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而行的我们》晚秋的夜色

1、梧桐相遇，星光微亮（上）

　　第一章图书馆的白衬衫
　　2023 年 9 月的江城，夏末的余温还没被秋风卷走。江城大学的梧桐道上，叶子刚染上浅黄 —— 不是深秋那种浓烈的金，是像被午后阳光烘软的奶油黄，风裹着香樟树的淡香吹过，还带着点柏油路被晒暖的温热气息。沈明玥站在图书馆三楼社科区的书架前，仰头望着顶层那本蓝绿色封皮的《西方哲学史》，指尖轻轻蹭过下层的书脊，心里有点急：通识课下周就要用，图书馆系统显示只剩这最后一本了。
　　她穿了条米白色连衣裙，裙摆垂到小腿肚，踮起脚尖时，裙摆轻轻绷紧，露出一小截线条柔和的小腿。发尾别着枚珍珠发卡，珍珠是淡粉色的，随着抬手够书的动作轻轻晃，碎发贴在颈侧，被斜斜照进来的阳光晒得有点痒。暖蜜色的手臂举在半空，肤色比连衣裙的白更显分明，像一块被阳光淬过的蜜蜡，在明亮的光线下格外惹眼。
　　“还差一点……” 沈明玥的指尖终于碰到了书脊，粗糙的布面蹭过指腹，她刚要用力把书抽出来，发尾的珍珠发卡突然勾住了书架的金属隔层，“咔嗒” 一声轻响，发卡松了半分，她下意识伸手去扶，手里的力道一松 —— 蓝绿色封皮先从指尖滑开，带着图书馆特有的旧纸味，紧接着三本书叠着往下坠，哗啦啦的声响在安静的社科区格外突兀。
　　沈明玥吓得立刻闭眼，预想中书本砸在手臂上的痛感却没传来。她缓了半秒，慢慢睁开眼，先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手型偏瘦，指节很清晰，指腹带着点薄茧，稳稳托住了最沉的那本《西方哲学史》。书的重量让他的手腕轻轻往下沉了沉，浅蓝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得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枝，手背上沾了点灰，像是从书架顶层落的木质细屑。
　　“小心。” 男生的声音轻得像初秋清晨落在叶尖的露，顺着风飘过来，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刚开口说话时的局促。他递书过来时，眼睫垂得很低，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瞳孔的颜色，只在指尖刚碰到她指腹的瞬间，飞快往回缩了缩 —— 像被烫到似的，那触感冰凉，不像秋日的冷，更像刚碰过图书馆走廊里的大理石栏杆，顺着她的指尖往心口漫，让她莫名顿了半秒。
　　沈明玥接过书，怀里顿时沉甸甸的。她抬头想道谢，正好撞进他垂着的目光里：男生的头发是软乎乎的黑色，刘海有点长，贴在额前，遮住了大半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鼻尖有点红，嘴唇抿成一条薄线，下巴上还有点没刮干净的胡茬，青色的印子衬得他更显清瘦，却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腼腆。
　　“谢谢你啊。” 沈明玥把书抱在怀里，珍珠发卡随着低头的动作又晃了晃，她注意到男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连衣裙下摆，又飞快移开，攥着旁边推车把手的手指慢慢泛白。“你也找这本书吗？”
　　“不、不是。” 男生摇头，声音更轻了，他指了指身边的金属推车，上面堆着一摞《中国大百科全书》，深蓝色的封皮又厚又重，压得推车微微往下沉。“我帮管理员…… 搬书。” 他说话时始终没敢看她，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把话说完。
　　沈明玥这才仔细打量他的穿着：浅蓝衬衫的领口叠得很整齐，只是洗得久了，原本的蓝色褪成了淡淡的灰蓝，袖口磨出的毛边很齐，不像随便穿旧的衣服，倒像是每次洗完都仔细熨烫过；牛仔裤是深灰色的，膝盖处有块浅灰色的补丁，针脚缝得很细，几乎看不出来，显然是自己补的。但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连推车把手上的灰都被擦得能映出点光 —— 是个把窘迫日子过得仔细的人。
　　“辛苦你了。” 沈明玥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嘴角还有个小小的梨涡。“我叫沈明玥，经管系大一的。你呢？”
　　男生的耳朵瞬间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连耳根都漫上一层薄红。他张了张嘴，沉默了几秒，才小声说：“陈烬…… 计算机系的。” 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盖过。
　　“陈烬。” 沈明玥把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温温的，像刚喝的温水滑过喉咙。她忽然觉得这名字很好听，不像有些名字那么张扬，安安静静的，就像他的人。“很好听的名字。那我先去自习了，真的谢谢你。”
　　她抱着书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 —— 陈烬还站在原地，推着车望着她的方向，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把细小的绒毛染成了金粉，看起来软软的。他像是突然察觉到她的目光，猛地低下头，推着车往楼梯间走，脚步有点快，背影都透着慌乱，连推车的轮子都轻轻磕了一下书架腿。
　　沈明玥找了个靠窗的自习位坐下，窗外的梧桐叶在风里轻轻晃，光斑落在《西方哲学史》的封皮上。她翻开书，目光却总落在书页边缘，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那双冰凉的手。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暖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很清晰，指尖划过的时候，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从小就有人说她 “黑”。幼儿园时，小朋友围着她笑 “小黑炭”，把她的蜡笔藏起来，说 “你跟黑色蜡笔最像”；初中同桌盯着她的手臂叹气，“沈明玥，你要是白点，肯定是咱们班的大美女”；连妈妈每次给她买衣服，都总选浅色系，拿着米白、浅粉的裙子说 “这个显白，穿起来好看”。她知道没人有恶意，可那些话像细小的石子，慢慢在心里堆了起来。
　　沈明玥悄悄把手臂往袖子里缩了缩，米白色的衣袖滑下来，遮住了大半手臂。她刚想低头看书，余光却瞥见陈烬推着车经过自习区。他走得极轻，脚尖先落地，再放后脚跟，生怕车轮的声音打扰到别人。路过她座位时，脚步突然顿了半秒，头微微抬了一下 —— 他的目光很快扫过她的脸，又立刻低下头，耳根红得更明显了，推着车快步往前走，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沈明玥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手指攥着笔，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她看着门口的方向，愣了好一会儿，才翻开笔记本 —— 那是本浅蓝色封面的本子，扉页上画着小小的梧桐叶。她拿起笔，墨水在纸上晕开：“9 月 10 日，图书馆三楼，遇到一个叫陈烬的男生。他很高，穿浅蓝衬衫，手很凉，很温柔。” 写完，她顿了顿，又在 “很温柔” 后面画了个小小的太阳，笔尖轻轻描了两下，像刚才落在他发顶的那片阳光。
　　第二章食堂里的青菜与排骨
　　再次见到陈烬，是三天后的中午。江城大学食堂的二楼正是最喧闹的时候，窗口飘来的糖醋排骨香混着番茄炒蛋的酸甜，裹着学生们的谈笑声漫在空气里，餐盘碰撞的叮当声、打饭阿姨的吆喝声织成一团热闹的烟火气。沈明玥刚拉着闺蜜林晓晓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一阵刺耳的争执 —— 像是餐盘被狠狠摔在地上的脆响，紧接着是男生蛮横的吼声。
　　“陈烬，让你帮我们占个座怎么了？” 高个子男生把不锈钢餐盘往桌上一掼，餐盘里的青菜叶子溅得满地都是，几粒米饭弹到陈烬的浅蓝衬衫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白印。男生是体育系的张强，篮球队的主力，仗着身高体壮，在系里总爱欺负性子软的同学。他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盯着陈烬，“你平时不也没什么事吗？占个座能累死你？”
　　沈明玥的脚步猛地顿住，顺着声音望过去 —— 陈烬正站在那张餐桌旁，手里攥着个空餐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腹还沾着点刚才捡菜时蹭的油渍。他比三天前在图书馆时更显局促，肩膀微微缩着，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张强身后还站着两个篮球队的男生，个个比陈烬高半个头，胳膊上的肌肉把运动服撑得鼓鼓的，一看就不好惹。
