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坐标》砚苏淮

56、啊？

　　周四早上，谢寻一进教室，就感觉气氛不太对。

　　宋简的座位空着。

　　他愣了一下，放下书包，看向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桌面上干干净净，只有一本摊开的英文期刊。

　　早自习铃响，宋简还是没来。

　　谢寻心里有点不安。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句号的对话框。

　　【！】：？

　　发送。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回。

　　谢寻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皱了起来。那家伙……怎么了？生病了？还是……

　　他想起昨天宋简说，他爸妈今天回来。

　　是因为这个吗？

　　一整个上午，宋简都没出现。各科老师好像也习惯了，没多问。只有谢寻，时不时看向旁边空着的座位，心里空落落的。

　　午休时，林星野凑过来。

　　“寻哥，简哥今天没来？是不是病了？”

　　“……不知道。”谢寻说，语气有点闷。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

　　谢寻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他知道宋简的性子。如果想联系，早就联系了。不想联系，打电话也没用。

　　下午的课，谢寻听得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宋简。他昨天分开时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

　　放学后，谢寻没急着走。他在教室里磨蹭，直到人都走光了，才起身。

　　走到校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宋简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宋简的声音传来，有点低，有点哑。

　　“……是我。”谢寻说，“你怎么没来学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家里有事。”

　　“你爸妈回来了？”谢寻问。

　　“……嗯。”

　　“哦。”谢寻应了一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隔着电话，沉默着。能听到宋简那边很安静，偶尔有轻微的、像是走动的声音。

　　“你……”谢寻犹豫了一下，“你还好吗？”

　　“……嗯。”

　　“那就好。”谢寻松了口气，“那……明天来学校吗？”

　　“……应该。”

　　“哦。”谢寻点点头，“那……明天见？”

　　“……嗯。”

　　电话挂断。

　　谢寻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那点不安稍微散去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闷闷的担忧。

　　宋简和他爸妈……相处得怎么样？

　　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客气，疏离，带着难以打破的隔阂？

　　他想问，但知道不该问。

　　只能等明天。

　　第二天周五，谢寻早早到了学校。

　　宋简的座位还是空的。

　　谢寻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想发消息，又怕打扰。

　　早自习快开始时，教室门被推开。

　　宋简走了进来。

　　他穿着整齐的校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比平时更白一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平静，没什么异常。

　　他走到座位，坐下，拿出书，动作流畅自然。

　　谢寻看着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侧过身，压低声音：“喂，你还好吧？”

　　宋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嗯。”

　　“你爸妈……回来了？”

　　“……嗯。”

　　“待几天？”

　　“……三天。”

　　“哦。”谢寻点点头，还想问什么，但看见宋简已经低下头开始看书，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一整天，宋简都很正常。上课，记笔记，回答问题，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谢寻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宋简比平时更安静了。话更少，眼神更沉，偶尔会看着窗外发呆，像是在想什么。

　　午休时，谢寻从食堂回来，给宋简带了个苹果。

　　宋简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把苹果放在一边，没吃。

　　“你不吃？”谢寻问。

　　“……不饿。”

　　谢熙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里那点担忧又冒了出来。但他没再多问，只是坐下，啃自己的苹果。

　　下午放学时，两人一起往外走。

　　走到校门口，宋简家的车已经等着。司机站在车边，看见宋简，恭敬地拉开车门。

　　宋简停下脚步，看向谢寻。

　　“我爸妈，”他忽然开口，声音很低，“想见见你。”

　　谢寻一愣。“……见我？”

　　“……嗯。”宋简点头，“今晚……来我家吃饭。”

　　谢寻彻底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宋简看着他，眼神平静，但深处好像藏着一点……紧张？

　　“……不愿意？”他问，声音更低了。

　　“不是！”谢寻赶紧摇头，“就是……有点突然。”

　　他顿了顿，看着宋简，“你爸妈……为什么要见我？”

　　宋简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不知道。”

　　谢寻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心里那点紧张忽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雀跃。

　　宋简的爸妈，要见他。

　　是因为……宋简提过他吗？

　　“我去。”谢寻说，语气肯定。

　　宋简转过头，看着他，眼睛亮了一下，很微弱，但谢寻看见了。

　　“……嗯。”他应了一声，拉开车门，“上车。”

　　谢寻坐进车里，心脏砰砰直跳。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宋简，宋简正看着窗外，侧脸平静，但握着书包带的手指，微微收紧。

