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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下次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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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周难得觉少,睡了半个小时不到,悠悠睁开眼,魏晋北还守在身边。
他好像睡着了,一只手堪堪搭在自己胸前的被褥上,不重,但夏商周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压住了,说不上来无形地发沉。
对方的脸枕着臂弯,保持着侧跪的姿势,他登时不好意思自己的鸠占鹊巢。
但又怕惊醒了对方,只小心地凑近,后脑磨着枕头往床沿移动,一点一点地翻着身子,就一会儿便闹出了一身汗,磨蹭了五六分钟。
贴到对方跟前后,他却又无所适从,这会儿躺下去也不是,起来也不是,夏商周最终只好就这么撑着。
但他从来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现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欣赏眼前容貌出众的人儿了。
他侧躺着,卷毛被压着使得额前的碎发再度垂落,遮住了大半眉眼,只露出一截光洁的额头和微微抿起的唇线。
唇色是少年人特有的淡粉,更近于白桃粉,呼吸轻得像羽毛,均匀地拂过枕巾,晕开一小片极浅的温痕。
他的手自然地蜷在身侧,指节分明却带着少年独有的纤细,身上的棉质白衬衫松松垮垮,领口露出纤细的锁骨,随着胸腔起伏,勾勒出柔和的弧度。
他正入神,魏晋北浓密的睫毛突然发生轻微的抖动,连带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
夏商周心下一惊,偷看被抓包这还了得,他撑着身子往后退了些。
眼神清明,他本来就睡不着,只是想守着对方,但又不好意思赤裸裸地看着对方,他不敢,但架不住夏商周敢呢。
他垂眸使得睫毛扫过眼睑,像春燕轻掠湖面,漫出软乎乎的笑意。
视线落在对方发顶,顺着鬓角的碎发往下滑,掠过鼻尖、唇角,每一寸都带着温柔的描摹,仿佛要将这副模样刻进骨子里。
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连带着眼底的光都暖得发烫,只等着和夏商周对视时,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他没午休,语气里却带着股刚醒来的慵懒,“周周,想看可以随便看的。”
他手托着下巴,歪头盯着对方,夏商周看着他压红了的半张脸,禁不住闹了个大红脸,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从戴了滤镜后,魏晋北的行为落在他的眼中都少不了调戏与诱惑的色彩,“小北哥,我,我午睡好了,你再给我讲讲你们文物修复师的工作吧。”
天太热了,他一把扯开被子,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半踮着脚小步地走到桌边,把窗子打开,一阵鸢尾花的清香便袭来了。
魏晋北记着对方有要务在身,先前还担心他会“玩物丧志”,忘了这茬事儿,这会儿想想对方回国也才四日有余。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幸福的,时间自然也过得很快。
木门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魏晋北平和的嗓音在这间和文物共度了六季春秋的房子里回荡了一个下午。
“师父总说我们是跟时光讨饭吃的人,工作台前的每一件文物,都是被岁月咬碎的记忆碎片。我的指尖抚过那只宋代青瓷瓶——瓶口缺了一角,釉面爬满细密的冰裂纹,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藏着数不清的故事。”
“工具箱里的镊子、刮刀、黏合剂都是我最亲密的伙伴。还记得有一次,我对着三块形状相似的碎片琢磨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夕阳把工作室染成暖黄色,才在光影流转间找到它们原本的契合点。”
“每天跟这些残破的老物件打交道很多时候会比和人打交道轻松自在得多,当破碎的瓷片重新拼凑成完整的器型,当模糊的铭文在清理后重现清晰的字迹,当褪色的彩绘在修复后恢复往日的鲜亮,那种与古人对话的震撼,是任何事情都替代不了的,是任何情感都不可比拟的。”
“文物修复讲究“修旧如旧”,我们不是创造新的东西,而是做时光的缝合师,让断裂的历史重新连接。有时候,一件文物的修复要花费数月甚至数年,期间可能会遇到无数次失败——调配的颜料不对、黏合的角度偏差、补配的部件与原作不符。我也会疲惫,但是一想起它们在地下沉睡数百年,历经风雨沧桑,却依然保留着当年的印记。它们是历史的见证者,而我的使命,就是让这些见证者继续讲述属于它们的故事。”
……
婉言谢绝了对方的送行,夏商周摆摆手只魏晋北送到站台。
“小北哥,下次见。”
“周周,下次见。”
公交碾过柏油路的震颤顺着座椅蔓延上来,夏商周把额头贴在微凉的车窗上,看暮色像墨汁滴进清水,慢慢晕染开。
天色越来越暗,车窗渐渐变成一面镜子,映出他的侧脸都有些模糊,叠在窗外流动的风景上。
在回家之前,夏商周认为自己有必要去找唐宋“兴师问罪”。
滴的一声,面部识别系统通过,夏商周大摇大摆地走进,边叫着唐宋的名字,对方今儿个却是迟迟不应。
他拾级而上,吐槽唐宋当初省一时小钱,不知道买栋有电梯的,还美名其曰锻炼身体。
“唐宋!”
“唐小鸟。”
“小宋哥哥~”
【这都不应。】
扣了扣房门,依旧没人应,他便自行开了门。
唐宋单手环臂,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站在窗帘开敞的落地窗前。
夏商周听得真切,“嗯,你回来悠着点。”“不骗你,他真有喜欢的人了。”“哎呦,我的大小姐。”
电话对面的人明显脾气不佳,唐宋好声好气地哄着,估摸十五分钟左右。
他松了口气,一回头又对上小少爷审视玩味的目光。
好了,哄完小的哄大的。
“哎呦,来了怎么不吱声?”他挂起招牌的微笑,讲真,除了夏商周和艾薇这两个从小看到大的人,几乎没有人不溺死在唐家大少醉人的笑容里。
“哎,你和那为什么围巾杯先生进展的怎么样了?”他一贯如此,话题转移得很生硬,因为他知道夏商周会接茬。
“是魏晋北,魏晋南北朝的魏晋北。”
他一头雾水,只当自己在国外待久了,中国话听起来都开放了许多。
“我们现在是朋友啊。”
【哎呀,哎呀,真是儿大不中留,瞧瞧这副兴奋快乐的小样儿,和这发情的小狗似的。】
发情他可不敢说,但小狗还是可以的。
“周周,你现在就像只小狗,你知道吗?”说着凑到跟前,两人身高相差不大,他抬手在对方头顶撸了撸。
夏商周笑骂着拍开那只作乱的手,“打住,”他不像小时候一样好糊弄了,“再过一会咱俩又该打起来了,说吧,瞒我什么事儿了?”
对方手抵在嘴边,轻咳了几声,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语重心长,”艾知薇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