　　“我…… 我也要吃饭。” 陈烬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几乎要被周围的喧闹吞没。他垂着眼，不敢看张强的脸，弯腰想去捡地上的青菜 —— 那是他刚才打好的午饭，一份清炒青菜配两个馒头，现在全洒了。可他的指尖刚碰到沾了油的菜叶，张强就一脚踩了上来，运动鞋的鞋底碾过他的手背，力道不轻不重，却足够让人心头发紧。“吃饭？” 张强嗤笑一声，嘴角撇出轻蔑的弧度，“你这穷酸样，也配吃食堂的菜？我看你还是把座位让给我们，自己去校门口买个馒头啃算了。”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有人举着筷子小声议论，有人拿出手机偷偷拍，却没人敢上前 —— 谁都知道张强的脾气，得罪了他，指不定会被堵在教学楼后的小巷里。
　　沈明玥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紧。她没多想，拉着林晓晓就往人群里挤，珍珠发卡随着快步走的动作轻轻晃，撞得发梢蹭过脸颊。“同学，你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把林晓晓手里的餐盘往陈烬面前的桌上一放，餐盘里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占座是自愿的，凭什么逼他？还有，你踩着他的手不放，就不怕被辅导员知道，记过处分吗？”
　　张强回头看到沈明玥，脸上的嚣张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大半。沈明玥是经管系出了名的系花，不仅长得好看，家里还开着连锁公司，辅导员都要让她三分，没人愿意平白得罪她。他慢慢挪开脚，却还想撑场面：“沈大小姐，这是我跟陈烬的事，跟你没关系吧？”
　　“有关系。” 沈明玥伸手把陈烬拉起来，指尖碰到他胳膊时，能感觉到他在轻轻发抖。她低头瞥见他手背上的红印 —— 那是运动鞋底碾过的痕迹，红得刺眼，心里的火气更盛了。“他是我朋友，你们欺负他，就是欺负我。” 她顿了顿，故意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张强涨红的脸，把 “奖学金” 三个字咬得格外重，“我听说你们篮球队最近在评国家奖学金，要是辅导员知道你们在食堂欺负同学，你觉得这奖学金还能落到你手里吗？”
　　张强的脸色瞬间变了，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他狠狠瞪了陈烬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吃人，却没敢再说一句话，拉着两个同伴悻悻地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围观的人见没热闹看，也渐渐散了，只有几个路过的同学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你没事吧？” 沈明玥拉着陈烬走到旁边一张空桌，林晓晓已经拿着陈烬的空餐盘去重新打饭了，这会儿正好端着满满一盘菜回来，把餐盘往陈烬面前一推，“快吃吧，刚才那盘都洒了，我特意多打了点排骨，你尝尝。”陈烬盯着餐盘里的饭菜，喉结狠狠动了动。餐盘里卧着几块裹着糖醋汁的排骨，色泽红亮，旁边是炒得软嫩的番茄炒蛋，汤汁浸着白米饭 —— 这些都是他平时想都不敢想的菜。他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五百块，每天的伙食费不敢超过十块，顿顿都是最便宜的青菜配馒头，偶尔才舍得买个茶叶蛋改善伙食。
　　“我…… 我把钱转给你。” 陈烬慌忙拿出手机，那是个几年前的旧款安卓机，屏幕左上角裂了道长长的缝，边缘还贴着圈透明胶带，胶带都已经起了毛边。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抖了半天，点开微信钱包，却因为紧张，好几次都点错了按钮，脸色越来越红。
　　“不用啦。” 沈明玥笑着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往陈烬碗里拨，糖醋汁滴在米饭上，晕开一小片浅黄，“我最不爱吃糖醋排骨了，太甜了，吃多了腻得慌，你帮我解决掉好不好？” 她怕陈烬不肯接受，又补充道，“你要是不帮我吃，这排骨就浪费了，多可惜啊。” 说完，她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指尖轻轻顿了顿，特意避开陈烬手背上还发红的印子，生怕碰到会让他疼。
　　“对了，你刚才怎么不反抗啊？他们那么欺负你。” 沈明玥一边嚼着青菜，一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点心疼。
　　陈烬扒了口米饭，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头埋得更低了，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反抗也没用…… 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他们，反而会更欺负我。” 他顿了顿，咽下嘴里的饭，声音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以前在初中，我也被人欺负过，那次我反抗了，结果被他们锁在器材室里，饿了整整一天，后来还是保洁阿姨发现我，才把我放出来的。”
　　沈明玥的心猛地一酸，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眼眶瞬间有点发热。她看着陈烬低头吃饭的样子，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得很仔细，像是在珍惜碗里的每一粒米、每一块肉，手指捏着筷子的力道很轻，生怕把筷子捏断似的。“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 她轻声说，声音放得很软，“还有，你不用总让着别人，你也有自己的需求，你想吃饭、想占座，都是应该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陈烬抬起头，正好对上沈明玥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夏夜的星光，没有丝毫嫌弃，也没有可怜的眼神，只有纯粹的关心，像温水一样裹住他的心。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像有只小兔子在胸腔里乱撞，连忙低下头，把碗里的一块排骨往沈明玥碗里拨：“你也吃…… 这个很好吃，不腻的。”沈明玥看着碗里的排骨，笑了笑，没有拒绝。她知道陈烬的自尊心强，不愿意接受无缘无故的帮助，所以她用 “不爱吃” 当借口，用 “朋友” 当身份 —— 她想一点点靠近这个温柔又脆弱的男生，想把他从自卑的阴影里拉出来，让他知道，他也值得被好好对待。
　　那天中午，他们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一起吃了饭。沈明玥絮絮叨叨地讲着微积分课上的难点，说老师讲得太快，自己总是跟不上，偶尔还会抱怨两句作业太多。陈烬听得很认真，偶尔会点点头，遇到沈明玥卡壳的地方，会小声补充一句解题思路，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 他的数学很好，高中时还拿过省数学竞赛的二等奖。
　　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斜斜地落在他们的餐盘上，把青菜染成了浅绿，把排骨的糖醋汁照得亮晶晶的，连陈烬手背上的红印，都好像被暖黄色的光冲淡了些。周围依旧喧闹，可他们所在的角落，却像是被隔开了似的，安静又温暖，像一幅慢慢铺展开的、带着烟火气的画。

　　第三章修灯泡的手与暖手宝
　　之后的日子，江城大学的每一处角落，似乎都成了沈明玥与陈烬相遇的契机。有时是在教学楼的二楼走廊，上午的阳光斜斜穿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条状的光斑。陈烬抱着一摞数学作业本往教师办公室走，作业本的纸边有些卷翘，是被无数人翻阅过的痕迹。他走得很稳，生怕本子滑落，抬头撞见沈明玥时，脚步会轻轻顿一下，嘴角抿出一个极浅的弧度，声音像被阳光晒软的棉花：“你好。” 沈明玥会笑着点头回应，看着他抱着本子的手背绷得微紧，袖口磨白的边在风里轻轻晃。
