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针》墨阳骸

36、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安稳的日子如同涓涓细流，平静却充满生机地向前流淌。沈墨骨子里那份对纹身艺术的热爱和想要拥有自己一方天地的渴望，并未因暂时的安定而消磨，反而在陆谨行和凯撒带来的安全感中，重新破土萌芽。他想重新开张“止痛针”。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他便行动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选择了一个对他而言最“便捷”却也最需要勇气的途径——找他哥，沈珩。

　　他特意挑了个沈珩应该不太忙的下午，独自一人来到了沈珩那间气派却冰冷的办公室。推开厚重的实木门，沈珩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处理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来人是沈墨时，那双锐利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随即迅速被一种混合着期待和暖意的光芒取代。

　　沈珩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金笔，身体不着痕迹地坐直了些，连嘴角都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以为，弟弟这是终于体会到了哥哥的良苦用心和强大可靠，主动回来亲近他了！说不定是来表达感谢的？或者……是想搬回来住了？一想到能把弟弟从那只“猪”身边暂时拉回来一会儿，沈珩的心情就莫名晴朗了几分。

　　“小墨？怎么突然过来了？快坐。”沈珩的声音甚至比平时温和了不止一个度，他指了指对面的真皮座椅，眼神里带着鼓励。

　　沈墨眨了眨他那双天生带着无辜感的狐狸眼，脸上堆起一个甜度超标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却没有坐下，而是绕到了宽大办公桌的后面，非常熟稔地凑到沈珩身边，伸出双手抱住了哥哥的一条胳膊，像小时候有所求时那样，轻轻摇晃着，声音拖得又软又长：

　　“哥～你最好了～”

　　沈珩被这久违的、毫不掩饰的撒娇晃得心头一软，脸上的线条更加柔和，正准备享受这难得的兄弟温情时刻——

　　沈墨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哥～我想把‘止痛针’重新开起来！”沈墨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憧憬，“地方我都看好了，就是之前那个店面附近，位置还不错！就是……那个……前期租金啊，装修啊，设备啊……需要一点点……启动资金～”他松开抱着胳膊的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脸上的笑容更加讨好，带着点狡黠，“哥～你投资一下你亲爱的弟弟嘛？就当是支持我的事业？我保证这次好好经营！”

　　“……”

　　沈珩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凝固，然后一点点碎裂、剥落，最后只剩下面无表情的冰冷。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像只小狐狸的弟弟，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和期待，被一种巨大的失落和“果然如此”的憋闷感彻底取代。

　　原来不是终于懂得了哥哥的好，是过来要钱的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无奈涌上沈珩的心头。他沉默地看着沈墨，看着弟弟那双充满期待和一点点小算计的眼睛，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拒绝吗？这小子就是吃定了他这个当哥的狠不下心。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那股因为弟弟“胳膊肘往外拐”（住在陆谨行家）以及“利用”自己而产生的郁闷，伸手从抽屉里拿出支票簿，动作带着点赌气般的利落，唰唰唰地签下名字和一个对于启动一家纹身店来说绝对绰绰有余的数字，然后撕下来，递到沈墨面前，语气硬邦邦的：

　　“拿去。不够再说。”

　　“哇！哥你真是太帅了！宇宙第一好哥哥！”沈墨接过支票，看到上面的数字，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欢呼一声，毫不吝啬地送上彩虹屁，甚至还凑过去在沈珩绷紧的侧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沈珩被他亲得身体一僵，脸上的冰冷表情差点没维持住。他努力板着脸，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行了行了，钱拿到了就快走吧，我这儿还有事。”

　　“知道啦～哥你忙！我不打扰你了！爱你哦～”沈墨心满意足地将支票小心翼翼地收好，像只快乐的小鸟，转身就飞走了，没有一丝留恋。

　　办公室门被关上，重新恢复了寂静。沈珩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坐了几秒，然后猛地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心累。给钱他心甘情愿，只要弟弟开心。但只要一想到这钱是为了让弟弟能更心安理得、更有底气地继续住在那个姓陆的家里，去经营那家在他看来还是有点“不务正业”的纹身店……他就觉得后槽牙又开始隐隐作痒。

　　那头猪！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另一边，拿到了“天使投资”的沈墨，心情可谓是阳光灿烂。他美滋滋地开始着手落实他的开店大计。联系中介，敲定店面，虽然比不上之前黄金地段那么昂贵，但胜在空间合适，氛围安静，很适合需要专注的纹身工作。接着便是找装修队，沟通设计风格，他依然偏爱那种带着点工业风和神秘感的暗黑基调，但细节处加入了一些更温暖、更属于“现在”的他的元素。

　　而在陆谨行的公寓里，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依旧在有条不紊却又充满甜蜜“干扰”地进行着，仿佛外面世界的忙碌与他们无关。

　　厨房里，陆谨行系着围裙，正专注地按照手机食谱尝试一道新菜。沈墨会悄无声息地溜达进来，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故意用带着气音的语调在他耳边点评：“陆医生，你切菜的姿势好专业哦～不过比我差一点点～要不要我手把手教你？”

　　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廓，陆谨行切菜的手一顿，差点切到手指，耳根瞬间泛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他抿着唇，试图维持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闹，危险。”

　　沈墨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得逞地低笑，非但不离开，反而变本加厉地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这才心满意足地被忍无可忍的陆谨行礼貌地“请”出了厨房。

　　客厅里，陆谨行坐在沙发上翻阅医学期刊，凯撒趴在他脚边打盹。沈墨会抱着素描本凑过来，挨着他坐下，故意把冰凉的脚丫塞进他怀里取暖。当陆谨行无奈地放下期刊，用手捂住他微凉的脚时，沈墨又会得寸进尺地把素描本递到他眼前，指着上面新设计的纹身图案问：“陆医生，你觉得这个图案怎么样？刺在这里……”他的指尖暧昧地划过陆谨行衬衫下锁骨的位置，“……会不会特别性感？”

　　陆谨行的目光落在那些繁复而充满生命力的图案上，又感受到沈墨指尖似有若无的触碰，脸颊瞬间爆红，期刊上的字母仿佛都变成了跳跃的符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他只能窘迫地抓住沈墨作乱的手，低声求饶：“……别看了。”

　　而凯撒，这位家庭的重要成员，则完美地扮演了“气氛破坏者”和“撒娇精”的角色。每当沈墨和陆谨行之间开始弥漫那种黏糊糊的氛围时，它就会适时地发出委屈的呜咽，或者把大脑袋强行挤进两人之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们，要求关注和抚摸。有时玩得兴奋了，它还会在地毯上四脚朝天地打滚，露出柔软的肚皮，发出“呼呼”的声音，逗得沈墨哈哈大笑，连陆谨行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夜晚，依旧是电影时间。沈墨索要亲吻的频率有增无减，仿佛那是某种让人上瘾的糖果。而陆谨行，虽然每次都会被撩得面红耳赤，但那句“真拿你没办法”里蕴含的纵容与宠溺，却也日渐加深。

　　新店的装修在稳步推进，而家里的日子，就在沈墨层出不穷的撩拨、陆谨行循环往复的面红耳赤、以及凯撒无忧无虑的撒泼打滚中，幸福而热闹地继续着。对于沈墨而言，一边构筑着属于自己的事业堡垒，一边享受着与爱人、爱犬的温馨日常，这大概就是他曾经不敢奢望的，最好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