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夏耘 ...
-
“那香就送你了,可以给你妹妹点一些,提神醒脑,不然那个白痴怕是这辈子也只会背几句三字经了……”
“你这个贱人,坏我女儿的名声!你!”
明氏疯了一样要冲上来。
“你女儿的名声?”杜甘棠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紧紧盯着明氏,“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我竟不知她占了哪个字?三从四德,我亦不知道你占了哪个字?”
“母亲病重,她照顾几次?便是一个孝字说出去都能压死她!”
杜甘棠轻蔑一笑,离开了。
屋子里,原本沉浸在书本中的女孩憋红了脸,半晌,呼吸愈发急促,下意识拿起砚台扔了出去。
一声巨响,明氏顾不上和杜甘棠理论,三步作两步冲进了屋子,瞧见碎成八瓣的砚台满脸心疼。
她家里的存银不多了,哪里能跟以前似的折腾。
可自家闺女都快气的站不稳了,他赶忙安慰。
“你别信了那贱人的话,他故意的,就是想叫你看不进去书,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可不能分心!”
杜墨抿紧了唇,半晌后,平静了下来,又是那副书呆子的模样。
“这次着实奇怪,那杜甘棠历来是个闷葫芦,这次哪儿来这么多话。”着实尖酸刻薄!
进来的杜砚总觉得怪怪的。
“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但有一言他在理,人之行,莫大于孝,今日起,我与母亲在一屋读书,同吃同住!”
杜墨长袖一摆,抱着书就要往过走。
明氏愣了一下,赶忙拦着,“你娘病了,你过去小心要过了病气!”
杜墨闻言,有些犹豫。
明氏咬牙,心道那贱人每次过来都要给他添堵!
杜砚见自己这妹妹的模样,却是轻蔑一笑,“咱娘生的病哪里能过人啊?若是能,只怕我和爹早病倒了!”
这个年纪连个童生都考不上不说,只知道一味读书,家里的苦活儿累活儿全是他干,娘病倒了连家产都保不住,他早看这个妹妹不顺眼的紧!
闻言,杜墨咬牙,抱着书直接往西屋去了。
明氏气的直骂人。
正巧明氏姐姐回来,见弟弟一家混乱的景象,自然又是一番问询。
明氏气的紧,添油加醋的说了。
“棠哥儿怎的如此放肆?”一直在弟弟这里听到杜甘棠的坏话,她对这人的印象着实不算好,眼下更是皱了眉,生出几分厌恶。
“改日你们带我去,我去说说他!”
眼瞧着杜墨搬着书本去和弟媳做伴,女人又有几分欣慰,“墨姐儿长大了。”
另一边,杜甘棠丝毫不知有不要脸的人要过来与他充长辈说教。
他正在路边慢吞吞走着,远远看去,颇有几分闲庭散步的闲适。
很快,一身蓝衣的女人扛着锄头急匆匆的经过。
“好久不见。”一旁的杜甘棠抬起头笑道。
听闻了郑秋穗家的事,郑冬枣正急匆匆赶着去,闻言气喘吁吁的停住脚,转头一看,却是熟人。
“你是……”那天南风馆门口的男子。
想起什么,郑冬枣赶忙闭上嘴,尴尬笑笑。
“你要去看秋穗?”杜甘棠笑着问道。
闻言,郑冬枣面露忧色,连忙点头。
“我听说昨儿晚上有贼人闯进去,我得去瞧瞧,万一受伤了得赶紧去县里。”
杜甘棠自小见过的人太多了,情真意切还是逢场作戏,他一看便知。
瞧着这人面上真切的担忧,杜甘棠垂了眸子。
……只怕郑秋穗要生气了,但是……
“她没事,已经家去了。”杜甘棠悠悠道。
“是吗?”郑冬枣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笑道。
“我就说,那家伙福大命大的,那一把子力气不是白长的,就几个盗贼拿不住她……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郑冬枣讶异。
杜甘棠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姓杜,我们一家被追债,不得已,来投奔姨母,告辞。”
姓杜,投奔姨母……
郑冬枣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后,方才说话的人已经离开。
她皱起了眉,那天南风馆的原委她知道,所以……
明安口口声声被继子坑害的舅父,是那个要拐骗卖掉继子结果弄巧成拙的人。
郑冬枣攥紧了手里的锄头。
所以她家的粮食,拿去养了那样毒辣的人?
郑冬枣脸都憋红了,转身回了家。
当天下午,族里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那几个女人供述只是听闻路人讨论郑家屯发了财,因而起了歹心。
在认罪文书上签字画押后,这群人被带去寻了里正,里正做主,把人送去了县衙。
同时,在里正的默许下,族里出银钱,郑家屯进村的唯一一条路上盖起了关卡,成年女子每三人一天,全村百户人家每月出一人轮流值班。
正给老郑家盖大院的王姨一行人接到了意外的订单。
“臭丫头,一天天的,怎么每次见你我都得破点财?赶紧滚回去养伤去,养不好别来见我!”