　　有时是在图书馆的旋转楼梯间，下午的时光安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陈烬推着装满旧书的推车往上走，车轮碾过台阶衔接处，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他看到沈明玥站在楼梯口整理书包，会立刻停下脚步，把推车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宽敞的通道，指尖攥着车把手，小声说：“你先走。” 沈明玥走过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旧书味，混着点皂角的清香，像图书馆角落里晒过太阳的旧毯子。
　　有时是在沈明玥宿舍楼下的花坛边，傍晚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陈烬蹲在那里喂流浪猫，手里拿着一小袋最便宜的猫粮，指尖捏着颗粒轻轻放在地上。那只三花猫不怕他，凑过来蹭他的手背，他会放轻呼吸，慢慢摸猫的头顶，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易碎品。看到沈明玥过来，他会把手里的猫粮袋递过去一半，眼睛亮了亮：“它很乖，不咬人，你要不要试试？” 沈明玥蹲下来时，能看到他牛仔裤膝盖处的补丁，针脚在暮色里泛着浅白的光。沈明玥渐渐发现，陈烬的善良藏在无数个细碎的瞬间里，像散落在校园里的星光，不耀眼，却足够温暖。下雨天，他会把唯一的伞塞给没带伞的师妹，自己抱着课本往宿舍跑，雨把他的浅蓝衬衫淋得透湿，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脊梁；晚自习后，他会留在教室帮清洁工阿姨擦黑板，黑板擦把他的指尖染得有些灰，他却蹲在地上，把同学们掉落的纸屑一张张捡起来，哪怕这样会耽误他去校外餐厅兼职洗碗的时间；遇到流浪的猫狗，他会省下饭钱买最便宜的粮，蹲在路边陪它们玩半天，直到流浪猫愿意蹭他的手心，他才会笑着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
　　最让沈明玥记在心里的，是十月初的一个傍晚。那天她从图书馆回来，刚走到宿舍楼下，就发现楼道里的灯泡坏了 —— 原本该亮着的声控灯没了反应，漆黑的楼道像个无底洞，连空气里都飘着旧木头的霉味。她下意识拿出手机，刚点亮屏幕，就看到路灯下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陈烬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衬衫，膝盖上放着个小小的工具盒，手里捏着螺丝刀和新灯泡，指尖还沾着点铁锈。
　　“你怎么在这里？” 沈明玥走过去，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她缩了缩脖子。她看到陈烬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他的衬衫领口，便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过去 —— 是她平时用的茉莉味纸巾，带着点淡淡的香。
　　“宿管阿姨说楼道灯坏了，晚上大家走不安全，让我帮忙修一下。” 陈烬接过纸巾，指尖碰到她的手，又飞快缩了回去，他用纸巾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擦了擦鼻尖的细汗，然后继续低头拧灯泡。螺丝刀在他手里很灵活，他拧螺丝的动作又快又稳，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你住这栋楼？” 他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好奇。
　　“嗯，302 室，就在三楼。” 沈明玥蹲在他旁边，看着他的手 —— 手指很细，指腹因为常做体力活，带着点薄茧，手背上沾了点灰尘，却依旧干净。“你经常帮宿管阿姨修东西吗？”“嗯。” 陈烬点点头，手里的动作没停，他把旧灯泡轻轻拧下来，灯泡的玻璃壳上积了层灰。“阿姨说我手巧，而且…… 修东西不用花钱，请外面的人来修要不少钱呢。” 他小声补充了一句，声音越来越低，像怕被人嫌弃他总提 “钱”，头也垂得更低了，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
　　沈明玥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软又酸。她想起早上出门时，怕天气冷，特意在包里放了个暖手宝 —— 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只圆滚滚的兔子，还是妈妈上次来看她时带的。她把暖手宝从包里拿出来，触手还是温热的，她伸手把暖手宝塞进陈烬手里：“这个给你。”
　　陈烬的手碰到暖手宝的瞬间，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暖手宝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点柔软的触感，粉色的兔子图案在路灯下格外显眼，和他身上素净的浅蓝衬衫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下意识想把暖手宝还回去，指尖刚碰到沈明玥的手，就被她轻轻按住了。
　　“拿着吧，我还有一个呢。” 沈明玥笑着说，眼睛弯成月牙，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 —— 其实她只有这一个暖手宝，可她不想让陈烬有心理负担，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接受施舍。“你帮阿姨修灯，帮大家照亮楼道，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
　　陈烬看着手里的暖手宝，又抬头看向沈明玥。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暖黄色的，把她暖蜜色的皮肤衬得格外柔和，像晒了一下午太阳的棉花糖。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肤色一点也不黑，反而比那些苍白的肤色更亲切，更让人想靠近 —— 就像冬天里的暖阳，不刺眼，却能暖到心里。“谢谢你。” 陈烬的声音比平时响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怯懦，他把暖手宝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稀有的宝贝，生怕摔了、碰了。“我…… 我会好好用的，不会弄坏它。”
　　那天晚上，陈烬回到自己的宿舍时，已经快十点了。他住的是老旧的六人间，没有暖气，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些冷，宿舍里的窗户还漏着风。他把暖手宝放在枕头边，伸手摸了摸，还是温温的。他躺在床上，把暖手宝抱在怀里，瞬间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连漏进来的冷风都好像不那么刺骨了。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沈明玥的样子：食堂里她护着他时坚定的眼神，图书馆里她笑起来时的梨涡，刚才她递暖手宝时温柔的语气…… 心脏像是被什么甜甜的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连呼吸都带着点甜。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映出他有些发红的脸。他在百度搜索栏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喜欢一个女生，但是我很穷，怎么办？” 屏幕上很快跳出很多回答，有人说 “努力赚钱，等你有能力了再去追她”，有人说 “别耽误人家姑娘，你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还有人说 “如果她真的喜欢你，不会在意你的家境，重要的是你的真心”。
　　陈烬看着那些回答，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着，心里既期待又害怕。他是喜欢沈明玥的，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的善良，喜欢她看他时眼里没有嫌弃、只有关心的光。可他又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 他没有钱，不能像其他男生那样，带她去吃好吃的、买好看的礼物；他没有好的家庭，不能给她提供好的生活；他甚至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上次在食堂要不是沈明玥帮忙，他还不知道要被欺负到什么时候，这样的他，怎么保护沈明玥呢？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重新抱住暖手宝，蜷缩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温柔得像沈明玥的目光。他对着空气，小声地对自己说：“陈烬，你要努力，要变得更好。你要多赚点钱，要学会保护自己，还要学会保护她…… 这样，你才能配得上她啊。”月光下，他抱着粉色的暖手宝，嘴角悄悄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 那是希望的光，是为了一个人，想要变得更优秀的光。

