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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知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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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二点,负一层楼梯口的应急灯泛着幽蓝的光,将空气照得像浸在冰水里。奕摒性背着的黑色旅行包边缘蹭着墙灰,金属拉链在寂静里泛着冷光。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上磨损的皮革——一分钟,秒针在墙上的电子钟里发出细碎的“嗒嗒”声;一分半钟,楼道的通风口传来废土风刮过的呜咽……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有细针在她心上轻刺。
“奕奕。”
一道压低的女声突然从背后炸开,陈知意的影子被应急灯拉得老长。她背着的黑色大包把单薄的肩线压得有些塌,手里还提有一个黑箱,“我们要从哪走?”
“跟我来。”
沿着记忆里的路线疾走,走廊的阴影像活物般贴在她们身后,可每一次转弯、每一次避开监控的停顿,都精准得如同练习过千百回。
“奕奕,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陈知意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带着地下特有的干涩气息。奕摒性的脚步顿了半秒,应急灯在她侧脸投下的明暗里,她用唇语吐出几个字:
“出去了,就告诉你。”
陈知意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便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转过最后一个弯,那扇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它足有三米高,哑光银灰的装甲上刻着的回路细如发丝,在应急灯下流淌着暗紫色的光,像某种活物的血管。奕摒性深吸一口气,肺里灌满了废土的铁锈味,她缓缓伸出手:
“知意,把手给我,
好吗。”
陈知意将右手伸出,她的指尖微凉,抬起巴掌大的脸庞看向奕摒性的眼睛,在两人对视的瞬间陈知意对奕摒性甜甜一笑,眸子弯成月牙像一只勾人的小狐狸,奕摒性瞬间呆在了原地,
“陈……知意
在哪里?”
下一秒奕摒性迅速向后退去
“真是有趣,明明是你自己把她弄丢了。”
洛丽塔裙的薄荷绿裙摆上,蔷薇花的纹路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双马尾的樱粉色蕾丝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两团燃烧的粉色火焰,尤其是那双鸢紫色的眼眸,此刻正眯成了一条缝,里面翻涌着的玩味,让奕摒性的血液瞬间冻结。
“我弄丢了知意?”
奕摒性的声音发颤,后背猛地贴在冰冷的装甲门上,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背。
“是啊
但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她的?”
少女的声音清泠,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她抬手,从洛丽塔裙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银灰色的对讲机,按下按键的瞬间,电流的杂音刺啦作响:
“‘猎犬’队,把那个小姑娘带过来。”
“是,元帅。”
对讲机里传来黑衣男子低沉的应答,那声“元帅”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奕摒性的耳膜。
她在′梦′中听过这种称呼,那是在一个离她所在僻难所不远的地方,也是在那时她与陈知意才知道所有′乌托邦′都由′位面中枢′所撑管,传说位面中枢由有五首脑五元帅,而面前这位无疑便是其中之一。
“元帅,
1103号实验体……已无任何生命特征。”
男子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少女的鸢紫色眼眸骤然一缩,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玩味。
而奕摒性站在一旁,只觉得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1103号……那是陈知意的实验体编号!
“知
意……”
她无意识地呢喃,舌尖尝到了铁锈的腥甜。
“知……意……”
一遍又一遍,仿佛只有这个名字,能在这片由谎言和阴谋构成的废墟里,为她锚定一丝真实。
可当她再次抬头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闪烁——每一次明灭,都有细碎的光粒从指尖逸散,在元帅鸢紫色的玩味又好奇注视下,她像个故障的灯泡,即将彻底熄灭。
奕摒性不知道自己在哪,
突然几段画面强硬的进入她的脑中。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儿时的陈知意穿着病号服,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她的浅琥珀色眼眸被眼罩蒙住,手腕上插着的输液管里,是泛着幽蓝荧光的液体。旁边的监控屏上,“1103”的编号在红灯下疯狂闪烁,研究员冷漠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情绪共鸣实验第七十三次,注入‘共情因子’……
——
从此以后你陈知意‘共情容器’,而秦奈是‘决策容器’,你们都是‘中枢’出来的、用来测试实验体的工具罢了。
——
“ ′中枢′会删除所有人对′共情容器′的记忆。”
……
“陈知意是容器……”
奕摒性的指尖在废土的砂砾上骤然蜷缩,指甲缝里渗出血珠。
这一刻,无数碎片在她脑海里轰然拼接——
陈知意是共情容器,是“中枢”用来收集情绪的器皿,从她诞生在实验室的那一刻起,这身份就像烙印般刻进了基因。可她眼底的纯粹、向自己递来压缩饼干时的善、她独立、坚强又倔强……那些属于“陈知意”的鲜活,又怎会是一个“容器”能概括的?
