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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槐花落雪 ...

  •   春风是从东山的茶林那边吹过来的,先经过太湖的水面,浸了湿气,又掠过青石板巷,沾了苔痕,最后才拂到医馆的庭院里。庭院东南角那几丛白蔹花,前几日还瑟缩着,今晨却忽然都冒出了嫩芽——不是一片一片的,而是一点一点的,像是谁用淡绿的墨,在赭色的土壤上点染出的工笔画。
      储相夷正在药房里教几个新来的学徒辨认药材。春日的阳光透过樟木窗格,碎成金箔似的薄片,洒在青砖地上。空气里有陈皮和陈艾混合的苦香,也有新翻泥土的腥甜。
      “师父,”最腼腆的那个小学徒举起一株植物,叶片在掌心微微颤抖,“这是……白蔹吗?”
      储相夷回过神,接过那株药材。叶片宽厚,根茎洁白丰腴。
      “这是玉竹。”他的声音温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白蔹的叶子要窄些,叶缘有细密的锯齿,像……”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像什么?像某个人抿紧嘴唇时的纹路,倔强,细密,不肯服输。
      学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白蔹……几时开花?”
      “再暖些。”储相夷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谷雨前后,会开淡紫色的小花,碎碎的,不起眼,但香气很韧,风再大也吹不散。”
      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是徐伯沉稳的踱步,也不是林姨轻巧的碎步,而是年轻人那种急促的、带着弹跳感的步子。
      杜明宇几乎是跑进来的,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怀里抱着一个深褐色的木盒。
      “储大夫!”年轻人的声音里压着某种克制的兴奋,“白老师让我送样东西来。”
      木盒是黄花梨的,雕工古拙而细腻。储相夷接过时,指尖触到盒面上凹凸的纹理——那是一整株白蔹花,从蜷曲的根须到舒展的叶片,再到细碎如星的花朵,每一笔都刻得极深,像是要把这植物的魂魄都镌进木头里。
      “白老师这些天都在实验室。”杜明宇压低声音,眼里的光却藏不住,“他说……有了很重要的发现。让我务必告诉您,今晚老地方见。”
      老地方。
      三个字,像三枚石子,投入储相夷沉寂已久的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的指尖在木盒上摩挲片刻,轻轻点头:“知道了。”

      入夜时起了薄雾。灯笼的光在雾气里晕开,软软的,茸茸的,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储相夷提着灯笼穿过回廊,鞋底踩在湿润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声响。
      老槐树在后院最僻静的角落,树冠如盖,投下的影子能将半个院子都笼罩进去。月光被雾气滤过,变得朦胧而暧昧,将树影投在地上,斑驳得像一张被水渍洇开的古画。
      白蔹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背对着回廊,仰头望着槐树虬结的枝桠。身上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衣角在夜风里微微飘动,像某种候鸟的羽翼。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下,他的脸瘦了些,眼下有浓重的青影,可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把整个春天的星光都装了进去。
      “师兄。”白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碎了这个夜晚。
      他手里捧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边。笔记本摊开在石桌上,页面密密麻麻,左边是手写的实验记录,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右边是打印出来的基因图谱,那些螺旋、链条、碱基对,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我找到了。”他说。
      三个字,说得极慢,极重,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储相夷走近,灯笼的光与月光交织在一起,在石桌上投下温暖与清冷交融的光晕。他低头看去,那些复杂的符号和数据,在他眼中渐渐显露出轮廓。
      “你看这里。”白蔹的指尖落在一页图谱上,微微颤抖,“16号染色体,这个特定的片段,有一个错义突变。这个突变导致蛋白质的错误折叠,最终引发心肌细胞的程序性死亡。”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像经过千百次的斟酌:“储家世代所说的‘心脉厥逆’,根源就在这里。不是鬼神,不是诅咒,是实实在在的基因缺陷。”
      储相夷静静地听着。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桃林初开的花香,也带来白蔹身上淡淡的、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我用CRISPR-Cas9做了体外编辑。”白蔹翻到下一页,上面是两组细胞的对比照片,“突变修正后的心肌细胞,存活率显著提高。师兄……这病,也许真的有解。”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开始发颤,那是压抑了太久、几乎要破堤而出的激动。
