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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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深，层林尽染，而后又被冬日凛冽的寒风剥去了最后的斑斓，只留下料峭枝桠直指灰蒙蒙的天空。仙灵境内虽因灵气滋养，四季不如凡界分明，但那份属于冬日的清寒与寂静，依旧悄然笼罩了各座山峰，饮暇峰尤甚。
这两三个月间，金旺旺俨然成了饮暇峰除孟白卿与孟雪拾之外的第三个常住人口。他来得愈发勤快，间隔时间也愈发固定，几乎掐准了孟白卿修炼、雕刻、照料菜园的节奏，总能在最“恰巧”的时间出现。
有时，他会带着登仙驿新出的、据说口感奇特的灵果，美其名曰“请师兄品鉴”；有时，他会“偶然”寻到一块纹理奇特、适合雕刻的沉水木，兴致勃勃地拿来与孟白卿一同研究；更多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地跑来，或是帮着给菜地松松土、浇浇水——虽然手法依旧带着点毛躁，但进步显著；或是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孟白卿以灵刃雕琢木料，时不时问些关于灵力微控的问题。
他的存在，如同投入缸中的一尾活蹦乱跳的金鱼，让饮暇峰这片沉寂的天地，不可避免地活跃起来。
而金旺旺，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刷存在感”中，小心翼翼地推进着他的“大业”。他开始有意识地制造一些细微的、看似无意的肢体接触。
递东西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孟白卿的手背；并肩而行时，手臂偶尔会轻轻相碰；讨论木雕纹理时，他会自然地握住孟白卿的手，引导他的指尖去感受那凹凸的刻痕——美其名曰“师兄你摸摸看，这里是不是有种特别的质感”。
最初几次，孟白卿的反应是略显突兀的停顿和微不可察的回避。他那习惯于保持距离的灵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超越寻常社交范畴的触碰，会本能地产生一丝警醒与不适。他会微微缩手，或是借着调整姿势自然地拉开一点距离。
然而，金旺旺实在太会把握分寸。他的触碰总是短暂、自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仿佛毫无心机的热情，每次之后，他又会立刻恢复那副爽朗坦荡的模样，谈论着菜畦的长势或是新听来的仙灵境趣闻，让那点刚刚升起的微妙气氛瞬间消散于无形。
次数一多，孟白卿那点最初的警惕，便如同被温水逐渐泡开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来。
他想，金旺旺本性如此，率真热情，不拘小节。妖族在表达亲近时，或许本就比人族更直接一些。加之他年纪尚小，又是火属性，行事热烈些也是常情。自己若总是反应过度，反倒显得矫情和小气了。
于是，到后来，对于金旺旺那些“无意”的触碰，孟白卿虽仍不会回应，却也不再刻意回避，只是习以为常地接受，仿佛那只是兄弟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亲密。
偶尔，在金旺旺靠得极近，那带着阳光和火焰气息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时，他心中那片沉寂的湖，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涟漪，但很快便归于平静，被他归结为一点对与人亲昵潜意识的敏感，和对活泼小辈乃至幼兽的怜爱。
孟白卿的这种“习惯”，看在金旺旺眼中，却成了莫大的鼓励和进展。
他沾沾自喜，心中那头名为爱恋的小兽欢快地打着滚，只觉得去芜师兄这座看似清冷难以接近的雪山，已然被他用热情和耐心融化了一角，通往山巅的大道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金旺旺在“助攻”孟雪拾方面，也是不遗余力。
他几乎成了孟雪拾的专属陪练和半个教习。每日雷打不动地拉着孟雪拾去武道场，不仅喂招，更开始有针对性地帮他分析剑招的缺陷，引导他理解剑意而非死记剑诀。
他甚至动用自己那点可怜巴巴、刚刚重新攒起来的灵石和人脉，拉着孟雪拾去观看一些颇有名气的剑修弟子之间的切磋或公开演武。
“看那个，雪拾！注意他的脚步变化和出剑时灵力的瞬间爆发，不是一味追求快，是精准！”
“啧，这招‘星垂平野’用得有点僵了，灵力流转不够圆融，若是你在那个角度，或许可以试试这样……”
金旺旺虽非剑修，但他战斗天赋极高，眼光毒辣，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并提出一些虽不系统、却极具启发性的建议。
在他的“魔鬼训练”和旁征博引的熏陶下，孟雪拾的剑术水平可谓突飞猛进。原本因执着符修而荒废的剑道天赋被重新点燃，加之他心中有了明确的目标——赚取海量灵石为灵侍炼制身躯——那份刻苦与专注更是远超常人。
他身上的金属性灵力愈发锋锐凝练，剑招也渐渐褪去了生涩，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
冬意渐浓，第一场细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饮暇峰的山径与屋檐，为这片本就清寂的天地更添几分素净。年关的脚步，也随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从登仙驿飘来的准备年货的喧嚣气息，渐渐临近。
这一日，金旺旺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心里开始活络起来。除夕……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从孟雪拾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往年的除夕，他们兄弟二人都是在饮暇峰上安静度过。
孟雪拾自小便在仙灵境，对凡界的年节习俗并无太深感触，只觉得那不过是又一个寻常日子，顶多晚饭时兄长会多准备一两道菜，便算是过了年。而孟白卿，性子喜静，加之目盲不便，更是从未想过要下山去凑那份热闹。
“这怎么行！”金旺旺在心里呐喊，“过年就是要热热闹闹、红红火火才对！”