叩拜时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那断与陈知意共情的记忆;
掌心传来的、和她如出一辙的颤栗,是共情容器对同类的本能感知。原来从相遇的第一秒起,她们的命运就被这冰冷的身份死死捆在了一起。
“不,你……从来都不是容器……你是陈知意。”
奕摒性对着空旷的废土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卷得七零八落。她猛地抬头望向空中,仿佛正与“中枢”对恃,浅琥珀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充满了恨意。
“中枢。”
——
她遇见陈知意时14岁
14岁的少女敏感,自尊心强。而不巧的是,那年她得了一种奇怪的病,14的少女整个人将近200斤。
十四岁的奕摒性抱着洗得发白的旧书,缩在教室最后。耳边回荡这那些同学的窃窃私语——
“看她那样,跟个怪物似的……”
“离她远点,别被传染了‘怪病’”
……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她心里。她攥紧了书角,指节泛白,却不敢抬头——上周她只是不小心碰掉了班长的铅笔盒,就被对方带着人堵在厕所,骂她是“没人要的容器次品”。
也是那一天,一道清瘦的影子进入了她的世界。奕摒性猛地抬头,撞进了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眸里。
陈知意背着洗得褪色的帆布包,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她没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嫌恶的表情,只是蹲下身,把面包递到奕摒性面前,声音轻轻的: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奕摒性愣住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看着陈知意眼底纯粹的善意,那些被孤立的委屈、被嘲讽的愤怒,在这一刻突然溃不成军。
“我叫陈知意。”她自顾自的说
“我……我叫奕摒性。”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陈知意笑了,浅琥珀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她伸出左手:“你很特别,以后……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吗?”
奕摒性不知道,这个主动向她伸出手的女孩,会成为她生命里唯一的光,也会成为她后来所有痛苦的源头——因为“共情容器”的本能,陈知意比谁都清楚她的脆弱,却也比谁都更早地,被“中枢”的齿轮绞碎了命运。
…………
“中枢。”奕摒性无意识的喃喃
——
废土的砂砾硌得奕摒性后脊生疼,她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灰败的天空和断裂的高架桥。记忆像被强行塞进的碎片,在脑海里炸开——陈知意在实验室里被抽取“共情因子”时的痛苦呜咽、元帅鸢紫色眼眸里的冰冷算计、“中枢”核心那团不断吞噬生命的机械光球……
“中枢……”
她无意识地呢喃,指尖深深抠进身下的焦土,指腹被碎石磨出的血珠,和陈知意最后留在她掌心的温度重叠在一起。
“要让′祂′……血债血偿。”
一个念头如野草般疯长,她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个陌生的金属环。环身刻着细密的纹路,正随着她的心跳发出微弱的嗡鸣。奕摒性刚想抬手去碰,环内突然投射出一道全息影像——
是陈知意。
影像里的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浅琥珀色的眼眸亮得惊人,她对着镜头笑,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
“奕奕,如果有一天你把我弄丢了……去‘021’甚地的地下三层,那里有我给你留的东西……还有,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未来的我。”
影像闪了闪,化作细碎的光粒消散。
“不!”
奕摒性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金属环,望空中“中枢”似乎正隔空与'祂′对恃着。
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声音嘶哑却带着淬了冰,
“知意,等着我。”
“中枢”基地的监控屏幕上,代表她的红点旁,悄然多了一个相同频率的、属于“陈知意”的标记。而在基地最深处的实验室里,元帅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和陈知意一模一样的脸,鸢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她指尖的银戒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
“奕摒性……我们的游戏,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