      储相夷抬起头,看向他的脸。月光下,白蔹的眼眶红了,鼻尖也红了,可嘴角却倔强地抿着,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这些天,这个人一定又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储相夷太了解他了——这人执拗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辛苦你了。”储相夷轻声说,声音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疼惜。
      白蔹摇摇头,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药瓶。瓶子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里面是淡黄色的澄明液体。
      “这是根据初步研究配制的药剂。”他把药瓶轻轻放在储相夷掌心,“主要成分是几种靶向抑制剂,可以暂时稳定心率,延缓病程进展。”
      药瓶是温热的,显然被贴身收藏了很久。储相夷握着它,像是握着一小簇不灭的火苗。指尖不经意间触到白蔹的手腕,感受到那里急促而紊乱的脉搏。
      “你又熬夜了。”储相夷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你不也是。”白蔹看着他眼下同样的阴影,“我让徐伯带给你的安神茶,喝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目光。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梆——,两声,悠长而寂寥,像是从很远很远的时光那头传来。
      白蔹忽然仰起头,望向槐树枝桠间漏下的夜空。
      “记得吗?”他的声音飘忽起来,像是梦呓,“小时候,我们常在这里看星星。你教我认北斗,认银河,认那些一辈子都走不到的地方。”
      储相夷也抬起头。今夜无云,繁星点点,像是谁把碎银撒在了深蓝色的绸缎上。
      “那时你总说,要当天下第一的大夫。”储相夷轻声接道,“要治好所有治不好的病。”
      “现在也是。”白蔹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进他眼睛里,“特别是你的病。”
      夜风又起,这次带来的是初开的槐花香气,淡淡的,甜甜的,像是某种秘而不宣的约定。储相夷看着身旁这个人,忽然想起很多个这样的夜晚。
      少年白蔹总爱靠在他肩头睡着,手里还攥着没背完的医书。月光洒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储相夷不敢动,怕惊醒他,就那样一直坐着,坐到晨露打湿衣衫,坐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白蔹,”储相夷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我今年三十二了。”
      这话没头没尾,可白蔹听懂了。
      月光下,他的脸瞬间白了几分,像是被人抽走了血色。握着笔记本的手指收紧,纸页发出轻微的呻吟。
      长久的沉默。
      夜风穿过槐树的枝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声叹息。
      “我知道。”白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很稳,“族谱我看了很多遍,每一代,每一页,每个数字,我都记得。”
      他顿了顿,转过头,直视储相夷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是愤怒,是不甘,是某种近乎悲壮的执拗。
      “可是师兄,”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如果我告诉你,那些数字不重要呢?如果我告诉你,三十五岁不重要,三十四岁不重要,甚至明天、后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此刻,是这一刻我还站在这里,你还在我面前?”
      储相夷的心猛地一颤。
      白蔹往前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月光下,他能看清白蔹眼里的血丝,能看清他颤抖的睫毛,能看清他紧抿的、倔强的唇。
      “给我时间。”白蔹的声音很低,却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这个春夜的土壤里,“不要想以后,不要算日子,就看着现在,看着这一刻。我的研究在推进,数据在变好,细胞在活下来——这些才是真的,那些族谱上的数字,只是数字而已。”
      他说得太急,太用力,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刚跑完很长很长的路。
      储相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人在月光下近乎破碎又无比坚韧的模样。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最后,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很轻,很轻,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药,”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里那个小小的玻璃瓶,“我会按时吃。”
      白蔹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不是烟火,是长夜里的第一缕晨光,微弱,却固执地撕开黑暗。
      “还有,”储相夷顿了顿,声音很轻,“别太拼命。你要是先倒下了,这药……谁来做?”
