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难洄》若新舟

3、不准对别人好

　　周六的清晨带着秋露的微凉，时清越刚踏进家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色凝重地翻着一个旧木盒。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身上，却没驱散她眉宇间的愁绪。

　　“妈，我回来了。”时清越换了鞋走过去，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沈婷抬起头，眼神伤心地看着他，把木盒推到他面前：“清越，你坐下，妈今天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木盒的表面刻着精致的花纹，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时清越坐下，打开木盒，里面铺着红色的绒布，除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还有一份折叠整齐的合同，和一枚与他脖子上一模一样的半块玉佩——只是这半块，刻着的是“时”字。

　　“这是……”时清越拿起那半块玉佩，指尖微微颤抖。

　　“这对玉佩，是你外公当年亲手打造的，”沈婷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一块给了你外婆，一块给了邵沉的奶奶。你外公和邵沉的爷爷是生死之交，当年一起打拼，创办了公司，这对玉佩就是他们友谊的见证。”

　　时清越愣住了，没想到玉佩背后还有这样的渊源。

　　“那后来呢？为什么邵沉那么恨我们家？”

　　沈婷叹了口气，拿起那张老照片。
　　照片上有四个年轻人，两对夫妻，笑容灿烂。
　　“这是你爸妈，还有邵沉的爸妈。”
　　她指着照片上的人，“当年你爸和邵沉的爸爸一起接管了公司，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你五岁那年，公司突然遭遇危机，资金链断裂，还被查出账目有问题。”

　　“邵沉的爸爸认定是你爸挪用了公款，卷走了公司的钱，”沈婷的声音越来越低，“两家因此反目成仇，邵沉的爸爸受不了打击，突发脑溢血，一直躺在医院里。邵沉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听着大人的抱怨和指责，自然就恨上了我们家。”

　　“可我爸不是那样的人！”时清越立刻反驳，他虽然对父亲的印象模糊，但他相信父亲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知道你爸不是那样的人，”沈婷红了眼眶，“当年的账目，是你爸的副手，也就是你妈的表哥林正宏负责的。我后来才查到，是他做了手脚，挪用了公款，还把一切都推到了你爸身上。可那时候，你爸已经因为意外去世了，死无对证。”

　　时清越的脑子“嗡”的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爸……他不是生病去世的吗？”

　　“不是，”沈婷摇着头，泪水掉了下来，“他是去查林正宏的罪证时，出了意外，连尸体都没找到。
　　我怕你受到伤害，就一直瞒着你，还让你远离邵沉，就是怕你卷进这些恩怨里。”

　　时清越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心里又疼又气。
　　疼的是父亲的遭遇，气的是林正宏的阴险狡诈，更心疼邵沉这些年承受的痛苦。
　　他终于明白，邵沉的阴暗和偏执，都是这些年的恩怨和孤独造成的。

　　“妈，我一定要查清真相，还我爸和邵家一个清白！”时清越的眼神坚定，“我还要告诉邵沉，当年的事不是我爸的错，让他不要再活在仇恨里。”

　　沈婷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清越，你可想好了？林正宏现在势力很大，我们斗不过他的。而且邵沉那么恨你，他不一定会相信你。”

　　“我不怕，”时清越站起身，“不管有多难，我都要试试。邵沉他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周日下午，时清越提前回到了学校。
　　他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邵沉正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什么，少年微垂着眼，乌云散去后的瞳仁透出一股风暴暂歇的透亮。

　　时清越走过去，心跳有些加速：“邵沉，我有话想对你说。”

　　邵沉抬起头，看到是他，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什么事？”

　　时清越从口袋里拿出那半块刻着“时”字的玉佩，递到邵沉面前：“你看这个。”

　　邵沉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抢：“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我家的，”时清越躲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邵沉，当年的事不是我爸的错，是林正宏搞的鬼，是他挪用了公款，嫁祸给了我爸，还害了你家破产。”

　　邵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你确定吗？我爸说是你爸害了我们家，你觉得我凭什么信你？”

　　“我没有胡说，”时清越把母亲告诉他的一切都讲了出来，还拿出了那份合同，“这是当年两家合作的合同，上面有你爸和我爸的签字。
　　还有我妈查到的证据，都能证明林正宏的罪行。”

