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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然而,不等他这混乱的思绪理出个头绪,金旺旺却像是突然切换了状态,脸上那深沉执拗的表情一收,又带上了点他熟悉的、带着点耍赖的狡黠,语气也轻松了几分:
      “当然啦,要是当道侣不行……”他眨眨眼,“师兄你小时候不是养过一只小黑狗当朋友吗?你看,我也是小狗嘛,品种可能高级点,是金的!你就当养我,不行吗?反正……你现在都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主人’了。”
      他甚至还努力晃了晃脑袋,试图让那对因为虚弱而有些耷拉的兽耳支棱起来,可惜没什么力气,只轻微抖动了一下。
      孟白卿:“……”
      他满腔翻腾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复杂情绪,被金旺旺这突如其来近乎无赖的转折,硬生生给噎了回去,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只剩下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松动。
      他看着金旺旺那虽然苍白却带着期待笑容的脸,感受着腕间咒印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联结,再想到他方才那番决绝的“拼命”之言……
      良久,孟白卿终是深深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过金旺旺颈下那圈黑色的咒印,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他。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但他也没有再推开他。
      他只是默默地,将虚弱靠在他肩头的金旺旺,更稳地拥在了怀里。
      金旺旺靠在孟白卿肩头,感受着那无声却坚定的默许,心中那块高悬了数日的大石,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
      巨大的喜悦和松懈如同暖流般瞬间涌遍全身,却也抽走了他强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
      咒印激发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虽已消退,但后遗症却汹涌而来。他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般,酸软无力,连抬抬手指都费劲。
      先前因剧痛而冒出的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此刻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被山风一吹,激起一阵寒颤。
      “师兄……”他声音虚弱,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我……我没力气了……身上都是汗,黏糊糊的难受……想回家洗个澡……”
      他试着想自己站起来,双腿却如同煮软的面条,刚一动弹就差点再次软倒。
      “别乱动。”孟白卿低声阻止,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金旺旺此刻身体的虚弱程度,灵力近乎枯竭,肌肉过度痉挛后的疲惫,以及那被冷汗浸透的冰凉。再让他自己走回万兽崖,怕是刚出门就得晕过去。
      他略一沉吟,便半扶半抱地,带着几乎挂在他身上的金旺旺,绕过主屋,向着屋后走去。
      饮暇峰主屋之后,地势略低,一条清澈的山溪潺潺流过,水声淙淙,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
      此时正值正月末,春寒料峭,溪水更是冰冷刺骨。溪边岩石被冲刷得圆润光滑,几丛耐寒的蕨类植物在石缝间顽强地生长着。
      孟白卿扶着金旺旺走到溪边一处看似寻常的岸边,灵识微动,指尖凝聚灵力,轻轻点向岸边几块不起眼的、看似天然形成的卵石。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以那几块卵石为节点,一个约莫丈许方圆的隐匿阵法被激活,淡淡的光晕流转。
      紧接着,阵法范围内的溪水仿佛被无形之力搅动,开始缓缓升温,水面蒸腾起白色的热气。不过几息之间,那片水域便已热气氤氲,水温宜人,如同一个天然的温泉池。
      金旺旺看得目瞪口呆,连身上的不适都暂时忘了:“师兄……你……你还在后院弄了个温泉?!”
