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难洄》若新舟

2、兄弟我帮你

　　早读课的琅琅书声刚落，教室后排就传来“哗啦”一声响。时清越正低头整理刚发的数学试卷，肩膀突然被撞得一歪，桌上的练习册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啊！”撞他的男生是班里的体育委员，人高马大，此刻正挠着头道歉，“光顾着赶作业，没看路。”

　　时清越笑了笑，弯腰去捡：“没事没事，下次小心点就好。”

　　他刚捡起两本，就瞥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也伸了过来，指尖精准地捏住了最底下那本练习册的书脊。
　　时清越抬头，撞进邵沉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对方的眼神依旧冷沉沉的，却没了昨天的戾气，眼神冷冽，不掺杂一丝情绪。

　　“谢谢。”时清越下意识地说，伸手想去接那本练习册。

　　邵沉却没松手，反而将练习册往自己那边拉了拉，另一只手快速捡起剩下的几本，摞在一起，“咚”地一声放在时清越桌上，动作干脆利落，全程没说一个字，转身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后背挺得笔直，像一道隔绝一切的屏障。

　　时清越愣了愣，看着邵沉的侧脸，顺手牵起袖子拭掉额头上的一层细汗悄悄掀起眼皮，他总觉得，邵沉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他，至少刚才，他是主动帮忙捡了书的。

　　“喂，你别在意啊，”旁边的木华北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邵沉一直都这样，冷冰冰的，除了学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没什么朋友。”

　　时清越点点头，心里却暗自发誓，一定要让邵沉对他改观。他向来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越是难接近的人，他越想试着去做朋友。

　　上午的第二节课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例题，时清越听得有些吃力。他以前的学校教学进度比这边慢，很多知识点都还没学过。

　　下课铃一响，老师布置了几道练习题就走了。
　　时清越盯着那道压轴题，眉子间透出几分不耐烦，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又画，还是没什么思路。

　　他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邵沉。
　　邵沉正低头刷题，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沙沙作响，神情专注，他仿佛是察觉到了时清越的视线，眼神微微冲着她这里瞥了过来，眼神淡漠地没有多余的情愫。

　　“那个……”时清越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邵沉的胳膊，“这道题，你能给我讲讲吗？”

　　邵沉的动作顿住了，侧头看他，声音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自己想。”

　　“我想了啊，可是想不出来，”时清越笑得有些讨好，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就教教我嘛，就当是我谢谢你早上帮我捡书了。”

　　邵沉的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时清越那张写满期待的脸上，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
　　他其实很想直接拒绝，可看着时清越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沉默了几秒，伸手拿过时清越的练习册，笔尖指向那道题：“这道题要用数形结合，先画函数图像，再找交点。”

　　他的声音低沉，语速很快，逻辑清晰，时清越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及时提问。
　　邵沉虽然对他冷淡，但都会一一解答，指尖在草稿纸上画出清晰的辅助线，步骤一目了然。

　　“哦，原来是这样！”时清越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谢谢你啊邵沉，你太厉害了！”

　　邵沉没说话，将练习册推回给时清越，转头继续刷题，他尴尬地轻咳一声，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眼睛瞥向一边，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其实很不习惯和人靠得这么近，更不习惯被人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慌乱。

　　时清越却没注意到这些，他心情大好，觉得和邵沉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他拿出自己带的糖果，剥了一颗，递到邵沉面前：“给你，谢谢你教我做题。”

　　邵沉的目光落在那颗包装鲜艳的糖果上，又看了看时清越递过来的手，指尖干净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过了那颗糖果，攥在手心，糖果的温度透过包装纸传过来，暖暖的。

　　“不用。”他低声说，将糖果放进了桌肚里，没有立刻吃。

　　时清越见他收下了，笑得更开心了，心里暗暗想：看来邵沉也不是那么油盐不进嘛。

　　中午放学，时清越跟着人流往食堂走。他刚打了饭，找了个空位坐下，就看见邵沉端着餐盘，独自走向角落里的一个空位。

　　时清越犹豫了一下，端起自己的餐盘，快步走了过去，在邵沉对面坐下：“嗨，真巧，你也在这儿吃饭啊。”

　　邵沉抬了抬眼，没说话，只是低头扒了一口饭。

　　“你打的菜看起来好好吃啊，”时清越没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说，“我第一次来食堂，不知道什么好吃，就随便打了点。”

　　他一边说，一边夹了一筷子自己碗里的青菜，递到邵沉碗里：“这个青菜挺嫩的，你尝尝。”

　　邵沉的动作顿住了，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青菜，眉头皱了皱。
　　他有洁癖，从不和别人分享食物，更不喜欢吃别人夹过来的东西。

　　他刚想把青菜夹出去，就对上时清越期待的眼神。时清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弯弯的，像盛满了星光。

　　邵沉的动作停住了，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把那口青菜吃了下去。青菜的味道很普通，但他却觉得，似乎比平时吃的任何东西都要香。

　　“怎么样，好吃吧？”时清越问道。

　　邵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饭，只是吃饭的速度慢了些，偶尔会抬眼，偷偷看一眼对面的时清越。

　　时清越吃得很香，嘴角还沾了点饭粒，像只偷吃的小松鼠，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邵沉的心跳又开始有些慌乱，他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就在这时，几个男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为首的是隔壁班的张文，平时在学校里挺横的，经常欺负同学。

　　“哟，这不是邵沉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吃饭啊？”张文阴阳怪气地说，目光落在邵沉身上，对邵沉挑衅着说：“怎么，没人愿意跟你一起吃饭啊？”

