情况吧。”
“这次进城,耕牛农具可都置办齐了?”
“齐了齐了”,被岔开了话题,郑秋米精神看起来稍微好了一点。
“回去看看咱家牛,我和娘跑了好几个地方……”
两人姐妹说着轻松些的话题往家去了。
另一边,春溪山上,杜甘棠安顿好大狗小狗,下山了。
沿途的人纷纷看呆了眼,见他走过去后纷纷议论。
“……这是谁家的男娃娃呀,生的可真好啊!”
“跟个神仙似的……”
“……他那衣服上好像……”
冬枣弟弟没看清,但那隐隐的好像是血渍,他回头想跟爹爹说,却见爹爹沉着脸一直不曾抬头,叹了口气,也咽下了想说的话。
前面踱步的杜甘棠并不知道他成了旁人的议论对象,当然,他也不在意。
眼下杜甘棠正站在一间破败的院子前。
开门的杜砚跟见了鬼一样,迅速跑回了院子找明氏。
杜甘棠缓步走进了院子。
杂草丛生、破败凌乱的院子在他的映衬下好像多了几分野趣。
面前的两人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脸防备,下意识不敢同杜甘棠对视。
“贱人!你还来做什么?”
果然是你们,杜甘棠淡淡的想。
“我回来看看母亲。”杜甘棠面色平静,不曾提到昨晚的事。
明氏父子对视一下,放心了些,给这人指了个方向。
杜甘棠走进了屋子。
昏暗的屋子里,充斥着潮湿的尘土的味道、久病之人身上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并不怎么好闻。
一旁的炕上,躺着一个女人,她已经日渐消瘦了,嘴唇干裂的满是白皮……
杜甘棠走到桌前点燃了怀里拿出的香,又倒了碗水,坐在炕沿边上,看着炕上昏昏沉沉睡着的女人,脸上一片漠然。
尘烟袅袅升起,屋子里难闻的味道逐渐被盖住。
院子里,明氏父子心下惴惴不安。
“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杜砚紧张道。
“闭嘴!”一旁的明氏瞪了儿子一眼,“去看看!”
杜砚咽了口口水,往西屋去了。
掀开门帘,一股浓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杜砚一如既往的皱着眉,捂着鼻子往炕间看。
杜甘棠正一勺一勺给炕上的女人喂水。
杜砚皱了眉,气道。
“你熏的什么香?难闻死了……别喂那么些,喂多了又要如厕……”
每次杜甘棠都要喂点喝的,每次他走了,他爹就得忙的手忙脚乱!
说着,杜砚想起什么,又平静了下来,眼里满是嘲讽,“怎么?准备来参加弟弟的婚礼?”
杜甘棠放下空了的碗,细致的把女人嘴角的水渍擦干净,动作柔美,气质优雅,仿佛画儿里的人一般。
“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杜甘棠微微笑了,半晌,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