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暗》失语的山

11、星火燎原

　　新历元年，春。

　　洛邑城外的官道上，一辆牛车缓缓而行。驾车的老人哼着古老的调子，车厢里堆满了竹简。当他抬头看见悬浮在空中的九鼎时，浑浊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

　　“停车。”

　　牛车在城门前停下。守城的新军士兵上前查验，态度客气却坚定：“老先生从何处来？”

　　“稷下。”老人递过路引，目光仍盯着九鼎，“那便是……新的天道？”

　　士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语气带着自豪：“是嬴卓大人设立的护国鼎。”

　　老人轻笑：“嬴卓……是了，现在该称他为圣主。”

　　——

　　嬴卓在新建的明堂接见了这位不速之客。

　　“老朽邹衍，特来请教圣主。”老人躬身行礼，姿态却不见卑微。

　　意识深处，魏玔立即预警：“阴阳家首领，小心。”

　　嬴卓不动声色：“先生所为何来？”

　　邹衍直起身，目光如电：“老朽想问问圣主，这九鼎新政，是要断绝百家传承吗？”

　　明堂内顿时寂静。侍立的官员们都屏住了呼吸。

　　嬴卓缓缓起身，走到窗边。从这里可以看见城中新建的学宫，各家学派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先生误会了。”他回身，眼中金芒流转，“新政要断绝的，是垄断知识的特权。百家学说，当在阳光下争鸣。”

　　他指尖轻点，一道金光没入邹衍眉心。老人浑身剧震，眼中浮现震惊之色——那是新政规划中关于百家学宫的完整蓝图。

　　“这……这是……”

　　“儒家讲仁爱，法家重律法，道家求自然。”双魂的声音在明堂中回荡，“而我要的，是取百家之长，创万世之基。”

　　邹衍沉默良久，突然深深一拜：“阴阳家，愿效犬马之劳。”

　　——

　　然而阻力比预想的更大。

　　三月后，儒家大贤孟轲在齐国发表《斥异端书》，将九鼎新政斥为“乱天命、悖人伦”。紧接着，各国旧贵族暗中串联，试图复辟旧制。

　　“他们不敢明着反对，”魏玔在意识中分析，“便在暗中煽动舆论。”

　　嬴卓抚过案前堆积的谏书，其中大多在指责新政“违背祖制”。最激烈的一份甚至要求他“归还九鼎，退居臣位”。

　　“你以为如何？”他问意识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回应的是冰冷的杀意：“乱世当用重典。”

　　嬴卓却笑了：“不，这次我们用别的方法。”

　　次日，他颁布《求贤令》，宣布将在九鼎之下举行百家论道。不论出身，不问门派，唯才是举。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

　　论道那日，九鼎之下人山人海。

　　孟轲率先发难：“敢问圣主，废宗法，毁礼制，是要让人子不认其父吗？”

　　嬴卓尚未开口，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父慈子孝，不在虚礼，而在真心。”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布衣青年缓步而出。他向着嬴卓一礼：“墨家翟，愿为新政进言。”

　　孟轲冷笑：“墨家兼爱，实为无父！”

　　翟不卑不亢：“儒家亲亲，未免自私。”

　　两人你来我往，辩得精彩。围观的百姓虽听不懂深奥的义理，却也能感受到新旧思想的碰撞。

　　嬴卓静静听着，意识深处与魏玔交流：

　　“你看，火种已经点燃。”

　　“还不够。”魏玔回应，“需要一阵东风。”

　　东风很快来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为什么女子不能入学？”

　　全场寂静。发问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被她母亲惊慌地拉住。

　　孟轲皱眉：“此乃祖制。”

　　“祖制便是对的吗？”女孩挣开母亲的手，指着九鼎，“圣主说，众生平等！”

　　嬴卓起身，走到女孩面前蹲下：“你叫什么名字？”

　　“阿黎。”女孩仰着头，眼中闪着光，“我想读书。”

　　他轻轻握住女孩的手，一道金光流入她的体内：“从今日起，你就是新政学宫第一个女弟子。”

　　全场哗然。

　　孟轲拂袖而去：“竖子不足与谋！”

　　但更多的学子留了下来。他们看着那个被金光笼罩的女孩，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

　　当夜，嬴卓独自登上九鼎。

　　月光如水，洒落在青铜鼎身上。意识深处，魏玔的情绪罕见地波动：

　　“还记得吗？三百年前，这里还是刑场。”

　　嬴卓抚过冰凉的鼎身：“现在这里是希望。”

　　远处，新建的学宫灯火通明。即便是在深夜，仍有学子在苦读。那些灯火如同星火，终将燎原。

　　“值得吗？”魏玔突然问，“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付出如此代价。”

　　嬴卓微笑：“你我现在，不也是不相干的人吗？”

　　意识深处传来温暖的共鸣。是啊，两个本该互为棋局的灵魂，如今却成了彼此最深的羁绊。

　　星光渐暗，东方既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