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针》墨阳骸

42、易撩体质

　　时光如涓涓细流，悄然漫过四季。陆谨行与沈墨的同居生活，早已褪去了最初的生涩与试探，沉淀为一种深入骨髓的默契与习惯。他们熟悉彼此的气息，知晓对方的喜好，一个眼神便能领会未尽之意。清晨共享的早餐，傍晚在“止痛针”的相聚，深夜相拥的体温，都已成为生活中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一部分。

　　然而，无论这份亲密如何与日俱增，无论陆谨行自以为对沈墨的“套路”有多么了解，一个铁一般的事实始终未曾改变——他依然，且似乎永远，无法对沈墨那些或刻意或不经意的撩拨，产生任何有效的免疫力。那份因对方而起的面红耳赤，如同某种无法治愈的顽疾，顽固地扎根在他的反应机制里，屡试不爽。

　　这种“易撩体质”，并未因熟悉而麻木，反而在某些时刻，因为那份深入骨髓的亲密，变得更加不堪一击。

　　有时，仅仅是一个眼神。

　　比如某个慵懒的周日午后，陆谨行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审阅一篇复杂的医学论文。沈墨端着杯水溜达进来，没有像往常那样凑过来打扰，只是斜倚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他。陆谨行察觉到目光，从屏幕上抬起眼，正好撞进沈墨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里。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戏谑或狡黠，只是一种纯粹的、带着欣赏和温柔依赖的凝视，仿佛他是这世间唯一值得驻足的风景。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墨蓝色的发丝上跳跃，勾勒出他柔和的脸部线条。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陆谨行的心跳却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随即加速跳动起来，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爬上耳根。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重新聚焦在屏幕上，却发现那些熟悉的医学术语突然变得陌生而跳跃。沈墨看着他微微泛红的侧脸和故作镇定的模样，嘴角勾起，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留下陆谨行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久久无法平复那阵突如其来的心悸。

　　更多的时候，是那些融入日常的、看似无心的亲昵举动。

　　陆谨行在厨房准备晚餐，沈墨会从身后靠近，并非拥抱，只是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衬衫领口，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颈侧的皮肤。那微凉的触感像一小簇静电，瞬间窜过陆谨行的脊椎，让他切菜的动作猛地一顿。

　　或者，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沈墨会非常自然地将微凉的脚丫塞进他怀里取暖。陆谨行下意识地用手掌包裹住那微凉的肌肤，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和对方全然信赖的姿态，总能让他心头一软，耳根也随之悄悄发热。沈墨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只是舒服地喟叹一声，往他身边又蹭了蹭，就足以让陆谨行维持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已波澜起伏。

　　当然，沈墨也从未放弃他那些语言上的“优势”。

　　陆谨行刚结束一台耗时漫长的手术，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沈墨正窝在沙发里画图，闻声抬起头，看到他眉宇间的倦色，便会放下画笔，走过去，伸手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声音放得又轻又软：“我们陆医生辛苦了～” 然后，他会凑近，用那带着独特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追加一句，“……要不要‘止痛针’给你充个电？独家秘方，即刻生效哦？”

　　那声“止痛针”，一语双关，既是店名，又是最直白的撩拨。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柠檬草香气，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陆谨行所有的疲惫和防备轻易俘获。他明明累得眼皮都在打架，却还是在那一刻，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脖颈迅速升温，连回应都变得磕绊：“……不、不用了。”

　　而沈墨对他身体那些“敏感点”的掌控，更是随着时日推移，精准得令人发指。

　　他知道陆谨行对他身上几处钉子的特殊“情结”。有时，他会故意在陆谨行面前俯身去捡东西，宽松的领口垂下，清晰地露出锁骨或是那一小截腰线，以及点缀其上的、闪着冷光的银钉。他甚至不需要做出任何挑逗的表情，只是这样一个自然的动作，就足以让陆谨行的目光瞬间被黏住，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随即像是被烫到般迅速移开，耳根却早已红透。

　　接吻时，沈墨更是将这种“优势”发挥到极致。当他察觉到陆谨行似乎渐渐适应了那枚舌钉的存在时，便会坏心眼地变换节奏，时而温柔舔舐，时而用那枚冷硬的钉珠轻轻刮蹭过他最敏感的上颚，带来一阵猝不及防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每当这时，陆谨行揽在他腰后的手总会无意识地收紧，喉咙里溢出压抑的闷哼，整张脸连同脖颈都会染上秾丽的绯色，那副既想沉溺又试图维持最后一丝清醒的挣扎模样，总能取悦到沈墨。

　　最让陆谨行无力招架的，是沈墨在某些特定时刻，用最寻常的语气，说出最要命的话。

　　比如，某天夜里，两人缠绵过后，沈墨慵懒地趴在他汗湿的胸膛上，手指无意识地在他心口画着圈。黑暗中，他忽然轻声问，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种全然的依赖：“陆谨行，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陆谨行的心猛地一缩，一种混合着巨大幸福和深沉责任感的情绪汹涌而来。他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拥住，低声承诺：“嗯，一直。”

　　然后，沈墨抬起头，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了他的唇，印下一个轻柔却郑重的吻，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起来，用气音说：“那说好了，你要负责我一辈子。反悔的话……我就让凯撒天天半夜趴你胸口睡觉。”

　　明明是带着玩笑性质的“威胁”，用他那特有的、带着鼻音的慵懒调子说出来，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在陆谨行胸腔里激荡起巨大的回响。一股滚烫的热意直冲头顶，他确信自己的脸一定红得不能见人，幸好黑暗中无人看见。他只能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对方带着香气的颈窝，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就连凯撒似乎都摸清了这个规律。有时看到陆谨行又被沈墨逗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时，这只威猛的杜宾犬会发出一种类似嗤笑的、短促的喷气声，然后甩着尾巴走开，仿佛在嘲笑这个家里地位“堪忧”的男主人。

　　陆谨行也曾对自己这份“不长进”感到些许懊恼。他一个年过三十、在手术台上能保持绝对冷静的成熟男性，为何在同居许久后，依然会被身边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几句轻飘飘的话语，就轻易搅乱了心神，露出如同毛头小子般的窘态？

　　但他很快便释然了。

　　因为那份面红耳赤的背后，并非尴尬或难堪，而是每一次心动最直接、最真实的证明。是沈墨的存在，像一束永不熄灭的火焰，持续地温暖着他曾经冰冷沉寂的世界，让他那颗习惯于规律跳动的心脏，始终保有为一个人剧烈搏动的能力。

　　他渐渐明白，有些反应，无关时间，只关乎爱意。无论同居多久，无论熟悉到何种程度，沈墨于他，永远是那个能轻易拨动他心弦的、独一无二的存在。而这份无法自控的面红耳赤，大概就是他献给这份爱情，最真诚、也最持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