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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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光微亮。
金旺旺便揣着那几块仅剩的、捂得温热的灵石，再次踏入了那座巍峨肃穆、散发着浩瀚书卷气息的琅嬛阁。
缴纳了近乎他全部家当的“入门费”后，他无视了两旁直抵穹顶、望不到尽头的巨大书架带来的压迫感，径直朝着记忆中存放“灵植灵物志”、“仙馔辑录”一类典籍的区域走去。
琅嬛阁内卷帙浩繁，即便只是这专门收录物产、食馔的一隅，书架亦如丛林般密集。
金旺旺耐着性子，凭借妖修对气息的敏锐感知和对书名标签的快速浏览，一排排地搜寻过去。他指尖划过冰凉或温润的书脊，灵识如同细密的网，捕捉着任何可能与“冰晶银鳞”或“寒晶湖灵鱼”相关的字眼。
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逝。就在他快要因这枯燥的寻觅而感到些许烦躁时，指尖终于在一册名为《北境寒渊异兽灵植考》的厚厚皮卷上停住。
他小心地将这卷分量不轻的典籍取下，走到旁边靠窗的光亮处，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书页泛黄，字迹是古老的篆体，夹杂着精细的手绘插图。金旺旺凝神细读，终于在记述“寒晶湖”水系生灵的篇章中，找到了关于“冰晶银鳞”的详细记载。
果然，此鱼并非凡品，其常年栖息于极寒玉髓矿脉附近，体内凝聚的并非普通水汽，而是一丝精纯的“冰髓寒息”。这寒息既是其灵气精华所在，也是其肉质鲜甜弹牙的根源，但同时，也构成了其极难被寻常火候烹熟的特性。
书中明确提及：“……冰晶银鳞，性极寒，蕴冰髓之气，秉极寒灵气，肉质蕴冰魄之精，非寻常水火可侵。其性内敛，遇外力则冰罡自生，护持本体……”。
看到这里，金旺旺心中恍然，难怪昨日自己的火灵力如同泥牛入海，还引发了那般剧烈的对抗。他继续往下看，心跳不由得加速。
“……欲烹此物，首重化解其冰罡。法有三：一者，以温和木灵或土灵之力徐徐浸润，化刚为柔，耗时颇久；二者，寻得与其相生相克之‘地心暖玉’薄片垫于其下，借玉石恒温中和寒气，此法最佳，可保原汁原味；三者，若有修为精深之水灵根修士，可以精纯水灵引导其体内冰魄，使之温和流转，自然散逸，然此法对操控者要求极高，稍有不慎，灵气相冲，反损其味……”
后面还附了几种具体的烹饪建议，包括清蒸时火候的微妙掌控，以及几种能进一步提升其鲜甜、又不与冰寒属性冲突的灵植调料。
金旺旺看得眉头紧锁，又隐隐兴奋。果然如此！这鱼并非凡物，不能用蛮力对付。
但木灵根、土灵根非他所长；“地心暖玉”一听则就不是他此刻囊中羞涩能觊觎的；那么，似乎只剩下……寻求水灵根修士的帮助？
一个身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中——孟白卿。
正思忖间，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自他身侧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万兽崖的小太阳金旺旺吗？真是稀客啊，竟能在此处遇见你。”
金旺旺闻声抬头，只见来人一身焰色滚边白衣，身姿修长，面容俊美中带着几分狐族特有的狡黠，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流转间仿佛能看透人心。
正是他的邻居，同为火属性妖修的胡不疑。胡不疑天赋亦是不凡，却与他跳脱好动的性子不同，更喜静处阅读，心思玲珑剔透。
“胡不疑？”金旺旺有些意外，下意识合上了手中的书卷，“你怎么在这儿？”
胡不疑踱步近前，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金旺旺手中那本《北境寒渊异兽灵植考》，又落在他尚带着些许烟灰痕迹的袖口和略显疲惫的脸上，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
“自然是来看书。倒是你……昨夜洞府里那般热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隔老远都瞧见了。我本是火属，自知帮不上忙，去了只怕添乱，便没去凑那热闹。怎么，这是……钻研厨艺，不慎走了水？”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眼神却锐利，显然已将金旺旺的狼狈与此刻出现在琅嬛阁查阅灵物典籍的行为联系了起来。
金旺旺被他点破，面上倒也看不出多少窘迫，只是摸了摸鼻子，承认得干脆：“嗯，一时失手。”
他并不打算细说，毕竟为了追求人去学做饭结果把家烧了，听起来实在不算什么光彩事迹。
胡不疑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失手？我看不尽然吧。”
“你小子，平日里不是混迹炼器坊，便是满登仙驿寻摸新奇玩意儿，何时对这等庖厨之事、尤其是这等偏门灵鱼的烹制法如此上心了？”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金旺旺面前的书册：“说吧，是瞧上哪家的仙子了，这般费尽心思想要献殷勤？连琅嬛阁都肯踏入了，看来所图非小啊。”