　　邵沉看着那份合同，又看着时清越真诚的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他一直以来的仇恨，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想起奶奶躺在病床上，反复叮嘱他要报仇的样子，想起自己这些年孤独痛苦的生活，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不可能……这不可能……”邵沉低着头，背脊微弯，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却又让人感受到了他深藏着的无力感。跟他平时不可一世的模样完全不同，“对不起，我对你说的话不是真心的，你忘了吧。”

　　时清越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一疼，上前一步，想安慰他：“邵沉，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都是受害者，真正的凶手是林正宏。”

　　“我知道”邵沉握住他的手，他眼神稍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我现在很烦，想一个人想想。”

　　他现在心里很乱，多年的仇恨突然被推翻，他不知道该相信谁，该怎么办。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时清越看着他悲伤的样子，心里有些失落，但他知道，邵沉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他没有再坚持，只是轻声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我给你时间。
　　如果你想查清楚，我随时都可以帮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教室，留下邵沉一个人靠在墙上，身影孤寂而落寞。

　　接下来的几天，邵沉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地拒绝时清越，却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他背影落寞，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里，看着格外消沉，上课时也总是走神。

　　时清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敢打扰他，只能默默地关心他。
　　每天早上，他都会把热好的牛奶放在邵沉的桌肚里；中午吃饭时，他会主动帮邵沉打好饭，放在他面前；晚上自习时，他会把整理好的笔记悄悄推到邵沉手边。

　　邵沉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些东西，偶尔会喝一口牛奶，翻一翻笔记。

　　周三下午，学校组织了一场篮球赛，时清越作为班里的主力队员参加了比赛。比赛进行到一半时，时清越不小心崴了脚，疼得倒在地上，额头渗出了冷汗。

　　“清越！”队友们连忙围了过来，一脸担忧。

　　时清越想站起来，可脚一沾地，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只能又坐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快地冲了过来，推开众人，蹲在他面前。是邵沉。

　　邵沉的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担忧，伸手轻轻握住时清越的脚踝，动作小心翼翼：“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他的手指有些发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时清越愣了一下，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还好，就是有点疼。”

　　邵沉没说话，眉头紧紧皱着，小心翼翼地帮他检查脚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可能是崴到筋了，我带你去医务室。”

　　说完，他不等时清越反应，就背起他，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医务室走去。

　　时清越趴在他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宽阔的肩膀和沉稳的步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他的脸颊贴在邵沉的背上，感觉暖暖的，心里甜甜的，脚上传来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谢谢你，邵沉。”
　　他不仅脸红了，连耳根也悄悄地红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许多，带着些许颤抖。

　　邵沉的脚步顿了一下，后背微微绷紧，声音低沉：“不用谢。”

　　从篮球场到医务室的路不算近，邵沉背着时清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没有放下他，一直坚持把他背到了医务室。

　　校医帮时清越处理了伤口，敷上了药，叮嘱他最近几天不要剧烈运动，多休息。

　　离开医务室时，邵沉依旧坚持要背时清越回教室。
　　时清越没有拒绝，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回到教室，邵沉把时清越轻轻放在座位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渴了就喝点水，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时清越点点头，看着邵沉忙碌的身影，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能感觉到，邵沉的心里，已经开始慢慢接纳他了。

　　下午的自习课，时清越正低头看着书，旁边的女生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递过来一张纸条：“时清越，你脚没事吧？这是我家里带来的药膏，治崴脚很管用，你拿去用吧。”

　　女生的脸颊微红，眼神里带着一丝羞涩。

　　时清越笑了笑，接过纸条，刚想说话，就感觉到旁边传来一股强烈的低气压。
　　他转头看向邵沉，发现邵沉正盯着那个女生，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声音，不怒自威。“时清越，跟我走。”

　　时清越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对那个女生说：“谢谢你，不过我已经敷过药了，药膏你自己留着用吧。”

　　女生愣了一下，看着邵沉吓人的眼神，连忙点点头，转过身去，再也不敢说话了。

　　时清越看着邵沉，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邵沉，你怎么了？”

　　邵沉转过头，少年眉头一压，眸间神色登时凌厉起来，攥紧了拳头“不准你和她说话。”

　　“为什么啊？她只是关心我而已。”时清越有些不解。

　　“没有为什么，”邵沉的声音带着偏执的占有欲，“你是我的……朋友，只能和我说话，只能对我笑，不准对别人好，也不准不和我生气。”

