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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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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多了,我对她不感兴趣。”
梁绪安脑海里闪过某个混乱的瞬间,停电时器材室短暂的亲密接触。他顿了顿,像是觉得这个说法还不够。
“我不是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自己还不至于沦落到抢别人女朋友。
“好好好,不感兴趣,有道德,您特别有道德。”肖竣的话意味深长。
“不过,她男朋友谁啊?”
……
“袁圆,发什么呆呢?”
耳朵响起程芋儿的声音,袁圆才回过神来。
杨扬假咳了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梁绪安离开的方向拉回来,“看在你们这么仗义的份上,今晚我请客。”
姚雯闻言,径直就朝小吃街更热闹的方向走去,“那我要吃小龙虾。”
“啊喂,你还真不客气啊。”杨扬快两步跟上,嚷嚷道。
几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坐下,热腾腾的饭菜驱散了刚才在校门口的不快。
袁圆问杨扬:“话说,你买奖状干嘛啊?”在她印象里,杨扬实在不像会在意这种形式主义的人。
杨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不是因为我奶奶。你们也知道,我从小是跟奶奶一起长大的。”
“老一辈的人嘛,”杨扬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涩,“总觉得能拿回奖状的孩子,将来一定是有出息的孩子。她信这个。”
杨扬两岁那年,父亲见人溺水,没有犹豫便纵身跃入水中,溺水者成功获救,自己却因腿部抽筋没能上岸。
母亲呢,本就一直受产后抑郁症困扰,情绪也不稳定。得知噩耗后一时接受不了,也随父亲而去了。
幸福的家在一夜变得支离破碎,两人的模样在杨扬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能凭借那个年代泛黄的老照片勉强拼凑。
每当杨扬拿回奖状,奶奶都要笑眯眯地贴在墙上最显眼的地方。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想着……能拿回去张奖状,糊弄糊弄她,让她高兴高兴。”
餐馆里喧闹的人声仿佛在这一刻远去。袁圆看着杨扬书包露出半角金边奖状,突然觉得它重若千钧。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
一番话说完,杨扬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大声道:“哎哟,说这些干嘛,吃饭最大,快吃快吃!”
程芋儿默默地把一盘杨扬爱吃的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姚雯用力拍了一下杨扬的后背,力道不轻,语气却带着罕见的柔和:“行啊你,还挺会哄奶奶开心!以后有不会的题尽管找我,争取下次帮你弄张真的!”
“得。考68的教47的?我还是戴个眼镜认清孔圣人吧。”
“杨——扬!!!”
等袁圆回到家,“陈女士,你的宝贝女儿回来了。”
门还没完全推开,袁圆清脆的声音就先钻进了家门。
袁圆弯腰换拖鞋,察觉到两双眼睛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一双呢,便是自家妈妈陈女士,此刻正环抱着手臂靠在一边看自己。
另一双眼睛呢,是沂城附中高二的张言曦,平时每月会有这么一两次来家里跟妈妈学习声乐,现在放了寒假,上小课次数自然多了起来。
“曦曦。”
袁圆见状,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朝张言曦打招呼,对方笑着回应。
“老袁呢?”袁圆探头往厨房张望。
“在律所呢,估计得加班。”
袁圆肩膀顿时垮了下来,这意味着今晚又要吃妈妈做的“创意料理”了。
为什么叫创意料理呢?
因为根本无法想象这次又会是哪两个毫无交集的菜品在一起,想到爸爸做的糖醋排骨,袁圆咽了咽口水。
“那我先上楼了.……”
袁圆有气无力地拖着书包往楼梯走,不死心地回厨房打开冰箱瞄了一眼,好在没有多少食材供陈女士发挥。
回到房间,袁圆把书包往床上一扔,整个人瘫成一个大字型,手腕上失而复得的四叶草手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楼下张言曦百灵鸟般的嗓音伴着陈女士的伴奏飘上来。
袁圆转了转手腕,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她正和程芋儿通着电话。
程芋儿的声音带着些许感慨,“之前只知道杨扬是奶奶带大的,没想到事情是这样。”
袁圆收敛了笑意,“是啊,怪不得他一直想当兵,原来叔叔是这么正直勇敢的一个人。”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因为见义勇为,失去自己的生命,这样值得吗?”
