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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当众解谜(上) ...

  •   那一声清脆的“咔哒”轻响,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在福寿堂外的院落里炸开了锅。
      “闩死了?这怎么可能?!”
      “方才明明……”
      “是那小子搞的鬼!定是妖法!”
      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混杂在一起,方才还维持着表面肃穆的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混乱。
      下人们伸长了脖子,族亲们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几位女眷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云鸢身上真的带着什么不洁之物。
      谢知远的脸色已经从铁青转为了一种近乎狰狞的酱紫色。
      他猛地踏前一步,戟指云鸢,声音因暴怒而微微发颤:“妖言惑众!定是你这煞星用了什么戏法邪术!典吏大人,切莫被此等卑贱伎俩所蒙蔽!”
      那官府典吏亦是面露惊容,但他毕竟为官多年,尚能维持镇定。
      他挥手示意衙役再次检查窗户,又仔细查看了竹竿顶端的红泥与窗棂缝隙内的残留,眉头紧紧锁起。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肃静!”
      典吏提高声音,压下现场的嘈杂,目光锐利地看向云鸢,“云小鸢,你方才所言,可有实证?仅凭这泥土相符,尚不足以完全洗脱你的嫌疑!”
      他必须谨慎,此案牵涉谢府,非同小可。
      云鸢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
      她并未慌张,反而微微挺直了那单薄却异常沉静的脊梁。
      虽然依旧身着囚衣,形容狼狈,但当她再次抬头迎向众人目光时,那股属于“云小鸢”的怯懦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她年龄、处境截然不符的从容与气度。
      “大人明鉴。”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泥土相符,只为佐证有人曾从外操纵窗栓。
      若要证明老夫人并非死于急病或冲撞,关键,在于老夫人真正的死因,以及那夺命之物,究竟是如何在门窗紧闭的室内,瞬间发作的。”
      她的话语,如同一块更大的巨石,投入了刚刚稍有平复的湖面。
      真正的死因?夺命之物?
      所有人的心再次被揪紧。
      官府的结论可是“急病突发”!
      “胡说八道!”
      谢知远厉声喝断,“母亲分明是心脉衰竭……”
      “二老爷,”一直沉默立于典吏身侧的陆清荷,此刻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妾身重新验看老夫人遗体,发现面色青紫并非心脉衰竭之典型表征,反倒更似……某种剧毒侵体之兆。”
      “毒?!”
      这一下,连几位族老都坐不住了,纷纷色变。
      深宅大院,最忌讳的便是这等阴私毒害之事!
      “陆先生!”
      谢知远又惊又怒,“你休要信口雌黄!官府仵作已有定论!”
      陆清荷面色不变,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用素白绸布包裹的小碟,上前一步,呈给典吏:“大人,此乃妾身从老夫人房内香炉灰烬中,分离出的未燃尽的特殊香料残块。
      经妾身查验,此物并非谢府常用之香,其性诡谲,单独燃烧缓慢,毒性微弱,但若遇特定助燃之物,可于瞬息间释放大量毒烟,中人立毙。
      此毒,名为——‘魂断香’。”
      “魂断香……”
      光是听这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院落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典吏接过小碟,仔细观看那深褐色的香料残块,又放到鼻下轻轻一嗅,眉头皱得更紧。
      他虽然不懂深奥医理,但“魂断香”的名头,隐约也曾听过,确是一种极为阴损罕见的毒物。
      “即便有此毒物,”谢知远强自镇定,咬牙道,“又如何证明是在室内瞬间激发?又如何证明与这煞星无关?说不定,就是他提前将毒下在香中!”
      云鸢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转向典吏,再次开口,语气沉稳:“大人,小的可否再借一根细长铜管,以及……少许极易燃烧的粉末?例如,研磨极细的磷粉?”