　　邵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戾气，放下筷子，攥紧了拳头。

　　时清越见状，立刻放下碗，挡在邵沉面前，仰头瞪着张文：“你怎么说话呢？吃饭就吃饭，少说废话！”

　　张文没想到会有人敢顶撞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哟，这哪儿来的小屁孩，也敢管老子的事？”

　　“我是他同桌，时清越，”时清越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邵沉是我朋友，你不准欺负他！”

　　邵沉看着时清越小小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像一只张开翅膀保护同伴的小兽，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那股阴鸷的戾气瞬间消散了不少。他下意识地想把时清越拉到身后，却被时清越按住了手。

　　“别担心，我能搞定。”时清越转头对他笑了笑，眼神坚定。

　　张文被时清越的态度激怒了，伸手就要去推他：“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时清越早有防备，侧身躲开了他的手，顺势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张文疼得“嗷”叫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欺负邵沉，否则我对你不客气！”时清越的语气严肃，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劲。

　　他小时候跟着爷爷学过几年武术，虽然不算厉害，但对付张强这种只会耍横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张文觉得很没面子，挣扎着想挣脱时清越的手，却被时清越拧得更紧了。

　　“疼疼疼，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张文连忙求饶。

　　时清越松开了手，冷冷地看着他：“还不快滚？”

　　张文如蒙大赦，带着那几个男生灰溜溜地跑了。

　　食堂里恢复了平静，时清越转过身，对着邵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搞定！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邵沉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惊讶，有感激，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占有欲。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我们是同桌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时清越笑得一脸坦荡，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邵沉点点头，拿起筷子，却没立刻吃饭，而是夹了一块自己碗里的排骨，递到时清越碗里：“给你吃。”

　　时清越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谢谢！”他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排骨炖得软烂入味，味道极好。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吃着饭，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气氛却比之前融洽了许多。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时清越和几个同学一起打篮球，他跑得很快，身手灵活，投篮也很准，赢得了不少喝彩声。

　　邵沉没有参加任何活动，只是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清越打完一场球，满身是汗，他拿起一瓶矿泉水，走到看台上，在邵沉身边坐下，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吧，天气这么热。”

　　邵沉接过水，说了声“谢谢”，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啊？”时清越问道，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

　　“没兴趣。”邵沉声音肃然而冷冽，不掺杂一丝情绪地说。

　　“打篮球挺有意思的，下次我教你啊？”时清越笑着说，“多运动运动，对身体好。”

　　邵沉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时清越。
　　时清越的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眼神明亮，充满了活力，像一颗耀眼的小太阳，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邵沉的喉结动了动，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好。”

　　时清越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太好了！那我们下次体育课就一起打篮球！”

　　就在这时，时清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他接起电话，走到一边去接。

　　邵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占有欲。
　　他不喜欢时清越和别人说话，不喜欢时清越对别人笑，他只想让时清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只想让时清越属于自己一个人。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连忙收回目光，握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指节泛白。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偏执，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从看到时清越脖子上那半块玉佩开始，从时清越一次次靠近他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少年了。

　　时清越接完电话，走了回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怎么了？”邵沉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时清越笑了笑，“我妈让我周末回家一趟，说有事情要告诉我。”

　　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母亲这次要告诉她的，可能和玉佩有关，和邵沉有关。

　　邵沉看出了他的心事，却没有多问，只是说：“路上小心。”

　　“嗯。”时清越点点头，心里却越发期待周末的到来。他太想知道真相了，太想知道自己和邵沉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渊源。

　　体育课快结束时，老师让大家集合，清点人数。时清越在人群中不小心被人推了一下，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稳稳地拉了回来。
　　时清越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是邵沉身上的味道。

　　“小心点。”邵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时清越的心跳瞬间加速，脸颊也变得滚烫。他连忙从邵沉的怀里退出来，低着头，不敢看他：“谢谢你。”

　　邵沉的手还保持着拉着他的姿势，指尖残留着时清越手腕的温度，暖暖的，很舒服。
　　他看着时清越泛红的脸颊，心里的占有欲又开始泛滥，他想把时清越紧紧地抱在怀里，永远不让他离开。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只能默默地收回手，转身走向队伍的末尾。

　　放学回家的路上，时清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起了邵沉在食堂里帮他捡书，想起了邵沉教他做题，想起了刚才邵沉拉着他的手，那温暖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萦绕。

　　他越来越觉得，邵沉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他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他心里一定藏着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很多难以言说的痛苦。

　　而他，想要成为那个能走进邵沉心里的朋友。

　　回到家，时清越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给邵沉发了一条信息：“今天谢谢你啊，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发完信息，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邵沉会不会回复。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邵沉发来的信息，只有一个字：“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时清越还是笑得像个傻子。他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和邵沉之间的故事，正在慢慢展开。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充满了期待。他期待着周末回家，母亲能告诉她真相；他期待着下一次体育课，和邵沉一起打篮球；他期待着能早日和邵沉一起学习，成为朋友。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邵沉，正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里那条信息，嘴角勾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容。
　　他的手机屏幕上，是时清越的联系方式，他已经默默备注了“清越”两个字。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书桌前的少年，也照亮了他心里那片曾经阴暗，如今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开始变得温暖的角落。

　　邵沉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又删掉，反复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只发了一个字。他害怕自己的偏执会吓到时清越，害怕自己的占有欲会让时清越远离他。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默默地守护，像一只守护着珍宝的野兽，既渴望靠近，又害怕伤害。

　　而这一切，时清越都不知道。他只是单纯地相信，只要他足够真诚，足够温暖，就一定能打动邵沉。

　　夜色渐深，两个少年怀着各自的心事，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