金旺旺心头一跳，暗道这狐狸果然敏锐。他本不欲多说，但胡不疑三言两语，几乎已将他那点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抿了抿唇，对上胡不疑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狐狸眼，知道再遮掩反而显得矫情。况且……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平日里看过的那些话本，里面那些狐族，无论男女，在情爱之事上似乎总有着天生的敏锐与手段。
既已被看穿大半，金旺旺索性心一横，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破罐破摔的坦诚，含糊道：“……是有这么个人。年纪……比我稍长些，是人族修士，性子……挺静的，不太爱说话，但对人很好，很耐心温柔。修为高深，还颇擅庖厨。”他略去了孟白卿的身份和目盲的特征，只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胡不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他抱臂倚在书架上，好整以暇地问：“然后呢？你就打算靠着一条差点把自己洞府点着的鱼，去抓住人家的心？”
金旺旺被他说得一噎，有些不服：“我这不是……正在找正确的法子吗？”
“法子？”胡不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揶揄，“旺旺啊，你这路子从一开始就有点偏。我问你，你在这儿研究半天，折腾得倾家荡产、灰头土脸，对方可知晓？”
金旺旺一愣，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胡不疑摊手，“你自个儿在背后努力得惊天动地，对方却一无所知，这叫什么？这叫努力努力白努力！感情这种事，尤其是你这刚开始的阶段，刷存在感比什么都重要。”
“你得让对方看见你，感受到你的心意，而不是凭空变出一道完美无缺的菜来——那跟酒楼传菜的伙计有什么区别？”
他见金旺旺若有所思，继续点拨道：“要我说，你还琢磨什么独门秘方？现成的好机会不就摆在这儿？”
“这鱼难处理，对吧？正好啊！你就拿着这鱼，直接去找他，就说‘偶得此物，听闻鲜美，只是不善料理，恐糟蹋了，特来请教’。他既温和，又有耐心，还会做菜，你以此为由接近，合情合理，毫不突兀。”
“一来，让他看到了你的‘心意’；二来，创造了独处的机会；三来，若能在他指导下成功做出美味，这份共同完成的经历，岂不是比你一个人闷头捣鼓出一盘绝世佳肴更有意义？印象也更深刻？”
胡不疑的话语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浇醒了金旺旺。
是啊！他之前只想着要呈现一个完美的结果，却忘了最重要的过程——与去芜师兄相处的过程。
自己闷头研究，失败了对方不知道，成功了也只是收获一份食物。但若是一起动手，哪怕失败了，也是一段独一无二的回忆，更能让师兄感受到他的用心！
“有道理……”金旺旺眼睛越来越亮，方才因钻研典籍而微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感取代了之前的挫败和焦虑。他看向胡不疑，由衷道：“谢了，胡不疑！你这狐狸脑子，果然好使！”
胡不疑得意地挑了挑眉，甩了甩并不存在的宽大衣袖：“好说，好歹比你多看了几本风月话本。快去吧，别在这儿对着死物发呆了，活人可比书本能教你的多多了。”
金旺旺不再犹豫，将手中的《北境寒渊异兽灵植考》小心放回原处，对着胡不疑点了点头，转身便大步流星地朝琅嬛阁外走去。步伐轻快有力，带着一种重新找到方向的笃定。
刚出了琅嬛阁，朝着饮暇峰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忽然心念一动，一个狡黠的念头如同气泡般冒了出来。他停下脚步，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寒玉盒，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剩下的那个。
“嗯……”他眼珠转了转，唇角勾起一抹带着点小算计的弧度，“反正这寒玉盒能保鲜，鱼又不会坏……这次只用一条，若是成功了自然好。若是……咳咳，万一还有什么不足，或者还想再吃……那下次不是正好还有理由再来寻师兄？”
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果断地将其中一个寒玉盒重新收回储物袋深处，只拿着剩下的一个，整了整衣衫，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单纯来请教烹饪问题的、好学又热情的师弟，这才再次迈开步子，朝着那片掩映在林木之间、此刻在他眼中充满了无限吸引力的饮暇峰院落，大步而去。
阳光在他灿金的发梢跳跃，那对尖尖的兽耳因为心中的期待和那点小小的“心机”而微微抖动着，显得格外灵动。前路似乎愈发清晰，而那扇通往某人内心的门，他仿佛已经找到了轻轻叩响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