　　时清越愣住了，他没想到邵沉对朋友的占有欲会这么强。
　　心里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有些甜甜的，他知道，邵沉是在乎他的。

　　“邵沉，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时清越认真地看着他，“我可以只对你好，但你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啊。”

　　邵沉的脸色更加阴沉，眼底的阴鸷更浓：“我不管，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谁要是敢觊觎你，我就废了谁。”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狠劲，眼神里的偏执让时清越有些害怕，却也有些心疼。
　　他知道，邵沉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太孤独了，太害怕失去了。

　　“邵沉，”时清越的声音放软，轻轻握住他的手，“和你是朋友，我知道你在乎我，我也在乎你。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对别人好，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激？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邵沉的身体一僵，感受到时清越指尖的温度，心里的戾气渐渐消散了不少。
　　他看着时清越真诚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眼前的人脚步一顿，声音里既有委屈，亦有冷漠。

　　时清越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这才对嘛。”

　　邵沉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握着，心里的占有欲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冲动了，他怕吓到时清越，怕时清越会远离他。

　　放学时，邵沉主动背起时清越，送他回宿舍。
　　一路上，不少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时清越有些不好意思，想下来自己走，却被邵沉紧紧地按住了。

　　“别动，你的脚还没好。”少年薄唇轻轻勾起淡漠弧度，落下的声线空冷，可听在耳中的时候，却像是藏着玩世不恭的意味。

　　时清越只好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心里甜滋滋的。

　　回到宿舍，邵沉把时清越放在椅子上，又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他的脚踝：“还疼吗？”

　　“不疼了，谢谢你。”时清越笑着说。

　　邵沉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他揉着脚踝，动作轻柔。

　　宿舍里的其他室友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邵沉对人这么好，以前的邵沉，可是连话都不愿意和别人多说一句的。

　　“邵沉，你对清越也太好了吧？”一个室友忍不住说道。

　　邵沉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时清越是我的人，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室友们都愣住了，不敢再说话了。

　　时清越的脸颊有些发烫，轻轻推了推邵沉：“你别这么说。”

　　邵沉却固执地说：“我说的是实话。”

　　他的眼神坚定，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却也带着深深的在乎。

　　时清越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感动。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走进了邵沉的心里，而邵沉，也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晚上，时清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了邵沉下午那偏执的样子，想起了邵沉背着他时的沉稳，想起了邵沉帮他揉脚踝时的温柔，心里暖暖的。

　　他拿出手机，给邵沉发了一条信息：“邵沉，谢谢你今天照顾我。我很高兴，有你这么个在乎我的朋友。”

　　很快，邵沉就回复了信息：“你是我的，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早点睡，明天我去接你上课。”

　　看着那条信息，时清越笑得像个傻子，回复了一句“好”，然后抱着手机，慢慢进入了梦乡。

　　而此刻的邵沉，正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看着手机里时清越的信息，他突然一笑，灯火之下，少年英俊的眉目逼人的夺目，唇角的笑容玩味。他的手机屏幕上，是时清越的照片，那是他今天在篮球赛上偷偷拍的，照片上的时清越笑得灿烂，像个小太阳。

　　邵沉握紧了手机，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保护好时清越，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他还要查清当年的真相，为父亲和时清越的父亲报仇，让林正宏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知道，这条路不会好走，林正宏势力庞大，想要扳倒他，并不容易。但他不怕，因为他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时清越陪着他，这就足够了。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邵沉的侧脸，他忽然放下卷子，眼底闪过一道狭光，人往后一靠，胳膊架到胸前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月光中，笑比河清。
　　他的世界，曾经阴暗无光，如今因为时清越的出现，而变得充满了希望和温暖。

　　第二天早上，邵沉果然早早地就来到了时清越的宿舍楼下，等着接他去上课。时清越一瘸一拐地走下楼，看到邵沉站在晨光里，他嘴角轻扬，开口的声音，是自己都没觉察的温柔轻缓

　　“邵沉，等很久了吧？”时清越笑着说。

　　“没有，刚到。”邵沉走上前，自然地背起他，“走吧，去上课。”

　　时清越趴在他的背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暗暗想：有邵沉在身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