      这话说得很淡,淡得像白开水,可白蔹听懂了里面的关切。他的眼圈又红了,这次却笑着点头:“知道。我有分寸。”
      夜风渐凉。白蔹起身时,一件东西从他口袋里滑落,啪嗒一声轻响,落在青石板上。
      储相夷弯腰拾起来。
      是一枚竹制书签。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泛着岁月沉淀的光泽。书签正面刻着一株白蔹花——和他今天收到的木盒上一样的纹路。反面是两行小字:
      “愿为白蔹,常伴君侧。”
      那是很多年前,白蔹考上医学院临行前夜,储相夷亲手刻了,塞进他行囊里的。
      “你一直带着?”储相夷的声音有些发涩。
      白蔹的耳尖在月光下微微泛红。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
      储相夷将书签放回他掌心。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那一触很短,短得像流星划过夜空,可留下的灼热感却久久不散。
      那些藏在岁月深处、未曾说出口的情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清晰得几乎让人窒息。
      “明天,”储相夷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来实验室找你。”
      白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抿了抿唇,转身离去。
      他的脚步起初很稳,可转过回廊拐角时,忽然轻快起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储相夷独自在槐树下站了很久很久。
      手中的药瓶还残留着那个人的体温。他抬起头,望向夜空。繁星闪烁,像是某个人的眼睛,在黑暗里固执地亮着。
      远处传来夜鸟的啼鸣,一声,又一声,在春夜里显得格外清亮。

      翌日清晨,储相夷起得很早。
      他在衣柜前站了片刻,最后选了件月白色的长衫——料子是苏州本地的丝绸,触手温凉,走动时会泛起流水般的光泽。林玉茗来送早饭时,看见他这般打扮,微微一怔。
      “要出门?”她问,手里托着的食盘纹丝不动。
      “去趟医学院。”储相夷整理着衣袖,“白蔹的研究有了进展,让我去看看。”
      林玉茗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染上忧色。那忧色很深,像是沉积了多年的潭水。
      “你的身子……”她欲言又止。
      储相夷接过食盘,声音温和:“我心里有数。”
      他吃得比往常多了些,一碗粥见了底,还吃了半个荠菜包子。林玉茗看着,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可眼里的忧色并未散去。
      出门时,储相夷在院门口顿了顿,回头看向那几丛白蔹花。嫩芽又长高了些,在晨光里舒展着淡绿的叶片,边缘已经能看到细密的锯齿。
      春天真的来了。

      实验室在医学院最深的那栋楼里。储相夷穿过长长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白蔹正在给学生讲解基因图谱。投影屏上,那些螺旋结构缓缓旋转,像某种生命的舞蹈。
      “……这就是导致遗传性心脏病的基因突变位点。”白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沉稳,清晰,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我们通过编辑这个片段,可以显著改善心肌细胞的代谢功能。”
      储相夷站在后排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
      阳光从侧面的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白蔹身上。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激光笔,眼神专注而明亮。那一刻,储相夷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不真实——像是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硬生生拼在了一起。
      古老的医馆,和现代的实验室;望闻问切,和基因编辑;注定早逝的宿命,和可能存在的转机。
      讲解结束后,学生们陆续离开。有人好奇地看向储相夷,但没人敢问。
      白蔹关掉投影仪,走到储相夷面前。他的耳根有些红,眼神闪躲,像是做了什么错事的孩子。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
      “很好。”储相夷轻声说,“比你十四岁时写的第一个药方,进步很多。”
      白蔹的脸一下子红了。那是他永远的黑历史——把三钱写成了三两,差点让病人出事。
      “你还记得。”他小声嘟囔。
      “都记得。”储相夷的目光温柔得像春水,“你第一次认错药材,把半夏认成了天南星;第一次把脉,紧张得手指都在抖;第一次针灸,扎在自己手上,哭了一个时辰……”
      每一个第一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共同度过的岁月,那些琐碎而珍贵的瞬间,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生命里,像年轮一样,一圈一圈,永不磨灭。
      白蔹的眼圈微微发红。他别过脸去,深吸一口气,再转回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给你做个检查。”他说,声音还有些哑。
      检查室在实验室隔壁。储相夷躺在那张窄窄的检查床上,冰凉的电极贴在胸前。白蔹站在仪器旁,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屏幕上显示出储相夷的心电波形。有些紊乱,T波倒置,ST段压低——典型的心肌缺血表现。但比白蔹想象中要好,至少没有出现危险的室性心律失常。
      “药起效了。”白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储相夷没有接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看着那些整齐排列的灯管,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属于白蔹的世界。
      检查结束后,白蔹帮他取下电极。指尖触到皮肤时,两人都微微一颤。
      “师兄,”白蔹的声音有些发颤,“昨晚的话……”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杜明宇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急切:“白老师,院长找您!说是有急事!”