　　第四章躲在楼梯间的电话
　　十月中旬的江城，像是被谁按下了降温键。风裹着梧桐叶的碎影，扫过教学楼的砖墙时，带了点刺骨的凉 —— 早上出门还能穿薄外套，到了傍晚，就得把衣领往脖子里缩了。沈明玥攥着手里的灰色围巾，指尖蹭过柔软的羊毛面料，心里还在琢磨：选这个颜色果然没错，不扎眼，裹在脖子上又暖，正好配陈烬常穿的浅蓝衬衫。
　　她在计算机系教学楼楼下的香樟树下等，树影落在围巾上，晃出细碎的光斑。没等几分钟，就看见陈烬从楼里跑出来，怀里没抱书本，只攥着个旧手机，屏幕亮着，贴在耳边。他的脸色比傍晚的天色还沉，眉头拧得紧紧的，脚步慌慌张张，像是在躲什么，完全没注意到树底下的沈明玥，径直往旁边的旧楼梯间跑。
　　沈明玥心里纳闷，那楼梯间平时很少有人去，连灯都坏了大半，他去那儿做什么？她放轻脚步跟过去，刚走到楼梯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声音 —— 是陈烬的，带着点没忍住的哽咽，像被捂住的哭腔。
　　“妈，我知道…… 我这次期中测验是专业第三，没考过表哥，我下次会更努力的，一定考第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机壳上的胶带都被扯得翘了边，“我没乱花钱，真的，每天伙食费都控制在十块以内，中午要么吃馒头，要么就打一份青菜…… 食堂的荤菜太贵了，我舍不得。”
　　电话那头的声音隐约传出来，尖锐又急促，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能从陈烬的反应里猜出有多伤人 —— 他的肩膀慢慢垮下来，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头垂得越来越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知道家里不容易，爸的药还得花钱…… 我找了三份兼职，晚上去餐厅洗碗，周末去图书馆整理旧书，有时候还帮同学修电脑，每个月能赚五百块，下个月发了工资就寄回家，您别担心。” 他顿了顿，声音里的哽咽更明显了，“妈，您别骂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会更省，会更努力…… 您别生气了，好不好？”沈明玥站在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围巾，羊毛的触感蹭得指腹发疼。她的心像被细密的针扎着，又酸又胀 —— 原来他总穿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不是不爱换，是没多余的钱买；原来他在食堂舍不得吃排骨，不是不爱吃，是要把钱省下来寄回家；原来他打三份工还得熬夜赶作业，是为了让母亲满意；原来他被人欺负不敢反抗，是连自己都觉得 “没用”，早被家庭的压力压没了底气。他的自卑哪里是天生的，明明是被这些年的委屈和压力，一点点磨出来的。
　　陈烬挂了电话，手机从耳边滑下来，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泛红的眼眶。他靠在墙上，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像寒风里的树叶。他抬手想擦眼泪，却越擦越多，袖口蹭过脸颊，留下一道湿痕。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磨破边的帆布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啜泣声：“真没用…… 连妈都觉得我不如表哥，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还怎么…… 怎么敢喜欢她啊。”
　　“陈烬。” 沈明玥轻轻推开门，走进楼梯间。里面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刚好照亮陈烬的身影。她走过去，把手里的围巾递到他面前，声音放得很软，像怕吓着他，“天凉了，风大，围上吧。”
　　陈烬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眼里还含着泪，睫毛湿漉漉的。看到沈明玥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慌乱得像被抓包的小孩。“你…… 你怎么在这里？” 他慌忙用袖口擦脸，一下又一下，想把眼泪擦干，可越急越擦不干净，通红的眼眶反而更明显了，“对不起…… 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丢人？”
　　“不丢人。” 沈明玥摇摇头，上前一步，没等他反应，就把围巾轻轻绕在他的脖子上。羊毛的围巾贴着他冰凉的皮肤，带着点沈明玥身上的茉莉香，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脖子，能感觉到他微微的瑟缩，便放轻动作，慢慢把围巾的两端系好，打了个松松的结，“我给你送围巾，刚好路过，听到了…… 不是故意偷听的。”
　　陈烬的身体还是僵着，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 —— 手还在微微发抖，是刚才哭太凶的缘故。“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羞愧，像在自我否定，“我连让我妈满意都做不到，表哥每次都能拿奖学金，能给家里寄钱，可我…… 我连自己的生活费都快不够了。”
　　“不是的。” 沈明玥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指腹有薄茧，还在微微发抖。她没有松开，反而轻轻攥了攥，像是在传递温度，“你一点都不没用。” 她看着他的眼睛，眼神认真又坚定，把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好，一一说给他听，“你会在下雨天把伞让给师妹，自己冒雨跑回宿舍；会帮宿管阿姨修灯到很晚，哪怕耽误兼职；会省下饭钱买猫粮喂流浪猫，蹲在路边陪它们玩；会打三份工还保持专业前三的成绩…… 这些都是很珍贵的品质，很多人都做不到。”她顿了顿，声音更软了些：“你妈妈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关心，她总拿你和表哥比，其实是怕你受委屈，怕你在学校过得不好。她要是真觉得你没用，怎么会一直供你读书呢？”
　　陈烬慢慢抬起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却直直地看着沈明玥。她的眼睛很亮，在微光里像盛着星星，没有丝毫嫌弃，没有半点同情，只有满满的心疼和鼓励。那股暖意从被握住的手，慢慢传到心里，驱散了所有的委屈和自卑，像冬天里的暖阳，一下子把心烘得暖暖的。
　　“真的吗？” 他小声问，声音带着点不确定，像个需要确认答案的小孩。
　　“真的。” 沈明玥用力点头，嘴角弯起浅浅的笑，“我觉得你很好，真的很好。比学校里很多自以为厉害的人，都好太多了。” 她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补充道，“以后要是不开心了，要是觉得委屈了，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一定能帮你解决所有事，但我会陪着你，听你说。”
　　陈烬看着她，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感动。他张了张嘴，想说 “谢谢你”，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用力点头，把脖子上的围巾裹得更紧 —— 围巾上的茉莉香，混着羊毛的暖意，像沈明玥的温柔，紧紧裹着他，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天晚上，陈烬戴着沈明玥送的围巾去了图书馆。灰色的羊毛围巾衬得他的脸没那么苍白了，路过自习区时，有同宿舍的男生笑着问他：“陈烬，你这围巾挺好看啊，谁送的？”