　　车子驶向那片安静的别墅区。

　　谢寻看着窗外越来越幽静的环境，心里那点雀跃慢慢变成了紧张。

　　他要去宋简家了。

　　要见宋简的爸妈了。

　　虽然从小听父母提过，但真正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而且……是以宋简“朋友”的身份。

　　车子停在一栋气派的别墅前。宋简推开车门下车，谢寻跟着下来。

　　别墅大门打开，一个穿着整洁的中年女人迎出来，是张妈。她看见谢寻，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

　　“小寻来了？快进来。”

　　谢寻跟着宋简走进别墅。里面比想象中更宽敞，也更……冷清。装修精致，但没什么人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像是消毒水的味道。

　　客厅里，宋文渊和苏晴正坐在沙发上。

　　看见他们进来，两人都站起身。

　　宋文渊穿着熨帖的西装，气质儒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苏晴穿着得体的套装，妆容精致，笑容温柔，但眼神里带着点审视。

　　“叔叔阿姨好。”谢寻礼貌地打招呼，心里有点打鼓。

　　“小寻是吧？”宋文渊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个小豆丁呢。”

　　苏晴也走过来，目光在谢寻身上扫过，笑容依旧温柔。“听小简提过你很多次。今天总算见到了。”

　　谢寻愣了一下，看向旁边的宋简。宋简垂着眼，没看他，但耳根好像又红了一点。

　　“来来，坐。”宋文渊招呼他们坐下。

　　张妈端了茶过来。四人围坐在沙发上，气氛有点……微妙。

　　宋文渊问了些谢寻家里的情况，学习情况，语气温和，像普通长辈的寒暄。苏晴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插一两句，笑容得体，但眼神里的审视一直没散。

　　谢寻有点拘谨，回答得中规中矩。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宋简。

　　宋简一直很安静，只是听着，偶尔会在他回答不上时，低声补充一两句。

　　“……小简说，你物理进步很大？”宋文渊忽然问。

　　谢寻愣了一下，看向宋简。宋简点了点头。

　　“……嗯。”谢寻有点不好意思，“多亏宋简帮忙。”

　　“互相帮助是好事。”宋文渊笑了笑，看向宋简，眼神温和，“小简很少带朋友回家。你能来，我们很高兴。”

　　谢寻心里一动，看向宋简。宋简垂着眼，没说话，但嘴角似乎有极其微小的上扬弧度。

　　晚饭时，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张妈做了丰盛的一桌菜，味道很好。

　　宋文渊和苏晴偶尔会问宋简一些学校的事，宋简回答得简洁，但态度平和。苏晴偶尔会给宋简夹菜，动作有些生疏，但眼神里的关切是真实的。

　　谢寻看着他们，心里那点紧张慢慢散了。

　　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疏离？

　　至少，在饭桌上，他们像普通的、关心孩子的父母。

　　吃完晚饭，又聊了一会儿。时间不早了，谢寻起身告辞。

　　宋文渊和苏晴送他到门口。

　　“以后常来玩。”宋文渊笑着说，“小简一个人在家，也闷得慌。”

　　苏晴也点点头，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一些。“路上小心。”

　　“谢谢叔叔阿姨。”谢寻礼貌地道别。

　　宋简送他出来。两人走到庭院里，夜色浓重，只有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你爸妈……”谢寻犹豫了一下，“挺好的。”

　　宋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们……挺关心你的。”谢寻补充道。

　　宋简沉默了几秒，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走到门口。谢寻停下脚步，看向宋简。

　　夜色里，宋简的脸有些模糊，但眼睛很亮。

　　“今天……”谢寻说，“谢谢。”

　　“……谢什么。”

　　“谢你……带我回家。”谢寻笑，“也谢你……在你爸妈面前说我好话。”

　　宋简的睫毛颤了一下，移开目光。“……没有。”

　　“就有。”谢寻坚持，“你爸都说了，你很少带朋友回家。”

　　宋简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地面。

　　谢寻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心里那片温热的潮水，又涌了上来。

　　他伸出手，很轻地拍了拍宋简的肩膀。

　　“明天，”他说，“周末。老地方？”

　　宋简抬起头，看向他。夜色里，他的眼睛像盛着星光。

　　“……嗯。”

　　“两点？”

　　“……嗯。”

　　谢寻笑了。“说定了。走了。”

　　他转身，快步跑出了庭院。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但心里是沸腾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

　　宋简还站在门口，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手里，好像还握着那个小小的木头鲸鱼。

　　谢寻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心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温暖的，柔软的，带着甜味的悸动。

　　像夏天冰镇汽水冒出的泡泡，咕嘟咕嘟，止不住地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