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俗地》迦黎

16、蛇女

　　好嘛，如果上次夏冬家是新手村级别的，那么这次就是地狱级别的，

　　林桉在原地无能狂怒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是累了，随便找了个离河边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倒也不知因为他不怕身后的鬼追来，主要是实在没有法子了，他是往哪走都诡异，

　　他用手捂住了脸，上下搓了搓，

　　这是什么命啊！

　　手机还有电，但没网，更没信号，握在他的手里跟块砖一样，不，它比砖头好一点，起码能照亮，

　　已经过了快三小时，林桉自己都佩服自己，他以前可没有像现在一样的抗压能力，遇到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居然都没疯，

　　上次在地道里爬，虽然暗，但好歹有个方欣陪着他，那姑娘胆子比他还大，在那种情况下了，甚至还有心思嗑瓜子，

　　他微微抬眼，不远处泛着光的河水传来了森森的冷气，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提瓜子还好，一提他的肚子都有些饿了，

　　林桉烦躁地蹬了蹬腿，顺势倒在了地上，眼皮子都在打架，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但困意也慢慢往上爬，

　　即使他比谁都清楚现在可不是个休息的好时机，尤其也不是个好地方，

　　他挺怕那条河的，尤其是河底的漩涡，他总觉得会有东西从里面爬上来，

　　据他浅薄的经验，鬼打墙他是逃不出去的，只能等人来救，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将自己的小命全都交托在一个人的手里，而这个人还是他特别讨厌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一脚踩在了狗屎上，

　　真不好受。

　　眼皮上挂了秤砣，林桉没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意识渐渐模糊，但唯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等这次逃出生天后，就算是抱着段鸣野的大腿哭，他也要学点本领！

　　他可不想每次都等在原地祈求被人救命。

　　想着想着，他又开始对段鸣野的身份好奇，林老爷子为什么要在村子里养着他？如果他真的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带回林家，用林家作跳板，想来一定比现在过得风光，

　　是怕他爸爸失望和难过吗？

　　林桉知道现在不是该睡觉的时候，可人一直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大脑就会见缝扎针地弥补之前身体的过度疲劳，四肢轻飘飘的，他仿佛置身于云端，天为被，地为席，林桉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就这么睡在荒郊野岭，

　　只是天不遂人愿，本来林桉的思绪已经飘上了天，身后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那声音就像是什么软体动物贴着地面滑行，压过青草和石头，以很快的速度向他靠拢，

　　脑子里的瞌睡虫瞬间被赶跑了，还是以马不停蹄的姿势，跑得头也不回，只留下让他后背发凉的冷汗，

　　林桉瞬间坐了起来，防备地看向身后掩藏在黑暗中的树林子，

　　这里没有风，一切都是静止的，除了身后奔腾不息的河流，

　　明明比起流水声，那道细小的摩擦声并不明显，但却像是一根针，扎在了林桉现在格外敏感的戒备神经上，

　　他缓缓起身，眼睛扫向四周，那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找不到源头，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子此刻活了过来，成了一只庞然大物，在它的面前，林桉幼小的像是一只蚂蚁，

　　跑吗？

　　往哪跑？

　　可不跑，就是在原地等死！

　　林桉咬了咬牙，跑吧，他宁可累死，也不想在原地等死，

　　结果，他一扭头，一个身穿白色吊带长裙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而她的手里正提着盏灯笼，与被他烧掉的那盏一模一样，

　　女人长得特别漂亮，她穿一袭无任何纹饰的白裙，料子像浸过月光的雾，贴在身上却不显半分曲线，反倒衬得身形愈发单薄。

　　肤色是近乎透明的白，不见血色，唯有眉眼如画，鼻梁秀挺，唇色淡得像没长开，组合在一起竟真有几分观音相，

　　眼尾微微上挑，却无半分暖意，反倒像玉石刻成的，冷得硌人。

　　她站在月光底下，周身裹着一层寒气，

　　林桉回过身的那一瞬间，心差点没跳出来，一口咬了舌头，细细密密的疼往心里钻，

　　灯笼的绿光照得仿佛不是那个女人的裙子，而是他的心，

　　耳边心跳声如雷如鼓，他两眼一翻差点没被吓过去，

　　低头一眼就瞥到了女人裙摆下，朝着他这边的，是脚后跟。

　　女人笑了，嘴角牵起的弧度规整得像用尺子量过，和观音像上的悲悯神情一模一样，可那笑意半点没达眼底，薄唇轻启，

　　“这是你的东西吗？”

　　她的声音和想象中的清冷不同，说不出的黏腻，话尾像是带了钩子，林桉多听一点都会被勒脖子窒息而死，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骂道，

　　靠啊，活的鬼啊，

　　这女人诡异得就差把‘它是鬼’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林桉捂了捂自己的心脏，目光落在那双静得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上，眼白没有该有的光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死气，唯有竖起的瞳孔在月光底下发着幽幽的冷光，

　　跑！赶紧跑！

　　林桉目空一切，假装没有看到女人，大步流星地绕开了它，与它错身的那一刻，拔腿就跑，

　　女人面前空旷，早已不见人影，它定定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地面，勾起的嘴角倏地绷直下压，然后慢慢扭过了头，

　　不知道在哪儿听过，只要假装看不见鬼，骗过它们后就有可能躲开，真也好假也罢，林桉还没蠢到和那个女人有商有量，

　　他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出了二里地，嗓子跟火烧了一样，终于在跑也跑不动的时候停下来，喘了口气，