　　换作以前，他肯定会低下头，含糊地说 “自己买的”，可这次，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一个朋友送的。”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和沈明玥上次坐过的位置隔了两排。窗外的月光落在书页上，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暖手宝 —— 还是温的，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柔软又暖和。他拿出笔，在笔记本的扉页上，轻轻写了三个字：“要更好。”
　　笔尖顿了顿，他又在后面加了个小小的太阳，像沈明玥笑起来时眼里的光。他看着那行字，心里暗暗发誓：沈明玥，我一定会变得更好，好到能配得上你，好到能有勇气告诉你，我喜欢你。
　　第五章自习室的耳机与简历
　　天气越冷，图书馆三楼靠窗的那张桌子，就越像沈明玥和陈烬的 “老地方”。每天下午两点，阳光会准时斜斜切进来，落在摊开的课本上，把微积分公式照得发暖，也把陈烬草稿纸上的编程代码染成浅金色。沈明玥的经济学课本旁总放着一杯热牛奶，杯壁凝着细水珠；陈烬的编程书边则压着半块全麦面包 —— 是他早上从食堂买的，怕自习到一半饿，却总在沈明玥递来小蛋糕时，悄悄把面包收进书包。他们的自习总带着细碎的互助。沈明玥的微积分总卡在多元函数求导上，每次皱着眉咬笔杆时，陈烬就会把自己的草稿本推过去。他用蓝色笔写原题，黑色笔标关键步骤，红色笔圈出易错点，连 “这里要注意定义域” 的小字都写得工工整整，像在给小学生讲题那样耐心。“你看，把 y 看作常数，求导时别漏了负号。” 他会指着草稿纸，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旁边的人，指尖偶尔蹭过沈明玥的课本，又飞快缩回去，耳尖悄悄发红。
　　而陈烬的英语六级总卡在听力上，每次做真题时，他握着笔的手都会下意识收紧。沈明玥就把自己的英语笔记借给他，用荧光笔划出高频词汇，在听力原文旁标上 “重音在这里”“转折词后是答案” 的小提示。有时她会把手机放在两人中间，放听力时特意调小音量，凑到陈烬耳边轻声说：“你听，这里的连读要注意，别跟丢了。” 她的气息拂过陈烬的耳廓，让他的心跳漏半拍，连听力里的对话都差点听不清。
　　十一月初的周末，阳光比平时更暖些。沈明玥从包里拿出一副白色耳机，耳机线是柔软的硅胶材质，还带着点刚拆封的淡香。“新换的耳机，音质比之前的好，我们一起听吧，这样能一起抓重点。” 她把右边的耳机递过去，指尖刚碰到陈烬的手，就被他轻轻接了过去。
　　陈烬把耳机塞进耳朵，冰凉的硅胶贴在耳廓上，下一秒就传来清晰的英语对话 —— 还有沈明玥轻轻的跟读声，她的发音很软，像棉花糖裹着蜜。他偷偷侧过头看她：沈明玥正盯着课本上的听力原文，眉头微蹙，认真得连睫毛都在阳光下泛着浅光，发尾的珍珠发卡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偶尔蹭到耳廓，她会下意识抬手拨一下。那一刻，陈烬觉得周围的声音突然就静了。旁边同学翻书的沙沙声、远处打印机的 “咔嗒” 声、窗外风吹梧桐的声音，全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耳机里的英语对话，和沈明玥落在他耳边的呼吸声。暖光落在他们交叠的课本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牛奶和纸张的淡香。他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 不用想没回复的兼职简历，不用怕妈妈的电话，只用和她一起听听力，一起待在这束暖阳里。
　　自习结束时，天色已经擦黑。陈烬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把简历掉在了桌上，空白的 “实习经历” 和 “获奖经历” 栏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他慌忙想收起来，却被沈明玥按住了手。“你在找编程相关的兼职吗？” 她凑过去看，指尖轻轻点在 “技能” 栏的 “会修电脑、会编程” 上，“这些太笼统了，HR 看不到你的优势。”
　　陈烬的肩膀垮了垮，指尖攥着简历的边角，把纸都捏出了褶皱：“投了五家了，都没回复。我没做过正式项目，也没拿过奖，简历太空白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沮丧，像怕被沈明玥觉得 “没用”。
　　沈明玥拿过简历，从笔袋里掏出一支橙色荧光笔，在纸上圈圈画画：“你怎么能说自己空白呢？你帮宿管阿姨修过楼道灯、修过洗衣机，帮同学做过课程设计的编程模块，这些都是你的经历啊。” 她在 “会修电脑” 旁边写 “独立解决校园电器故障 20 + 次，熟练处理硬件维修与软件调试”，又在 “会编程” 下面补 “参与校园流浪动物救助系统初步开发，负责数据库搭建与基础界面设计（含 MySQL 与 Python 应用）”。
　　“你看，这样写就具体多了。” 她把简历递回给陈烬，指尖还沾着点荧光笔的颜色，“你数学好，还可以加‘擅长数学建模与算法优化，可独立完成基础数据分析’，HR 就知道你能做什么了。你不是没用，是太谦虚，总把自己的优点藏起来。”
　　陈烬看着简历上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 —— 橙色的标注、补充的经历、被划掉的笼统描述，心里像被暖水浇过，一点点热起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些 “不值一提” 的小事，也能被写成 “优势”；从来没被人这样认真地挖掘过优点，像在一堆碎石里，帮他找出藏在里面的星星。
　　“谢谢你。” 他的声音有点哑，抬起头时，眼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水汽，“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改。”
　　“跟我还客气什么？” 沈明玥笑了笑，把笔塞回他手里，“你很优秀的，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以后投简历时，要相信自己能行，知道吗？”陈烬用力点头，把简历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最里层的书包里 —— 像藏着一件宝贝。
　　那天晚上，陈烬坐在宿舍的书桌前，就着台灯的光，按照沈明玥修改的简历投了五家公司。每填一份申请表，他都会想起沈明玥凑在他身边，认真圈画简历的样子，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躺在床上时，他盯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 “配得上沈明玥” 不是遥不可及的梦 —— 他好像真的可以变得更好，真的可以站在她身边。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微信输入框里删删改改，最后只打出一句：“谢谢你，明玥。有你在，我觉得很幸运。”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把手机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团暖光，连耳朵都红到了耳根。直到困意袭来，他的嘴角还带着笑。
　　而沈明玥此时正敷着桃子味的面膜，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跳出陈烬的消息。她忍不住笑出声，面膜的精华液都差点蹭到眼角。她回复：“我们是朋友啊，应该的。早点睡，明天还要一起自习呢。”
　　放下手机，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 哪里只是 “朋友” 呢？她喜欢他讲题时认真的眼神，喜欢他省下饭钱喂流浪猫的温柔，喜欢他收到围巾时羞涩的笑，甚至喜欢他偶尔的自卑 —— 因为她想把他从阴影里拉出来，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好，想和他一起，把这束图书馆的暖阳，带到更远的未来里。
　　第六章志愿者部的 “隐形温暖”（第 6 章）
　　沈明玥填志愿者部报名表时，笔尖在 “服务类型” 那栏顿了顿。林晓晓趴在旁边的书桌上午睡，半睁着眼笑她：“我们经管系的‘大小姐’，平时连矿泉水瓶都懒得拧，去给流浪猫铲屎、帮宿管搬物资？别下周就找借口退部啊。”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落在窗台，沈明玥想起图书馆三楼那个托住书本的浅蓝身影 —— 手背上的灰、洗得发白的袖口、递书时缩回的指尖，她忽然笑了，笔尖稳稳勾住 “长期志愿者” 的选项：“试试嘛，总比窝在宿舍刷剧有意思。”
　　第一次部员大会在旧教学楼的三楼活动室，推门时先闻到一股清冽的消毒水味，混着旧木头的霉味，像雨天里晒不透的旧衣柜。几个女生围着打翻的消毒液瓶皱眉，透明的液体在水泥地上漫开，沾湿了散落的消毒棉片，塑料盆滚到门口，盆底还沾着半片棉絮。
