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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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官人，今年下雪啦！”
“瑞雪兆丰年呀！”
她睁开双眸，这是雪。人间在下雪。
还有一个俊朗的男子和一个美丽的女子。
女子眉眼含笑，轻抚着襁褓，“官人，就叫她青雪吧。”
男子同样是喜笑颜开，“青雪好呀，是我们青州的雪啊！”
几片雪花从窗外飞入，模糊了眼前人的脸。她闭上眼睛，再次睁眼。
还是雪。是洛京城的雪。
她一身青布衣，站在迷蒙的风雪里，热闹的长街上。路边商贩叫卖着各色零嘴，酒楼里飘出垂涎三尺的香味和酒味，茶肆之上青烟袅袅，在洛京城的浅空里氤氲不开。
洛京人和青州人不一样，他们都是笑着的，笑着从她身边来来往往，好像都有归处。
而她……
她要回青州，那里是她的家。
小郎君提起衣摆，就要往前走。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雪儿，你要去哪里呀？”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风雪中是一个无比娇俏灵动的小姑娘。
她一身桃色，眼睛亮得像是冬日飞雪中唯一鲜嫩的蝴蝶。
这是约莫六七岁的李妧。
“阿……阿妧……”
方才还笑着的姑娘突然哭了起来，“雪儿！雪儿！你醒醒啊！”
谢千君猛地睁开眼，从塌上直直坐起。
原来是梦。
她缓了缓气息，看向榻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
谢千君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身边人一把抱住，她身上的桃木香紧紧裹着她，像是香软的桃花糕里裹着溏心。
“雪儿，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谢千君的肩膀松弛下来，她回抱住李妧，语气柔和，“好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呢……”
李妧死死抱了她许久才松缓缓开。她轻轻拨开她额前发丝，语气还哽咽着，“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掉水里……”
谢千君仔细揩去她眼角泪，想起岳裴回那句“小心掉进水里”，原来不是简单的客套。
“是岳裴回。”
“这头老贱狼！”李妧愤愤地一拍床榻，“朝堂上争不过你就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她站起身，“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阿妧不可——”谢千君拉住她手腕，温声道：“没有证据，去了他也断不会承认。”
“不如从长计议，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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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文德殿内百官垂首肃立。
谢千君矗立在文官首位，面色尚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
“臣，有本奏。”
清冷的声音像一片雪落在干涸的土地上，打破了沉寂。
龙椅上的幼帝向前倾，“丞相大人请讲。”
“臣要弹劾北境守将曹非，在北境粮草调度中贪墨军饷，共计八千贯。”
谢千君声音清亮，字正腔圆，“今岁寒冬，北境将士因缺衣少食冻伤者逾千，皆因曹非中饱私囊所致。”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由内侍呈递御前，“所有证据在此，请陛下圣裁。”
朝堂一片哗然。
曹非是摄政王一手提拔的心腹，也是替他暂时保管兵权的傀儡。
岳裴回目光掠过她苍白的面色，“丞相病中如此操劳，真是鞠躬尽瘁。”他声音沉了下去，“只是这证据来源……莫非丞相的手，已经伸到兵部来了？”
谢千君转过身，正对着他。狐狸的眼睛和狼的眼睛相遇，分外眼红。
“摄政王言重。”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莫非王爷认为，此事不该查？”
“查，自然该查。”岳裴回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只是丞相三日前才不慎落水，三日后就能拿出如此详实的证据，倒让本王好奇，大人是从何时开始调查此事？”
“巧得很，”谢千君浅浅一笑，“正是三日前，臣落水回府后，收到了这份证据。也许是有人看不下去，特意送来的也未可知。”
她清润的双眸掠过满朝文武，“毕竟，北境将士受苦，痛心的不止臣一人。”
幼帝看着奏折，一张小脸儿气得通红，“岂有此理！北境将士在沙场上拼命，竟有人在后头贪他们的粮饷！”
“摄政王以为该如何处置？”太皇太后在珠帘后缓缓开口。
“臣以为……”他声音冷硬，“若证据确凿，当按大炎律法严惩。”
“好——”
“那就依丞相所言，将曹非罢官下狱，择日问斩，抄没家产充为军饷。”
谢千君拱手，“太皇太后圣明。”
退朝时，百官鱼贯而出。
摄政王折了一员大将，那些站他阵营的官员们怕是要今夜梦长了。
岳裴回大步追上谢千君，在她身侧低语：“谢相好手段。”