这个问题有些沉重,超出了她们日常讨论的范畴。袁圆从懒散的坐姿中直起身子,认真思考起来。
“我想,”她的声音变得轻柔却坚定,“叔叔在跳下水救人的那一刻,没有时间去考虑值不值得。那就是一个善良的人,在最危急的关头,做出的本能选择。”
袁圆顿了顿,继续组织着语言,“李老师不是常跟我们说,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它的长度,而在于它的宽度吗?就像我们学《史记》的时候,司马迁也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叔叔的选择,是前者。”
程芋儿也在认真听着,轻声回应:“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对家人来讲,这样的离别太残忍了。”
“我们现在去否认这种牺牲,对逝者和铭记着他、以他为荣的家人来说,好像也是一种残忍。”
程芋儿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心思细腻柔软的人便是如此,容易为他人的命运感同身受,如同平静的湖面总会清晰地倒映出流云的痕迹与风的形状。
静默片刻后,程芋儿忽然转了话题,语气变得肯定:“袁圆,你一定能考上青岚大学。”
“这么相信我?”袁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笃定逗笑。
“你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没错,我是未来的青大阿圆。”袁圆默契地接上程芋儿的梗。
门铃再响起的时候,张言曦已经离开。
“不跟你说了啊,我外卖来了。”
挂断电话后,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
“干什么呢袁小圆,叮叮当当的。”
陈滢见女儿像阵风一样从楼上刮下来。
袁圆笑嘻嘻着蹦跶到门口,丸子头还翘起了一缕呆毛。
“拯救我的晚餐来啦!”
陈滢刚要开启“外卖不健康”“高三生更要注意饮食”的经典说教模式,袁圆就抢先一步:“给你也点了一份,你最爱的那家拌面,加辣不加香菜。”
陈女士你不知道,和你做的饭相比,恐怕外卖对我身体更友好,袁圆悻悻想到。
陈滢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宠溺地叹了口气。
门一开,正巧对门的苗姨家也“咔哒”一声关上。
出来的不是旁人,是梁绪安。
袁圆拿外卖时兔耳帽严严实实地扣在头上。
梁绪安目光淡淡扫过来,没认出来。面无表情地移开,转身下楼。
……
跆拳道馆内,充斥着击打脚靶的闷响和急促的呼吸声。
梁绪安和肖竣正在做对抗训练,身影交错。
梁绪安一记横踢扫出,却被肖竣灵活地格挡开。一旁双手环抱在胸前的教练看着这边,微微皱眉。
一轮练习结束,两人停下休息,用毛巾擦着汗。教练踱步过来,直接看向梁绪安:“怎么?有心事?”
梁绪安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摇了摇头,“没。”
“没有?你的腿法,力道是够,但重心是飘着的,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训练上。” 教练语重心长,“这样练,效果只会事倍功半。”
“你可以试试养养花,种种草,或者养个小宠物什么的,都需要耐心,先磨磨性子。”
“梁绪安,我觉得你适合养……养头驴!跟你一样,又倔又能抗。”肖竣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接话。
梁绪安没搭理他,眼帘轻轻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傍晚时分
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梁绪安换上了一身黑色休闲服,出现在了嘈杂的宠物市场。
他在各种猫猫狗狗、鸟雀鸣叫声中穿梭,逛了快一个钟头,眼神掠过那些过分活泼的生物,却始终没停下脚步。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家卖水产的店铺前。透明的玻璃缸里,各色鱼儿游弋。
“帅哥看看鱼?你看我这孔雀鱼,尾巴多漂亮,买几条回家养着,赏心悦目啊!”老板极力推销着,又指向另一个鱼缸,“这种也好养,斑马鱼,卖得最火了!”
梁绪安抬起手,指向角落的一个塑料盆里。“就这个吧。”
盆里,几只巴西龟正慢吞吞地划动着四肢,也有缩在壳中,仅探出一双黑豆般的眼睛。
龟壳在水波映照下,泛着暗绿色的、沉静的光。
“哎,好嘞!巴西龟,好养活,皮实!” 老板微微一愣,随即手脚麻利地拿起抄网。
肖竣盘腿坐在梁绪安家客厅的地毯上,手指戳了戳玻璃缸里那只纹丝不动的巴西龟,那小东西感觉到触感,只是慢吞吞地缩了缩脖子。
肖竣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理解的神情,望向坐在沙发上,正低头摆弄魔方的梁绪安。
“你养这么个玩意儿,是打算让它给你养老送终?可以当作传家宝传给你重重重孙子了。”
……
这天袁圆从程芋儿家出来时,天色渐暗。
冬风吹在她后颈上,莫名让她有些发毛,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
她脚下不敢停,强作镇定地走着。不动声色地小幅度侧了侧头,用眼角余光飞快地往后一瞟。
巷口空荡,只有被拉长的影子。
没人吗?
她不放心,又装作整理头发,幅度更大地往后看了一眼。
嗯?
身后出现了个挺拔的身影,是梁绪安?
他怎么在这?
袁圆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等她再偷偷回头时,他还在不远处,步伐不紧不慢。
奇了怪了。
袁圆索性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越走越近的人,扬声问:“你跟着我干嘛?”
梁绪安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巷子里的光线昏暗,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莫名被这样直白地质问,干嘛?他也想知道面前这个女生想要干嘛。
“你怎么不说话。”
梁绪安语气有些无奈:“我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