　　沈明玥下意识弯腰想去捡盆，膝盖还没弯到底，就见一个浅蓝衬衫的身影先蹲了下去 —— 是陈烬。他没戴手套，指尖直接碰到沾了消毒液的棉片，指腹很快泛出淡淡的红，却没吭声，只把棉片一片一片拢到掌心，再小心塞进黑色垃圾袋里。
　　“谁来帮忙把宿管阿姨的坏台灯修一下？” 部长张学姐举着个缺了灯罩的台灯喊，电线还缠在灯座上，像团乱麻。陈烬刚把垃圾袋系好，听到声音就起身，从背包侧袋掏出个旧工具包 —— 藏青色的布料磨得发亮，拉链早坏了，用根灰绳绕着系了个结。他走到角落的桌子旁蹲下，掏出螺丝刀时，沈明玥才看清那工具的手柄 —— 塑料壳裂了道缝，被磨得光滑发亮，显然用了很多年。她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包护手霜味的纸巾，抽了两张递过去：“擦下手吧，消毒液伤皮肤。”
　　陈烬抬头时，耳尖瞬间漫上一层浅红，像被活动室的暖光晒透的樱桃。他接过纸巾的瞬间，指尖飞快碰了下她的手背 —— 凉的，带着刚碰过金属螺丝刀的寒气，又慌忙缩回去，低头擦手时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谢、谢谢。”
　　沈明玥看着他手里的旧螺丝刀，突然想起食堂里他被踩手背时攥紧的拳头 —— 同样的手，既能攥着廉价馒头省饭钱，也能握着旧工具修遍宿舍楼的灯，还能轻轻拢起怕伤着猫的棉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得发疼。“你经常帮阿姨修东西吗？”
　　“嗯，” 他拧螺丝的动作没停，螺丝刀在他手里很灵活，灯座上的锈迹被慢慢刮掉，“阿姨说楼道灯、洗衣机坏了，找师傅来修要等很久，我正好会一点，就帮忙了。”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几声软乎乎的猫叫，像撒娇的奶音。陈烬从背包侧袋又掏出个油纸包，纸边被蹭得发毛，里面是碾碎的猫粮 —— 颗粒很细，应该是他怕小猫咬不动，特意磨过的。“楼下的流浪猫，每天这个点会来等吃的。”
　　沈明玥跟着他走到窗边，玻璃上凝着层薄雾，陈烬用指尖擦出个小圆圈，外面三只橘猫正围着窗沿转，尾巴翘得高高的。他推开窗，蹲在窗台上，掌心倒出猫粮，指尖轻轻碰了碰最瘦的那只猫的耳朵 ——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眼神软得像化了的麦芽糖，连嘴角都悄悄弯了点弧度。和刚才修台灯时的专注不一样，此刻的他，浑身都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温柔，连浅蓝衬衫上的褶皱，都好像变得柔软了。
　　那天会后，张学姐拉着沈明玥整理物资，提起陈烬时，语气里满是感慨：“你别看他话少，可是我们部的‘隐形功臣’。去年冬天雪下得大，楼前的路结了冰，他凌晨五点就来扫雪，怕阿姨拎着热水桶滑倒；上个月流浪猫生崽，他偷偷用纸箱做了猫窝，垫了自己的旧毛衣，还每天省下饭钱买羊奶粉，怕小猫冻着饿着。”
　　沈明玥望着陈烬远去的背影，他的背包上挂着个小小的铃铛 —— 应该是喂猫时被猫蹭掉的，走一步晃一下，发出细碎的 “叮铃” 声。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把浅蓝衬衫染成了暖橙色，像把他整个人裹进了温柔里。她忽然觉得，这个总低着头、总说自己 “没用” 的男生，就像藏在梧桐叶里的星光 —— 不耀眼，不张扬，却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悄悄亮着，暖着身边的每一件小事、每一个生命。
　　第七章军训场上的 “黑美人”（第 7 章）
　　九月的太阳像团烧红的炭火，悬在江城大学的操场上空，连风刮过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军训才第三天，沈明玥的后颈就晒得发疼，迷彩服的衣领蹭过皮肤时，传来一阵细密的痒。队列终于获准休息，几个女生凑在树荫下补防晒霜，白色的膏体在掌心化开，带着甜腻的花果香。
　　“明玥，你快也补点吧，你这肤色晒完更像‘黑珍珠’了，亮闪闪的。” 一个女生笑着递过防晒霜，语气里满是羡慕，“不过说真的，你好像晒不脱皮，比我们这些一晒就红的好多了，自带防晒 buff 啊。”
　　话里没半分恶意，可沈明玥的指尖还是猛地僵了一下，下意识把露在外面的小臂往迷彩服袖子里缩 —— 布料裹住皮肤的瞬间，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初中春游的画面突然冒出来：她穿了件白色短袖，刚站在景点门口，就有男生扯着嗓子喊 “沈明玥是非洲来的吧，跟黑人牙膏似的”，周围的笑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她攥着书包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从那以后，她的衣柜里就很少有短袖短裤，连夏天都裹着长袖连衣裙，好像这样就能把 “黑” 藏起来。
　　此刻阳光刺得她眼睛发花，操场的塑胶跑道被晒得发软，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她悄悄挪到树荫最深处，后背抵着老樟树粗糙的树皮，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迷彩服的衣角 —— 要是能再白一点就好了，是不是就不会总被人注意到肤色，是不是就能像其他女生一样，坦然地穿短袖了？
　　“喝口水吧。”一瓶冰镇矿泉水突然递到面前，瓶身挂着细密的水珠，凉丝丝的水汽扑在脸上，瞬间驱散了几分燥热。沈明玥抬头，撞进陈烬带着汗珠的目光里 —— 他站在树荫外，额前的碎发被汗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迷彩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另一只手里攥着条折叠整齐的冰毛巾，蓝色的格子布，边角磨得有些毛。
　　“刚去医务室领的，看你刚才站军姿时，脸色不太好。” 陈烬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跑后的喘息，递毛巾时，他的目光没落在她的手臂上，也没提刚才 “黑珍珠” 的玩笑，只望向远处正在整队的男生，“教官说等下要练正步，你要是累得慌，我去帮你跟教官说一声，先去旁边歇会儿？”
　　沈明玥接过冰毛巾，敷在发烫的后颈上，凉意顺着皮肤瞬间漫到心里，连呼吸都轻快了些。她拧开矿泉水瓶，指腹碰到被攥得微微变形的瓶身 —— 瓶身的冰还没化透，显然他是跑着去医务室的，不然不会攥得这么用力，冰也不会留到现在。“谢谢，我没事，歇会儿就好。” 她小声说，目光落在他晒得发红的耳尖上，那片红和他的浅肤色对比鲜明，“你也快躲进来避避太阳，这么晒，会中暑的。”
　　陈烬却往后退了半步，依旧站在树荫外，阳光把他的迷彩服后背晒得发亮，那片深色的汗渍又扩大了些。“我没事，我皮糙，从小在老家晒惯了，耐晒。”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又轻了些，“你刚才站军姿的时候，背特别直，手贴在裤缝上也没动过，比好多男生都标准。”
　　说完这句话，他没等沈明玥回应，就转身跑回了男生队列，迷彩服的衣角在风里晃了晃，像只慌张的蝶。他没看到，沈明玥握着矿泉水瓶的手突然收紧，眼眶瞬间红了 —— 这么多天军训，没人注意到她站军姿时有多用力，没人夸过她动作标准，大家要么说她 “晒不黑”，要么打趣她的肤色，只有陈烬，跳过了她最在意的 “缺点”，看到了她藏在努力里的小骄傲。
　　那天晚上，沈明玥坐在宿舍的书桌前，台灯的暖光落在日记本上。她用橙色的笔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今天收到陈烬的冰毛巾，凉丝丝的，比涂多少防晒霜都管用。他说我站军姿很标准，原来我藏在‘黑皮肤’后面的努力，也会被人看到。”她放下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 暖蜜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不像以前那样觉得扎眼，反而像晒透了的蜂蜜，带着自然的温度。这是她第一次没因为 “黑” 而自卑，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样子，也很好。
　　第八章自习室的 “共享耳机”（第 8 章）
　　军训结束后，江城的秋意终于浓了些，梧桐叶落在图书馆的窗台上，铺出浅浅一层金黄。沈明玥约陈烬自习时，三楼靠窗的那张桌子，早已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 “老地方”—— 她的《宏观经济学》总摊在左边，书页边缘夹着片干枯的梧桐叶当书签；他的《C 语言编程》放在右边，封皮被手指蹭得有些发毛；中间摆着个铁皮笔筒，银色钢笔是沈明玥的，笔帽上刻着细小的花纹，旁边那支塑料杆旧笔是陈烬的，笔帽缺了块塑料，露出里面的金属弹簧，却被擦得干干净净。
