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抵抗原则》浮生清舟

1、拿魔仙棒打架的校霸

　　广城的夏天总黏得人发慌。柏油路被晒得软塌塌，风卷着轮胎碾过的焦味飘过来，混着巷尾“平安糖水”飘出的绿豆沙甜香，糊在脸上，连呼吸都带着点闷。
　　林霁单肩挎着书包，慢悠悠晃在青石板路上。指尖蹭掉眉心悬着的汗珠，他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空易拉罐——金属罐骨碌碌滚出去，撞在斑驳的墙根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明显。
　　“‘星际战舰’这月都第三次挪窝了吧？”他对着手机听筒叹气，声音里裹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散漫，“再搬几次，我都能背熟这片区的垃圾桶位置了，下次直接蹲点找。”
　　电话那头周弥的声音炸得耳膜发疼：“没办法啊林哥！这可是咱们最后一个能躲着写作业的地儿了！上次被教导主任抓包的网吧还没解封呢！”
　　林霁正想回嘴，脚步忽然顿住。
　　巷子尽头的阴影里，四个身影慢悠悠晃了出来。为首的是班里上周新来的转学生，叫刘磊，总爱把校服拉链敞着，下颌抬得老高，像是要用鼻孔把天戳个洞。
　　“哟，这不是林霁吗？”刘磊扯着嘴角笑，手往墙上一撑，把路堵得严严实实，“听说你挺能打？正好，哥们儿几个想跟你‘认识认识’。”
　　林霁眼皮都没抬，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按了挂断。他把手机揣进裤兜，目光扫过刘磊身后三个缩头缩脑的跟班，唇角忽然勾了下，语气诚恳得像在给同学讲题：“你们这阵仗……是准备给我跳迎新舞，还是葫芦娃要在这儿凑齐七兄弟？”他顿了顿，盯着他们歪歪扭扭的站姿，又补了句，“哦，也不对——排队领救济粮都比你们整齐。”
　　刘磊的脸“唰”地就青了。他手一挥，嗓门也提了起来：“跟他废什么话！把他堵墙上！”
　　三个跟班立马围上来，脚步拖沓着，却还是把林霁的退路封了。林霁心里骂了句街，下意识往墙根摸——上次跟人起冲突时，这儿还藏着半块砖头，现在早没影了。
　　得找个东西防身！
　　他猛地蹲下，手在书包里乱翻：数学作业本、半瓶温得发腻的可乐、妹妹陈瑾汐早上塞给他的小熊饼干……指尖突然触到一截硬邦邦的塑料杆，带着点凹凸不平的纹路，还挺熟悉。
　　就是它了！
　　林霁心头一喜，五指收紧，猛地把“武器”抽出来，顺势往前一挥——
　　空气好像突然静了。
　　昏暗的巷子里，一根粉红色的塑料魔仙棒突然亮了起来，顶端的大星星闪着刺目的荧光，正对着刘磊的鼻尖。下一秒，一段失真的音乐突兀地响起来：“巴啦啦能量——沙罗沙罗——小魔仙，全身变！”
　　刘磊和三个跟班的表情，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先是凶狠，再是茫然，接着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最后全凝固成一种“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的震撼。
　　林霁盯着手里的魔仙棒，脑子“嗡”的一声就空了——陈瑾汐！你个小祖宗！回去看我不把你那堆玩具全扔了！
　　“看什么看？！”巨大的羞耻感突然烧得耳根发烫，林霁破罐子破摔，反手握住魔仙棒，用更硬的棒身朝着刘磊抓过来的手臂狠狠一磕，“没见过吗！”
　　“嗷！”刘磊疼得缩回手，盯着自己发红的胳膊，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大概是这画面太离谱，剩下三个跟班竟愣在原地，忘了要动手。
　　巷尾的“平安糖水”店门口，江景初刚接过老板娘递来的绿豆沙。塑料杯子贴着掌心，绿豆沙的温度凉丝丝的透过来，刚好压下夏末的燥热。他转身要走，巷口的喧闹声让他脚步顿了顿。
　　抬眼望去，他看见个穿同款校服的男生被堵在中间。那男生侧身避过一个跟班的拳头时，手肘撞开人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点少年人不管不顾的狠劲，头发被风吹得微乱，却半点没露怯。
　　江景初挑了挑眉，往后一靠，倚在“平安糖水”的木招牌下。他端着杯子，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杯沿，打算等这场小闹剧收场。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猜了猜：这男生会摸出板砖，还是藏在书包里的甩棍？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是一根……粉红色的、闪着荧光、还在循环播放《巴啦啦小魔仙》主题曲的魔仙棒。
　　江景初端着糖水的手，堪堪停在唇边。他看着那男生举着魔仙棒瞬间僵住的背影，看着刘磊几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又看着那男生红了耳根，却还是硬着头皮挥舞着魔仙棒冲上去……夕阳的光穿过电线，在男生的侧脸上投下碎金般的纹路，连带着他紧抿的唇线、亮得灼人的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双眼睛里满是不服输的劲，哪怕手里握着的是根儿童玩具，也没半点要认怂的样子。
　　居然还有这样子干架的吗？
　　一种荒谬又鲜活的趣味感漫上来，他的嘴角在自己都没察觉时，悄悄牵起一个浅弧。那双总带着点疏离的琥珀色眼眸里，冰层慢慢化了，漾开一圈清晰的玩味——他甚至调整了下姿势，看得更认真了些。
　　林霁压根没注意到巷尾的“观众”。羞愤像是给他加了buff，他趁着刘磊几人还在“魔法震慑”里没回神，握着魔仙棒的棒身劈、砍、戳、刺，动作快得很，凭着平时打架练出来的准头，居然真把三个跟班撂倒了。最后一个跟班被他用棒身格开手，接着一脚踹在膝窝，“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嘴里还嘟囔着：“这玩意儿……打身上怎么还挺疼？”
　　林霁喘着气，额角的汗往下滴，刚想把魔仙棒往书包里塞——
　　“林哥！我们来了！！”巷口传来周弥急慌慌的喊声，还带着点跑岔气的咳嗽。
　　赵怀树和周弥冲进来时，刚好看见林霁站在三个“败将”中间，手里举着根荧光粉的魔仙棒，站姿还挺傲然。周弥的眼睛瞬间瞪圆，目光在林霁和魔仙棒之间来回扫，最后实在憋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林哥！你这是……把你妹的‘魔法武器’偷出来了？”
　　赵怀树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光，声音平板无波地总结：“物理伤害有限，精神污染极强。建议申请专利。”
　　林霁正想骂回去，眼风突然扫到了巷尾。
　　那人倚着木招牌站着，校服穿得整整齐齐，领口的扣子都系得严实，却没半点死板。昏黄的灯光在他周身镀了层软边，偏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很，里面藏着的笑意，连隔着几米远都能看清。
　　是江景初。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霁感觉脸上的温度“腾”地就烧了起来。手一松，魔仙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还没等他捡，那段熟悉的主题曲又响了半句：“巴啦啦能量——”
　　“操！”
　　林霁几乎是触电般弯腰捡起魔仙棒，一把塞进书包最底层，拉链拉得“呲啦”响，像是要把这丢人的玩意儿永远关起来。他强作镇定地挺直腰，下颌微扬，试图用虚张声势盖过窘迫：“喂，那边那个！看什么看？没见过拳击比赛？”
　　江景初没说话。他微微直起身，端着糖水碗，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然后，迎着林霁“凶狠”的目光，他唇角的弧度又深了点，抬起杯，朝林霁轻轻举了下——
　　那动作从容得像在致敬，眼神里的笑意明明白白：演出很精彩，多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