“不及王爷。”谢千君目不斜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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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谢千君如常去往御书房教导幼帝功课。
一进去才发现太皇太后和岳裴回也在。幼帝坐在书案后，太皇太后坐在一侧，岳裴回站在案下。
“今日请丞相与摄政王来，是为帝师一事。”太皇太后缓缓开口，“陛下日渐年长，学业不可荒废。先前由谢相兼任，但谢相政务繁忙，恐难兼顾。摄政王举荐鸿儒邹谨，谢相以为如何？”
岳裴回率言：“邹谨乃当世大儒，学问渊博，门下桃李万千，是帝师的不二人选。”
谢千君心下了然，邹谨是岳裴回的启蒙老师，若让他做了帝师，幼帝只怕不日就要变成下一个先帝。
“摄政王此言差矣。”
“教导陛下乃大炎第一要事，臣再繁忙也不敢懈怠。”
她对上太皇太后，恭敬道：“邹老先生学问固然极好，但问题在其曾著书非议先帝新政，其中多有抨击时政之言。由他来教导陛下，恐有不妥。”
岳裴回面色一沉，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丞相这是欲加之罪，邹师著作乃是就事论事，何来抨击时政之说？”
“那书中言‘新政苛猛，民不聊生’，称先帝‘好大喜功’，难道都是摄政王眼中的就事论事？”
她不等岳裴回反驳，继续道：“陛下乃一国之本，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更需品行清正，忠于君上。邹谨既对先帝不敬，又如何能教导陛下忠君爱国之道？”
这话说得极重，岳裴回欲再争辩，太皇太后却摆了摆手，“罢了，邹谨既有这等言论，确实不宜为帝师。此事容后再议，陛下学业仍由谢相负责。”
————
教导完陛下功课，谢千君从御书房出来已是酉时。
宫墙在残阳之下殷红如血，偶尔传来几丝女子的声音。偌大的皇城像是一座安静的囚笼，里面关着的，不知是人还是鬼。
岳裴回狼子野心，日后的路必然更加难走。
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她此生唯二的夙愿。
————
岳裴回在密室中踱步，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人眉眼清俊。
“王爷。”黑衣少年悄无声息出现。
“说。”岳裴回停住。
“谢大人底细确实干净，六岁前几乎无迹可寻。但属下查到，其母王氏生产时，曾请过两位稳婆，一位在几年前过世，另一位在谢家入京后不久，便举家迁离青州，不知所踪。”
岳裴回盯住画中人，“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少年应下，又道：“还有一事，那日谢大人落水后被太后发现救起。属下查到，太后没有将谢大人送去太医院或丞相府，而是带回了慈宁宫。慈宁宫的人都守口如瓶，但有人看见了当时情境，马车确是往太后宫里去的。”
岳裴回冷笑一声，“太后对他倒是格外关心。”
“是，而且……”少年顿了一下后继续汇报，“属下偷听到慈宁宫两个宫女说，给谢相更衣时，所有宫女都被屏退，只有太后一人在内。”
“属下怀疑……”
密室陷入沉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岳裴回冷笑一声，“你怀疑谢相和太后有染？”
“属下不敢。”
“你最好是不敢，这些事说出去，要是有人想要你命，本王也保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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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战事告一段落，其中的各色开销账单也被尽数送回了洛京。因着曹非贪污军饷，这笔账变得格外难算。
而这本该由兵部负责的难事，现在却落在了谢千君头上。
起因是今日早朝时，岳裴回将这个烫手山芋直接抛给了她。
“丞相大人常言文臣亦当知晓兵事，也多次提点兵部。眼下北境送来的账单事务，关乎边疆安稳，兵部忙于防务，无暇细究。”
“丞相大人既如此心系兵事，不如就交由你来处理？也让本王与诸位同僚，见识一下丞相文武双全的本事。”
她若拒绝，便是徒有虚名，定会被岳裴回和那些老狼联手弹劾。
她若接受，便如同现在，在政事堂相公阁内，一个人和案上一堆纸笺面面相觑。
虽然她对兵部有一定了解，可一旦精细到账本上的锱铢必较，便是近乎陌生的疆域。岳裴回要求七日内完成，她平日除了公务还要教导幼帝功课，余下的时间所剩无几。
她不再纠结，翻开让人找来的几本讲算账的书卷。今日陛下身子不适，正好让她得空细细钻研。
夜里，政事堂的人都走完了，她才离开。回到丞相府后，她让落雨先去睡，自己点了灯继续翻看书卷。
次日早朝，谢千君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但依旧站得笔直。
珠帘后的李妧时不时往这边儿瞟，她只得多次轻叩玉笏来提醒她。
岳裴回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退朝后，谢千君如她所想的那般，被请去了慈宁宫。李妧心疼不已，说要帮她办法。
谢千君没有拒绝，她和阿妧，一直都是互相扶持着。她说要保护好她，但更多的时候，是阿妧在保护她。更何况，当下境况，有人帮助破局定然是更好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办法，也太出人意料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