      他之前来饮暇峰多是蹭饭或在前院活动,竟不知屋后别有洞天。
      “冬日偶需取用热水,或是平日修炼后,偶有疲累,借此舒缓。”孟白卿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扶着金旺旺在温热的溪水边坐下,然后,动作略显迟疑,却还是伸出手,开始帮他解开那身被冷汗和尘土弄得脏污的外裳。
      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孟白卿的动作便会几不可察地顿一下。金旺旺倒是坦然,甚至配合地抬起手臂,只是实在无力,大多时候还是靠着孟白卿支撑。
      外袍、中衣被一一褪下,直到只剩一条湿透的亵裤。
      初春临近傍晚的阳光透过氤氲的水汽,变得柔和而暧昧。金旺旺几乎半裸着坐在石头上,苍白的皮肤在热气熏蒸下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孟白卿虽然目不能视,但灵识却比肉眼更清晰地勾勒出少年纤长却不失力量感的身体线条,以及那颈下刺目的黑色咒印。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那丝异样,俯身,小心地将金旺旺抱了起来——依旧是那种稳妥的、带着呵护意味的姿势,缓缓踏入温暖的溪水中。
      水温恰到好处,熨帖着冰冷的四肢百骸。
      金旺旺舒服地喟叹一声,任由孟白卿将他安置在水流较缓、水深及腰的一块平滑巨石旁。
      他靠在微烫的石头上,热水包裹着身体,驱散了寒意和疲惫。他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孟白卿。
      孟白卿并未离开,他就站在水中,距离金旺旺不过一臂之遥。
      月白色的长袍下摆被溪水浸湿,勾勒出他小腿的修长线条,水汽濡湿了垂落肩头的墨发,几缕发丝黏在他白皙的颈侧和脸颊边,平日里清冷疏离的轮廓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那双空茫的眸子低垂着,长睫上似乎也凝结了细小的水珠,在透过林叶缝隙洒下的、稀薄的暮色下,折射出微光。
      水汽朦胧中,那张清隽的脸庞仿佛被打上了一层柔光,平日里总是空茫疏离的眸子,此刻因氤氲的水汽而显得有些迷蒙,浅色的唇瓣也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水色。
      金旺旺不禁又想起了上元夜,那个疯狂的吻,想起了阑珊灯火下,师兄微微睁大变圆仿佛受惊猫儿的眼睛,还有隐隐泛红的耳根,想起了他被自己的手指引逗着半推半就捻过敏感的耳廓……
      心猿意马,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方向狂奔而去。
      若是能……能与师兄更亲近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如同一点火星溅入了油锅!
      “呃!”
      颈下那圈黑色的咒印骤然发烫!一股并非剧痛、却极其尖锐突兀的刺痛感,如同细密的针,猛地扎入他的神识。
      这刺痛来得毫无预兆,与他之前承受的撕裂般的痛苦完全不同,更像是某种警告。
      金旺旺完全没料到咒印连这种心思都会反应,加之他本就全身脱力,这突如其来的神识刺痛让他浑身一僵,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脚下一滑,“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旺旺!”
      孟白卿反应极快,在他滑倒的瞬间便已察觉不对。浩瀚的灵力场瞬间张开,操控着水流,及时托住了金旺旺下沉的身体,将他迅速托出水面,避免了呛水。
      “没事吧?”孟白卿的声音带着一丝未散的紧张,伸手扶住咳嗽着的金旺旺。
      然而,他的灵识在接触到金旺旺身体的刹那,便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正在迅速消退的、咒印被触发后残留的独特灵力波动。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种猜想如同电光石火般掠过孟白卿的脑海——他刚才在想什么?是对我……产生了怨恨?还是……厌烦了?这咒印才刚种下,他就已经……
      长期缺乏安全感所养成的、习惯性往最坏方向思考的模式瞬间启动,他原本因温泉而略显柔和的面色,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一种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连扶着金旺旺手臂的手指都微微收紧。
      他是不是……终究还是无法……
      金旺旺刚忍住咳嗽,一抬眼就看到孟白卿那瞬间血色尽失的脸和骤然黯淡下去的眸子,立刻明白他肯定是误会了。
      “不是!师兄你别瞎想!”他顾不上喉咙的不适,也顾不上什么尴尬,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我刚才就是在想……!!”
      话到了嘴边,看着孟白卿那带着惊疑与一丝隐晦受伤的神情,他声音又不自觉地小了下去,带着点窘迫,觉得这“犯罪未遂”就被抓包有点丢脸,瓮声瓮气地老实交代:
      “……想和你……双修。”
      说完,他闭上眼,准备迎接孟白卿的怒火或是冷斥。毕竟,刚经历了这么一遭,自己就又“贼心不死”,还触发了咒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没有到来。
      孟白卿只是……顿住了。
      他空茫的眸子“望”着金旺旺的方向,脸上的血色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一点点重新回来。那突如其来的、冰锥般的恐惧,被金旺旺这直白到近乎莽撞的解释,奇异地……驱散了。
      原来……不是怨恨,不是厌弃。是……是这种心思么?