      磷粉?众人又是一愣。
      这东西并不罕见,富贵人家在夜晚用以引火照明之物,库房中便有储存。
      谢无妄轻轻咳嗽一声,长风立刻会意,再次转身去取。
      谢知远看着云鸢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色厉内荏地喝道:“云小鸢!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云鸢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等待着。
      很快,一根一尺来长、小指粗细的中空铜管,以及一小撮用油纸包着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绿光的磷粉被送了过来。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鸢身上,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们想知道,这个身陷囹圄的少年,究竟要如何解开这看似不可能的谜题。
      云鸢拿起铜管和磷粉,走到那扇依旧“紧闭”的窗前。
      她指着窗户上方的透气格栅——那里有几道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缝隙,对典吏道:“大人,凶手或许便是通过此类缝隙,将助燃之物送入室内。”
      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她并未进入室内,而是就站在窗外,将那一小撮磷粉小心倒入铜管一端,然后,她踮起脚,将铜管的另一端,精准地对准了透气格栅的一道缝隙!
      “他这是要做什么?”
      “隔空下毒?”
      “怎么可能……”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云鸢深吸一口气,用力朝着铜管的另一端,猛地一吹!
      “噗——”
      一声轻响,只见一股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绿色烟尘,透过格栅缝隙,被精准地吹入了福寿堂内!
      几乎就在同时,早已奉命守在室内香炉旁的衙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大人!香炉!香炉里的灰……刚刚猛地爆起一团火星!”
      虽然众人无法亲眼目睹室内情形,但衙役那充满惊愕的呼喊,以及他描述中那“爆起的火星”,已然足够具有冲击力!
      云鸢放下铜管,转向脸色已然煞白的谢知远和满脸震惊的典吏及众人,声音清晰而冷静:
      “大人,诸位都看见了。
      小的站在窗外,仅凭一根铜管,些许磷粉,便可隔空将助燃之物送入室内香炉。”
      “老夫人房内的‘魂断香’,平日混在熏香中缓慢燃烧,毒性不显。
      但在冲喜仪式最喧闹之时,凶手潜入窗外,用此法将磷粉吹入香炉。
      磷粉遇热瞬间爆燃,引燃‘魂断香’,毒素在刹那间大量释放。”
      “老夫人就在这突如其来的毒烟中,瞬间毙命,面色青紫,状若心脉衰竭。”
      “事后,凶手再利用沾有红泥的长杆,从外拨动窗栓,制造密室假象。
      最后,合上窗户,悄然离去。”
      “整个过程,凶手无需踏入室内一步。
      而那枚作为栽赃之物的木偶,想必是凶手早已设法放入老夫人房中,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嫁祸于小的。”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魂断香”的特性、助燃的手法、密室的制造、栽赃的时机,完美地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无可辩驳的、完整的作案过程推演!
      院落里,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所有人都被这番推理震慑住了。
      就连一直对云鸢抱有敌意的部分族亲,此刻看向她的目光也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这个他们眼中卑贱的、用来“冲喜”的戏子,这个被轻易打入地牢的“煞星”,竟然拥有如此缜密的思维和惊人的洞察力!
      谢知远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云鸢,眼神深处第一次掠过了一丝真正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典吏看着云鸢,又看了看身旁神色平静的陆清荷,以及那位一直沉默但显然主导了今日局面的病弱公子谢无妄,心中已然明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院落中:
      “如此说来,谢老夫人确是为人所害。
      云小鸢,你所演示的手法,虽有推演之嫌,但逻辑通顺,与陆先生验得之毒物、以及窗棂泥渍等物证皆可对应。
      本官认为,你‘冲撞弑主’之嫌疑,可暂且洗脱。”
      暂且洗脱!
      云鸢心中那块最沉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虽然只是“暂且”,虽然真凶尚未伏法,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待宰的囚徒!
      她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微痛的松弛。
      然而,她也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真凶还隐藏在在场这些人之中,用那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她。
      她重新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面色灰败的谢知远,以及他身后那位,始终面无表情的大管家谢全身上。
      密室已破,死因已明。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
      指向真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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