      那一刻,储相夷分明看见白蔹眼中闪过的懊恼——像精心准备的礼物被打断的孩子。
      “晚上,”储相夷在他转身时轻声说,“槐树下见。”
      白蔹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医馆的路,储相夷走得很慢。
      春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路旁的梧桐树冒出了新叶,嫩绿嫩绿的,在风里轻轻摇晃。他想起白蔹掌心的温度,想起他专注的眼神,想起那句未说完的话。
      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喊他“师兄”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已经能站在他面前,说要治好他的病。
      可三十二岁这个数字,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储相夷轻轻按了按左胸。那里,心脏正平稳地跳动着——因为白蔹的药,也因为昨晚那个未尽的承诺。
      也许真的可以不想以后。
      也许真的可以只看现在。
      也许……也许命运真的会开一扇窗,哪怕只是一条缝。

      夜幕再次降临时,储相夷提着一壶茶来到槐树下。
      不是酒,是茶。上好的洞庭碧螺春,用青瓷壶装着,配两只同色的茶杯。月光比昨夜更明亮些,照在石桌上,将青瓷照得泛出温润的光泽。
      白蔹来的时候,看见茶具,微微一怔。
      “我以为会是酒。”他在石凳上坐下,声音里带着笑。
      “酒伤身。”储相夷斟了两杯,茶汤在月光下泛起浅浅的绿意,“你这些天劳累,喝茶好些。”
      茶香在夜色里弥漫开来,清冽而悠长。白蔹接过茶杯,指尖轻轻擦过储相夷的手背。
      “小时候,”储相夷望着杯中的月影,“你总偷喝我父亲的药酒。每次都醉得东倒西歪,抱着槐树说胡话。”
      白蔹笑了:“那时觉得,喝了酒就能像你一样稳重。”
      “现在呢?”
      “现在觉得,”白蔹注视着他的眼睛,“做自己就好。不用像谁,不用成为谁,就做白蔹——做能站在你面前,说‘有希望’的白蔹。”
      月光下,他的目光太过直白,让储相夷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阵夜风吹过,槐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白蔹伸手接住一朵,轻轻放在储相夷掌心。
      “师兄,”他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算日子,在看族谱,在担心那些还没发生的事。”
      储相夷的手指微微一颤。
      “不要看。”白蔹握住他的手,掌心滚烫,“就看现在,就看这一刻。槐花在开,茶还温着,我还在这里——这些才是真的。”
      这话说得太天真,太理想,可储相夷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里不容置疑的光,忽然觉得,也许真的可以试试。
      试试不想以后。
      试试只看现在。
      试试相信一次,哪怕只是这一次。
      他们并肩坐在槐树下,像小时候那样。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两个影子紧紧相依。
      白蔹轻轻靠过来,头靠在储相夷肩上。
      储相夷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缓缓放松。他抬起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白蔹发间。
      远处传来隐约的犬吠,更夫打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累了就睡吧。”储相夷轻声说。
      “不累。”白蔹的声音已经有些含糊,“就想这样待着。”
      储相夷低头看去,白蔹已经闭上了眼睛。月光照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也许真的有希望。
      也许这一次,三十二岁不是终点。
      也许这个春天,不止有花开,还有此刻的温暖,还有掌心的温度,还有这个靠在他肩上、说要治好他的人。
      储相夷仰起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像某个人眼底从未熄灭的光。
      夜还很长。
      但至少此刻,茶还温着,花还开着,人还在。
      这就够了。
      槐花还在落,纷纷扬扬,像是要把整个春天都下成一场温柔的雪。
      而远处,医馆的灯火还亮着,像是黑暗里永不熄灭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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