      耳根后知后觉地缓缓染上一点浅到让人难以发觉的绯色。
      他沉默了足足好几息,就在金旺旺以为他是不是气傻了的时候,却见孟白卿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身,似乎想要离开这片令人无所适从的温泉水域。
      他这个反应,比直接发怒更让金旺旺心惊肉跳!
      “师兄!别走!”
      金旺旺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浑身无力,猛地扑过去,在水里踉跄了一下,死死抱住了孟白卿的腰,语无伦次地连连发誓: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这种事了!真的!我发誓!我再也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了!你别生气!别走!我……我以后一定清心寡欲!比和尚还和尚!”
      他急得都快语无伦次了,只觉得刚刚才看到一点希望的曙光,又要被自己这管不住的脑子给作没了。
      被他紧紧抱住的孟白卿,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温热的溪水,少年紧贴着他后背的、带着湿意的灼烫体温,以及那慌乱又急切的保证,都像是一把把小火,烧得他耳根的绯红不受控制地越发显眼。
      他沉默了几息,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带着点无奈:
      “……我只是,去给你取套干净衣物。”
      金旺旺:“……啊?”
      他将信将疑地抬起头,仔细观察着孟白卿的神色,确认他似乎真的没有生气,更没有要抛弃自己的意思,这才小声“哦”了一下,愣愣地松开手,看着孟白卿略显匆忙地涉水走上岸。
      月白色的背影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通红的耳廓,却在金旺旺眼中清晰得如同雪地里的红梅。
      直到孟白卿的身影消失在屋后,金旺旺才慢慢反应过来。
      等等……师兄刚才……那是害羞了?
      他不是恼怒,不是厌恶,而是……害羞?!
      他本以为,自己说出“双修”这种虎狼之词,以师兄那清冷保守的性子,就算不立刻把他扔出饮暇峰,至少也该是面若寒霜、厉声斥责才对。
      结果,他居然只是说了句去取衣服?然后就落荒而逃了??
      这反应……跟他预想的也差太远了吧?!
      金旺旺慢慢滑坐回温热的水中,靠在被泉水暖热的溪石上,感受着周身疲惫被温水缓缓抚慰,开始仔细回味孟白卿刚才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和表情。
      那瞬间的僵硬,那转身欲走的姿态,那通红的耳根……这哪里是排斥拒绝?这分明是……不知所措!是不好意思!
      一丝明悟,如同破开云雾的月光,骤然照亮了他的心田。
      他好像……摸到一点门道了。
      师兄他,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对自己全然无感,心如止水。那坚冰般的外壳之下,似乎……早已被自己这连番的“猛攻”凿开了裂缝,只是他自己尚未完全意识到,或者,还在习惯性地逃避。
      但至少,他不再一味地抗拒和远离了。甚至对于自己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冒犯,他的底线……似乎也比自己想象中要……低得多?
      “嘿嘿……”想通了这一点,金旺旺忍不住在水里低笑出声,方才的惊慌失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得意和……蠢蠢欲动。
      金旺旺,未来可期!大有可为!
      ……
      当晚,金旺旺被安置在孟雪拾的房间里休息。
      他身上穿着孟雪拾的干净衣物,两人身形相仿,穿着倒也合身。但躺在孟雪拾的床铺上,闻着那带着淡淡金属锐利气息和被阳光晒过的干净味道,却有些辗转难眠。
      身体依旧疲惫,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他摸了摸颈下那圈冰冷却又象征着特殊联结的咒印,又想起傍晚温泉边孟白卿那通红的耳根,心里像是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的。
      只是……
      他扯了扯身上属于孟雪拾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寝衣,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声嘀咕:
      “唉……还以为……能穿到师兄的衣服呢。”
      那上面,一定带着师兄身上那种清冽干净的冷香吧?
      这个带着点旖旎和遗憾的念头,伴着他沉入了混着疲惫、喜悦与无限期待的梦乡。
      而在主屋之内,孟白卿静坐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道纤细的黑色咒纹,灵识“望”着右边厢房的方向,心中那片沉寂了数十年的冰湖,此刻正波澜丛生,再难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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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我真的很需要评论球球了(意思是如果方便的话顺便收藏作品和专栏就更好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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