　　周三晚上的图书馆格外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窗外偶尔的风声。沈明玥对着英语四级真题皱紧了眉，右手捏着笔转了半圈，又烦躁地放下 —— 新闻听力里的语速像加了倍，主播的连读咬字糊成一团，她盯着原文里的 “2023 annual conference”，连 “annual” 的发音都有点记不清了。
　　“呼…… 这语速也太快了，根本抓不住重点。” 她摘下耳机，耳罩还带着点自己的体温，她把耳机线绕在指尖，语气里满是挫败。
　　陈烬抬着头，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的编程代码移开。他看了眼沈明玥皱成 “川” 字的眉头，又瞥了眼她摊开的听力原文，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才慢慢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耳机 —— 是几十块钱的有线款，黑色耳罩边缘沾了点灰，线绕得乱七八糟，像团解不开的毛线。他捏着耳机线理了两下，犹豫着递过去：“我、我之前找学姐要了慢速版的资源，我们…… 我们可以一起听，可能会好点。”
　　沈明玥接过其中一只耳机，指尖碰到耳罩时，能感觉到布料上的细小绒毛。她把耳机塞进左耳，刚调整好位置，就听到里面清晰的慢速英语，每个单词的发音都咬得很准，还有陈烬轻微的呼吸声 —— 他把另一只耳机戴在右耳，两人的肩膀隔着一拳的距离，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带着书卷气的体温，连空气都好像变得黏糊糊的。
　　“这里的数字要注意。” 陈烬的指尖轻轻点在沈明玥的听力原文上，指腹蹭过纸张的纹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 —— 他的指尖带着点刚摸过键盘的凉，像电流似的，又飞快缩了回去，耳尖悄悄红了，“新闻里的时间、地点还有数据，通常都是考点，听的时候可以先圈出来。”
　　沈明玥点点头，跟着耳机里的声音小声跟读，遇到读不准的单词，就抬头看陈烬。他会凑过来一点，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打扰到旁边自习的人，一字一句地纠正她的发音：“‘conference’的重音在第一个音节，别读成‘conferenCE’啦。”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点淡淡的墨水味，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连跟读的声音都轻了些。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偶尔有叶子落在窗玻璃上，又被风卷走。台灯的暖光落在两人交叠的笔记上，把沈明玥的钢笔字照得发亮，也把陈烬的铅笔字衬得柔和。沈明玥偷偷侧过头看他 —— 他正盯着电脑屏幕，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出淡淡的阴影，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连嘴角都带着点认真的弧度。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安静得像首诗，没有喧嚣，没有烦恼，只有耳机里的英语声，和身边这个人的呼吸声。
　　自习结束时，沈明玥把耳机还给陈烬，才发现刚才被自己蹭过的耳罩，灰好像少了些，露出里面干净的黑色布料。“谢谢你的耳机，慢速版真的有用，我好像能跟上了。” 她笑着说，想起自己包里的蓝牙音箱，又补充道，“下次我带我的蓝牙音箱过来，我们一起听，比耳机方便。”陈烬攥着耳机线，手指无意识地把线绕了又绕，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好、好的，我都可以，听你的。”
　　他看着沈明玥走进宿舍楼，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慢慢把耳机塞进耳朵。耳罩上好像还留着她的温度，连里面的慢速英语，都好像变得更动听了。他走在铺满梧桐叶的小路上，脚步轻轻的，偶尔踢到地上的落叶，发出 “咔嚓” 的轻响，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连晚上的风，都好像变得温柔了。
　　第九章陈烬的 “兼职困境”（第 9 章）
　　宿舍的灯十一点就熄了，只有陈烬床头的小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圈缩在巴掌大的范围内，刚好罩住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上五个兼职 APP 轮流切换，图标被手指按得发暗 —— 图书馆值班的名额要凌晨抢，上次他定了闹钟，还是慢了一秒；发传单的兼职写着 “日结 80”，可他想起上次被路人推开传单时的白眼，指尖就有点发紧；餐厅服务员要熬夜到凌晨两点，第二天早八的课根本撑不住。
　　他把手机贴在胸口，能感觉到机身的凉意。上周母亲的电话还在耳边转：“你表哥这个月又拿了国家奖学金，寄了两千块回家，你怎么连生活费都要跟家里要？是不是在学校偷懒了？” 他当时攥着手机，指节捏得发白，却没敢说 —— 他已经两个月没要生活费了，每天早上买两个馒头，中午就着免费汤啃一个，晚上再啃一个，偶尔加包五毛钱的咸菜，就是一天的饭。床底的塑料袋里还剩半袋馒头，硬得硌牙，他明天得去食堂泡点热水吃。
　　“叮” 的一声，兼职群的消息跳出来。陈烬慌忙点开，是则 “编程助理” 的招聘：会基础 Python，负责数据整理，每月一千二，月结。这个薪资刚好够他的生活费，不用再啃馒头了。可看到 “需附个人简历” 时，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 打开电脑，空白的 Word 文档里，光标一闪一闪的，像在嘲笑他的空无一物。没获奖经历，没实习经验，技能栏里 “会修电脑、会基础编程” 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怎么看都像个没底气的笑话。
　　自习时，陈烬的眼神总飘向电脑屏幕。沈明玥发现他第三次把 “for 循环” 写成 “if 循环” 时，悄悄把刚买的热牛奶推到他手边 —— 杯壁凝着细水珠，她特意选了无糖的，知道他不爱吃甜。“你怎么了？是不是编程题太难了？” 她凑过去，下巴轻轻抵在自己的课本上，才看到他的屏幕停在空白简历页，光标还在孤零零地闪。
　　陈烬的耳朵瞬间红了，他把电脑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旁边的人听到：“我想找份编程相关的兼职，可我…… 我没什么经验，简历都写不出来。”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悬着，没敢碰，好像一碰到，就会暴露自己的 “没用”。
　　沈明玥没说话，先把热牛奶往他手边又推了推，才轻轻把电脑拉过来。她盯着空白的文档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谁说你没经验？你帮宿管阿姨修了几十次电器，从洗衣机到楼道灯，这叫‘设备维护实战经验’；你帮同学写过作业管理的小程序，能自动统计提交情况，这叫‘独立项目开发经历’；你数学好，上次还帮我优化了微积分的解题步骤，这叫‘擅长算法逻辑与问题拆解’—— 这些比空泛的‘会编程’有用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在键盘上敲起来。“你看，这里要写具体，” 她指着屏幕，“‘累计协助宿管完成 20 + 次校园电器维修，解决洗衣机故障、楼道灯更换等问题，降低设备维修成本’，这样 HR 就知道你能做什么。” 她还翻出手机里的照片 —— 是上次志愿者部修灯时拍的，陈烬蹲在地上拧螺丝，侧脸专注，她当时随手存了，现在刚好插在简历的 “实践证明” 栏里。“还有你做的流浪猫喂食提醒小程序，要写‘实现喂食时间记录、猫咪健康状态标注功能，并生成 Excel 数据报表’，这能体现你的细心。”陈烬看着屏幕上慢慢填满的文字，眼眶有点热。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屏幕上自己修灯的照片，指尖能感觉到屏幕的温度，像碰到了当时沈明玥举着手机的手。“谢谢你，明玥，” 他的声音有点哑，“我要是…… 要是没找到兼职，会不会很没用？”
　　沈明玥把热牛奶递到他手里，指尖碰了碰他发凉的指背：“才不会。你每天刷兼职到深夜，还没落下专业课，已经很厉害了。就算没找到，也没关系啊 —— 我上次帮学姐写文案赚了点零花钱，正愁没人跟我去吃学校门口新开的麻辣烫，你陪我去，就当帮我解决‘吃不完’的难题，好不好？”