族长奶奶递了一篮子鸡蛋给她,同时这么说道。
“丫头,你这一天天给我折腾够呛,不过还好,腰包鼓起来了。”
王姨啃着根黄瓜,又递了一根给她,同时这么说。
郑秋穗翻了个白眼,“晚上过来吃饭,大难不死,庆祝一下。”
“咳咳咳,呸呸呸!”王师傅呛了一口,嘴里的黄瓜吐了个干净,“你这丫头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死呀活的?那是能瞎说的吗?”
见郑秋穗不以为意,王师傅顿了顿,又问。
“……晚上吃啥?”
“……黄瓜炒蛋。”
郑秋穗咬了一口递过来的黄瓜,答了一句扭头就走,避开了身后扔过来的黄瓜屁股。
北疆炖菜蒸菜较多,炒菜其实不多。
晚上老郑家开了两桌席面,一群人围坐在一起。
郑父把家里的肉全炖了,炖鸡、炖鱼、猪肘子、蘸酱菜……还有一大盆烙的金黄的油饼。
郑秋穗受了伤不能喝酒,被安排在了小孩儿桌,郑父拿最近新熬的一小坛子野杏酱兑了水,冰了给她喝。
酸酸甜甜的,带着杏的果香,味道着实不错。
一旁的杏哥儿“咕咚咕咚”喝了,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杏酱真好喝啊!”
“蝉哥儿呢?”
郑秋穗讶异,这两兄弟向来形影不离的,而且这么一大桌子吃的,向来嘴馋的蝉哥儿竟然不在?
小李氏叹了口气,回头悄悄看了眼另一个桌子上的郑秋米,见她没注意这边。
“……还得劳烦小妹帮忙去说一说,那孩子非说自己把红果和红果的孩子害死了,一直蒙着被子不肯下炕,你姐姐那急性子,动了气,叫不许管他。”
郑秋穗愣了一下,蝉哥儿知道红果怀孕的事?
月光把院子里照的一片银白,大人们酒后围在一起交谈玩耍,郑秋穗独自往西屋去了。
屋子里黑沉沉的一片,炕上鼓起一个小包,小小的抽泣声传来。
郑秋穗叹了口气,过去把躲起来的小孩挖出来。
小孩哭的眼睛都肿成了两条缝,眼下见了郑秋穗,两条缝好像裂开的大了些,急切的看向她身后,样子有些失望。
借着月光,郑秋穗似乎看到了他身后隐约垂下去的尾巴。
“姨母,红果呢?红果……了吗?”
那个字对于小孩儿来说大约很恐怖,他表情惊恐,甚至不敢说出口。
知道哄孩子的话骗不住他,郑秋穗只得一点一点把在山上的事告诉了他。
“……红果的肚子被切开了……是吗?”
小孩儿沉默了半晌,问道。
“……”郑秋穗愣了一下,“红果肚子上受了伤,又要生宝宝,只能这么处理,不过红果没事,修养几天就好了,等红果好一些,我带红果回来跟你玩儿。”
小孩儿还是垂着头,脸上没有表情,默默的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不说话了。
郑秋穗不明所以。
“……姨母出去吧,蝉哥儿想睡会儿。”
被子里传来一个糯糯的奶声。
“……”
这小孩儿怎么突然这么深沉……郑秋穗想着,实在不行,明天上山把蝉哥儿带上吧,亲眼看见总该信了。
“成,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姨母给你个惊喜。”
郑秋穗笑了笑,出去了。
埋在被子里的蝉哥儿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传来“瑟瑟”的声音,熟悉的味道钻进了被子里。
……是杏哥儿,他伸手,把弟弟抱住了。
“哥……蝉哥儿是不是坏孩子?”
蝉哥儿呆呆的。
“不是。”
杏哥儿抱着自己的弟弟,学着爹爹的样子慢慢拍着,“蝉哥儿是最善良的好孩子。”
“……可是红果因为救蝉哥儿被割开了肚子,蝉哥儿之前还欺负它……”
“蝉哥儿不是故意的,蝉哥儿是想保护红果的,对不对,蝉哥儿如果难受,以后对红果和红果的宝宝再好一点,红果不会怪你的。”
明明是同样的年龄,杏哥儿的声音却满是稳重和坚定,两人抱在一起,仿佛阴阳两极,一体两面。
在杏哥儿坚定的安慰中,蝉哥儿慢慢睡着了。
大约是累的狠了,他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