　　身后没有动静，那女人应该是没有追上来，

　　额头上大颗的汗珠低落，正好有一颗里落在他捏在手里的手机上，屏幕亮起，林桉跟脑子抽了一样，突然很想看看自己的微信步数，

　　就凭他今天的运动量，怎么也得上个榜首，

　　“这是你的东西吗？”

　　女声骤然从耳边传来，这次，几乎是贴在了林桉的脸庞说的，甚至他能感受到女人吞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耳廓上，声音传来的那一刻，半边身子都麻了，

　　林桉瞪着惊恐的瞳孔，想都没想捏着手机是武器，抡直了胳膊，砸向声音的源头，他胡乱地挥舞着手臂，身体不稳地往后直推，

　　反抗的空隙，他的眼睛眯起了一条缝，这一眼，看得林桉差点没过去，

　　女人那张精美的脸悬浮在半空中，高度对着他的后脑勺，齐肩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柔顺的光泽，而它的脖子像是被面团子捏出来的一般，被抻得老长，远远还能看到它仍旧站在原地的身子，

　　莫名的，林桉脑海里想到了动物园里的长颈鹿，只是，长颈鹿的脸变成了人的脸，她那细长的脖子在空中如同机械手臂微微晃动，看得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掀起了他大半个头骨，

　　长颈鹿个屁啊，那分明是立起来的蛇，只不过是长了个人脸!

　　他没出息地被吓得叫出了声，脚像是被粘在了原地，怎么也抬不起来，他惊恐不已地望向女人，死气沉沉的眼睛盯久了，他居然看出了掩藏在竖瞳下翻涌的疯狂和贪婪，

　　那眼神就好像在对他说，

　　饿···好饿···

　　又被当成了点心的林桉心情实在是不太好，他心里没由来升起了窜天的怒意，

　　怎么又是他？

　　为什么一个个都喜欢找上他？

　　一周之内遇到了两次鬼，他是捅了莲花村的鬼窝吗？

　　女人的脖子柔软得像是面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太重，有支撑力的脖子荡起了弧度，就像是随波逐流的水波纹，而它的头也随着脖子的甩动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有那么一瞬间，林桉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心底里滋生了想要把一脸不怀好意的女人的脖子打上蝴蝶结的念头，

　　这可惜，这个念头没有撑多久，就像他的勇气一样 ，很快就被恐惧淹没的无影无踪，

　　女人的嘴里一直重复着那一句话，语调一次比一起兴奋，语气也一次比一次快，像是在催促林桉快点回答它，

　　至于答案，林桉觉得，一点都不重要，

　　也不知道它的脖子能抻多长，反正林桉是不敢把他的背留给这个怪物，他只能想办法和它周旋，

　　一开口他才发现他的牙齿还在打颤，哆哆嗦嗦道，“不··不是···”

　　女人没有因为得到否定的答案而有所生气，眼中与蛇一般无二的瞳孔闪烁着光芒，林桉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咧大了嘴巴，嘴里的蛇信子再也藏不住，当着他面吐露了出来，

　　原本轻柔的女声变得扭曲尖锐，那张观音脸明明一点都没变，可在他的眼里却越来越像蛇，

　　它并没有放过林桉的打算，蛇信子不怀好意地在林桉的眼前晃了晃，

　　“是吗？那你有看到我的东西吗？”

　　“没看到···”林桉并不想回答，但更不想惹怒它，硬着头皮与它面面相觑，

　　女人抡着脑袋在空中画圈，脖子一点点伸长，越来越靠近林桉，每次张嘴，林桉都能感受到蛇信子上的潮湿和寒意，

　　他不知道女鬼到底要找什么东西，但他直觉接下来要的必定是他的小命，女鬼靠近他一分，他就往后蹭一分，

　　他的动作虽然没有大开大合，但在女鬼的眼中却十分显眼，只是它并没有把他的小心思放在眼里，

　　圆鼓鼓的眼珠子慢悠悠地在眼眶里转动，最后落在了林桉那双笔直的双腿上，

　　因为要守灵，所以林桉没穿短裤，在柜子里随便找了条段鸣野的黑裤子套了上去，裤子不光大，就连裤脚都拖了地，林桉嫌弃地扎了腰带，在裤管上弯了两道，将就地穿了出去，

　　半路让上次到家里去找段鸣野帮忙的王婶撞个正着，

　　林桉长得好看，王婶喜欢得不得了，见不得他穿得那副模样，拉着他到家里给他改了裤子，王婶的手艺意外的好，三两下就改得特别合身，

　　黑色长裤紧贴着腿型，衬得双腿愈发细长挺拔。线条流畅利落，从大腿到脚踝笔直得近乎苛刻，没有半分赘余，

　　裤缝笔挺如刃，顺着修长的腿线垂落，勾勒出完美比例，站在那里，黑裤与长腿相映，既显利落锋芒，又透着几分矜贵的气场。

　　他喜欢骑马，所以身上虽然不显，但腿上还是有一层薄肌，被长裤包得严严实实，看得女人眼底的贪婪越发眼藏不住，嘴里都差点留下口水，

　　林桉往后退了两步，他自然感觉地到女人的视线，双腿上的汗毛都很给面子地立了起来，

　　女鬼再也耐不住饥渴，双眼放光，脸上的嘴巴成了咧开的黑洞，朝着林桉的头张了过来，想要一口咬下他半个身子，

　　“我的双腿！那是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