他几乎立刻就在心中勾勒出一幅画面：灯火辉煌的登仙驿，人流如织，各式各样的花灯、小吃、杂耍……他和去芜师兄并肩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或许……还能趁机牵住他的手，在漫天绽放的灵焰烟花下……
光是想想，金旺旺就觉得心头火热，恨不能立刻就到除夕。
正当他琢磨着该如何开口邀请时，一个好消息传来——孟雪拾成功筑基了！
而且，凭借着他那地级接近天级的金灵根天赋，以及这数月来在金旺旺“督促”下突飞猛进的剑术基础，他顺利地被一位以严厉和剑法刚猛著称的剑修仙君看中，收归门下。
这无疑是饮暇峰近来最大的喜事。连一向情绪内敛的孟白卿，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欣慰和轻松的笑容。
孟雪拾能够回归正途，拜得名师，他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总算落地了大半。
金旺旺闻讯，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他先是兴高采烈地向孟雪拾道贺，然后便拉着刚刚安顿好、回峰探望兄长的孟雪拾到了他的房间，神秘兮兮地关上了门。
“雪拾！恭喜你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金旺旺用力拍着孟雪拾的肩膀，脸上笑容灿烂，“必须得好好庆祝一下！”
孟雪拾心情也是极好，笑道：“是该庆祝。不过兄长不喜喧闹，在峰上小酌几杯便好。”
“在峰上有什么意思！”金旺旺立刻摇头，循循善诱，“你如今可是断岳仙君的弟子了，身份不同往日！这庆祝也得有点排面！”
“我看，不如今年除夕，我们下山去登仙驿过！那里热闹，好吃的又多，正好给你庆祝筑基和拜师，双喜临门！”
孟雪拾闻言，微微蹙眉：“去登仙驿？除夕夜人山人海，兄长他……”
“所以才要你帮忙敲边鼓啊！”
金旺旺凑近他，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盼和一丝狡黠。
“你去跟师兄说，就说你今年筑基拜师，是大喜事，想换个方式庆祝，也顺便让兄长下山散散心，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他那么疼你，你开口，他多半会答应的！”
孟雪拾看着金旺旺那异常积极、甚至带着点急切的模样，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
他盯着金旺旺，缓缓道：“旺旺，你最近……往我们饮暇峰跑得是不是太勤快了点？而且，你对兄长……似乎格外上心？”
金旺旺被他问得一怔，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很快，他便挺直了腰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坦然地对上孟雪拾探究的视线，决定不再隐瞒。
“是，我承认。”
金旺旺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雪拾，我喜欢去芜师兄！”
“不是弟弟对兄长的喜欢，是……是像你喜欢灵侍那样，想要结为道侣的喜欢！”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金旺旺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孟雪拾还是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在他心中，兄长孟白卿是如师如父般的存在，沉稳、强大、清冷，是需要敬仰和依靠的长辈。而金旺旺，是他的朋友，是能勾肩搭背、一起喝酒打闹的同辈。
这两个身份骤然被“道侣”这个词连接起来，让他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无比怪异和……难以接受。
“你……你说什么？”孟雪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喜欢……我兄长？金旺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兄长他……”
“我知道！”
金旺旺打断他，眼神炽热而认真：“我知道师兄他很好，很强大，也很温柔。我知道我可能现在还配不上他，但我就是喜欢他！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他想起了巡界舟上的那个瞬间，那个将记忆中仰慕的身影与眼前人重叠的瞬间，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看着孟雪拾脸上那混合着震惊和排斥的表情，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自己不也一样？你喜欢灵侍，想要和他结为道侣，在旁人看来，岂不是更惊世骇俗？可你觉得有问题吗？”
孟雪拾被他这一问，噎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
是啊，他对灵侍的感情，何尝不是超越了常理？那份依赖、占有欲和想要永远在一起的执着，与金旺旺口中对兄长的喜欢，在本质上有何不同？无非是对象不同罢了。
他沉默下来，脸上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思索。
他回想起这几个月来，金旺旺对兄长那些看似无意、实则频繁的靠近和触碰；回想起兄长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回想起金旺旺在帮助自己修炼时那份不遗余力的热心……此刻，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金旺旺见孟雪拾神色松动，立刻打蛇随棍上，双手合十，做哀求状：“好雪拾，好兄弟！你就帮帮我吧！我是真心喜欢师兄的！”
“你看，我帮他照顾你，陪你练剑，现在还想办法让他下山散心……我多用心啊！你就帮我说句话，促成这次下山过年，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他眼巴巴地望着孟雪拾，那双琉璃似的黑眸里满是真诚和期盼，让人很难硬起心肠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