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暗》失语的山

12、暗潮再起

　　新历元年，夏。

　　学宫的灯火夜夜通明，但洛邑城外的暗流从未停息。嬴卓站在九鼎阁最高层，指尖划过羊皮地图上那些用朱砂标注的节点——那是各地旧贵族秘密集会的据点。

　　“他们学聪明了，”意识深处魏玔的声音带着冷意，“不再明着反对，而是用新政的粮种贷给农户，秋收时却收取七成租子。”

　　嬴卓的目光落在地图边缘的秦国疆域。他的王兄嬴虔送来密信，表面称臣，信纸却用只有秦国公子才懂的暗语写道：“新政虽好，难敌千年积弊。”

　　“他在提醒我们。”嬴卓轻声道。

　　“也在试探。”魏玔回应，“若连秦国的旧贵族都压不住，其他五国更会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侍卫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圣主，出事了！”

　　——

　　洛邑西市，新政设立的第一个平价粮仓前挤满了愤怒的百姓。粮仓主管被绑在木桩上，额头刻着“蛀虫”二字。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高声宣讲：

　　“看啊！这就是新政的官！说好的平抑粮价，却把粮食高价卖给商人！”

　　人群骚动，有人开始砸粮仓的大门。

　　嬴卓的马车在此时抵达。他没有带护卫，只身一人走入人群。金色的龙纹在衣襟下隐约发光，所过之处，人群不由自主地分开一条路。

　　“你说他高价卖粮，”嬴卓停在书生面前，“证据呢？”

　　书生脸色一白，强作镇定：“百姓的眼睛就是证据！”

　　嬴卓不再看他，径直走向粮仓主管。手指轻点，主管额头的刻字消失，伤口愈合如初。

　　“现在，”他对恢复神智的主管说，“告诉我真相。”

　　主管颤抖着跪下：“是……是有人逼我做的。他们抓了我的妻儿，要我配合演这场戏……”

　　“谁？”嬴卓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寒意。

　　主管还未回答，书生突然暴起，袖中匕首直刺嬴卓后心！

　　匕首在触及衣料的瞬间化为齑粉。嬴卓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指尖轻弹，书生便僵在原地，眼中浮现惊恐——他的记忆正在被强行读取。

　　“儒家……孟轲的弟子……”嬴卓闭目读取信息，“联合六国旧贵族，要在秋祭时发动政变……真是好算计。”

　　他睁开眼，龙纹金光大盛：“既然你们想看新政的威力——”

　　九鼎突然同时震动，七道金光从鼎中射出，划破长空，直指六国都城与儒家学宫所在的齐国稷下。

　　千里之外，六国王宫同时响起钟鸣预警。而在稷下学宫，孟轲手中的竹简突然自燃，火中浮现出一行金字：

　　“秋祭之时，静候诸位。”

　　——

　　三日后，六国使臣齐聚洛邑。

　　这一次，他们带来了真正的诚意——各国世族的族谱，以及堆积如山的罪证。

　　“楚国王室三百年间，私设牢狱十七处，虐杀奴隶九百余人。”

　　“赵国贵族圈地千里，饿死农户三千户。”

　　“齐国孟氏……呵，”嬴卓看着孟轲苍白的脸，“光是侵占的学田，就够养活半个齐国。”

　　明堂内死一般寂静。六国使臣跪了一地，孟轲更是瘫软在地。他们这才明白，新政真正的杀招不是武力，而是阳光——当所有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千年的特权便成了催命符。

　　“圣主开恩……”有人开始磕头。

　　嬴卓却看向窗外。夕阳西下，九鼎在暮色中如同燃烧的星辰。

　　“我不杀你们。”他轻声道。

　　众人刚松口气，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我要你们活着，亲眼看着自己守护千年的‘礼法’，是如何被百姓亲手砸碎的。”

　　——

　　秋祭前夜，嬴卓独自来到九鼎深处。

　　这里比以往更加寒冷，青铜墙壁上凝结着冰霜。在最深处的密室中，他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魏纾的残魂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被九鼎之力维持着一丝灵识。此刻她跪坐在阵眼中，双手结印，正在稳固九鼎的封印。

　　“阿姊……”意识深处，魏玔的声音颤抖。

　　魏纾睁开眼，虚幻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阿玔，你来了。”

　　她看向嬴卓：“还有你，孩子。”

　　嬴卓走近，发现魏纾的残魂比上次见时更加透明，显然维持封印消耗巨大。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因为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魏纾轻抚他的脸颊，触感如雾气般虚幻，“九鼎的天神残魂并未完全封印，它只是在等待时机。而秋祭之日，天地灵力最盛时……”

　　她话未说完，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墙壁上的冰霜开裂，从中渗出暗金色的液体——那是天神之血。

　　“它要苏醒了！”魏纾脸色骤变，残魂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快走！”

　　嬴卓不退反进，将掌心按在阵眼上。龙纹金光与魏纾的魂光交融，强行镇压暴动的天神之力。

　　意识深处，魏玔与他完全同步。三百年的修为、新生的力量、还有魏纾牺牲的魂力，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震动渐渐平息。墙壁恢复原状，只是魏纾的残魂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够了吗？”她轻声问，身影开始消散。

　　嬴卓握住她即将消失的手：“足够了。”

　　魏纾最后看了他和意识深处的魏玔一眼，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九鼎之中。

　　“这一次，是真的永别了……”

　　光点消散后，密室的墙壁上浮现出新的纹路——那是魏纾留下的最后馈赠，关于如何彻底炼化九鼎的秘法。

　　嬴卓抚过那些发光的纹路，轻声道：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失去任何人。”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