　　她故意说得轻松，还眨了眨眼，像在说件好玩的事。陈烬握着热牛奶，暖意从掌心漫到心里，他看着沈明玥笑起来的梨涡，突然觉得，空白的简历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 至少有人看到了他藏在 “没用” 背后的努力，还愿意陪着他，把空白一点点填满。
　　那天晚上，陈烬把改好的简历保存时，特意在文件名后面加了个小太阳表情 —— 像沈明玥笑起来的样子。他躺在床上，摸了摸枕头下的暖手宝（还是沈明玥送的），第一次没在睡前刷兼职 APP，反而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的 “优点”：会修灯、会写小程序、数学好…… 数着数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连梦里都好像有了点光。
　　第十章母亲的 “表哥魔咒”（第 10 章）
　　图书馆三楼的楼梯间没开灯，只有从窗户漏进来的碎光，把灰尘照得像漂浮的细雪。陈烬坐在台阶上，手机屏幕亮着，停在 “未读消息” 页面 —— 三天前投出的五份简历，依旧石沉大海。他指尖划过屏幕上 “编程助理” 的招聘信息，刚想再看一遍要求，手机突然震起来，屏幕上跳着 “妈” 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尽量放平稳：“喂，妈。”
　　“小烬，你表哥昨天视频跟我说，他帮系里老师做 AI 项目，一个月能赚两千块，还管晚饭！” 母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还有点刻意压低的炫耀，“你呢？你前几天说投的兼职，有消息了吗？别跟我说还在等，等能等出钱来？”
　　陈烬的手指攥紧了手机，旧手机壳上的胶带又翘了边，硌得掌心发疼。“我投了五份简历，还在等回复……HR 可能还在筛选，再等等就有消息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怕自己的话站不住脚。
　　“等？等什么等！” 母亲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他耳朵发疼，“我看你就是没本事，连份兼职都找不到！当初让你跟你表哥一起学编程，你说你喜欢数学，现在呢？数学能当饭吃吗？你表哥早就会写代码赚钱了，你还在这儿等消息，不是没用是什么！”
　　“我不是没用……” 陈烬的喉咙发紧，眼泪没忍住，砸在膝盖的牛仔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抵着冰冷的墙，声音带着哭腔，“我每天都在刷兼职，晚上还去图书馆写代码，我没偷懒…… 妈，你别骂我了好不好？”电话那头的指责还在继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没偷懒怎么没结果？你就是比你表哥笨！人家能考第一能赚钱，你呢？连让家里省心都做不到……” 陈烬没力气再听，指尖按在挂断键上，手一抖，电话断了。
　　楼梯间里只剩他压抑的啜泣声，肩膀一下一下地抖，像被寒风刮得晃的枯叶。从小到大，母亲的比较就没停过 —— 表哥考年级第一，他考第二就是 “不够努力”；表哥学钢琴考了十级，他学吉他半途而废就是 “没毅力”；连上个月表哥交了个 “家里开公司” 的女朋友，母亲都要打电话问他 “怎么不找个能帮衬你的，整天跟那些穷同学混有什么用”。他以为上了大学就能躲开，可原来，他还是那个 “比不上表哥” 的没用的人。
　　“陈烬？”
　　轻软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陈烬猛地抬头，看到沈明玥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热豆浆，杯口冒着细细的白气。她刚才去一楼买水，路过楼梯间时瞥见他缩在这儿，脸色惨白，就多买了一杯热的。
　　“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不舒服？” 沈明玥走过来，把其中一杯豆浆递给他 —— 杯壁是温的，刚好能攥在手里。她蹲下来，才看到他脸上没擦干净的泪痕，睫毛还湿着，眼睛红得像兔子。“是不是…… 你妈妈又说你了？”
　　陈烬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泪又要掉下来。沈明玥在他旁边坐下，把豆浆往他手里又塞了塞，自己握着另一杯，没追问，也没说 “别难过”，只是安静地陪着他。楼梯间里的冷意慢慢被豆浆的暖意冲淡，直到陈烬的肩膀不再抖，她才轻轻开口，声音像裹了层棉花：
　　“陈烬，你不是没用。你只是还没遇到懂得欣赏你的人而已。” 她指了指他的手，“你能修好宿管阿姨修不好的洗衣机，能给流浪猫搭避雨的窝，能帮同学写小程序解决作业难题 —— 这些事，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赚钱厉害是本事，心里装着温柔和善良，更厉害啊。”
　　陈烬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声音哑得厉害：“真的吗？我…… 我真的不没用吗？”
　　沈明玥用力点头，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 —— 是那个浅蓝色封面、画着梧桐叶的本子。她翻开其中一页，递到他面前：纸上画着一幅小漫画，一个穿浅蓝衬衫的男生蹲在花坛边，手里拿着猫粮，三只橘猫围着他蹭，旁边用橙色的笔写着一行字：“陈烬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比星星还亮。”
　　那是上次志愿者部喂猫后，她趁陈烬去倒水时偷偷画的。陈烬看着漫画里的自己，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委屈的泪 —— 温热的液体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一点墨，却让那行字显得更暖。原来真的有人，会把他那些 “不值一提” 的小事记在心里，会觉得他的温柔，比 “能赚钱”“比表哥厉害” 更重要。
　　他攥着热豆浆，暖意从掌心漫到心里，连楼梯间的冷光，好像都变得柔和了。“谢谢你，明玥。” 他小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却比刚才多了点力气。沈明玥笑了笑，把自己的豆浆碰了碰他的杯子：“快喝吧，豆浆要凉了。下次要是再难过，就来找我，我带你去吃学校门口的糖炒栗子，甜的东西最能治不开心了。”
　　陈烬低头喝了口豆浆，甜丝丝的暖意滑过喉咙，他看着笔记本上的小漫画，突然觉得，或许 “比不上表哥” 也没关系 —— 至少有人看到了他的好，愿意陪着他，把那些 “没用” 的标签，一点点撕下来。
　　第十一章兼职面试的 “小插曲”（第 11 章）
　　周五的初秋风里裹着桂花香，吹得江城大学门口的梧桐叶沙沙响。陈烬攥着手机站在宿舍楼下，指尖反复蹭过身上的浅灰衬衫 —— 是室友去年买的，没穿过几次，袖口还带着新衣服的折痕，可他总觉得领口太紧，勒得呼吸都有点发慌。
　　“头发别总往耳后塞，垂一点更自然。” 沈明玥从背后走过来，手里拎着个热乎的鸡蛋，指尖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我早上特意去食堂买的茶叶蛋，你没吃早饭，垫垫肚子。” 她的指尖碰到陈烬的耳尖，凉得像初秋的露，让他瞬间红了耳根。
　　“我、我紧张。” 陈烬接过鸡蛋，攥在手心，蛋壳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稍微压下了点心慌，“要是面试官问我不会的问题怎么办？要是他们觉得我没经验怎么办？”
　　“不会的。” 沈明玥帮他理了理衬衫的下摆，语气笃定，“你之前帮阿姨修电器时，连电路图都能画出来；做流浪猫小程序时，连喂食时间的误差都算到分钟 —— 这些都是你的底气，比空泛的‘经验’管用多了。” 她把鸡蛋往他手里又塞了塞，“快吃了吧，等下面试要费脑子呢。”
　　陈烬咬了口鸡蛋，蛋黄的咸香漫开，心里的慌好像也淡了点。他跟着导航往创业园走，手里攥着打印好的简历 —— 沈明玥帮他在 “项目经历” 栏加了小程序的截图，还标了 “独立完成数据库搭建” 的小字，连简历边角都帮他剪得整整齐齐。
　　面试室在创业园三楼，玻璃门上贴着 “技术部面试” 的纸条。陈烬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三个面试官坐在长桌后，目光落在他简历上时，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面试官皱了皱眉：“你没有正式实习经验，也没拿过技术类奖项，怎么证明你能胜任编程助理的工作？”
　　这句话像冷水浇下来，陈烬的手心瞬间冒了汗，指尖攥紧了桌沿。可他突然想起沈明玥说的 “你的经历就是底气”，深吸一口气，声音比预想中稳：“我虽然没正式实习过，但在学校帮宿管阿姨修过 30 多次电器，从洗衣机主板维修到楼道灯电路改造都做过，还独立开发了校园流浪猫喂食提醒小程序 —— 能实现喂食时间记录、猫咪健康状态标注，还能用 Excel 自动生成统计报表。我学东西很快，之前帮同学改代码，一个下午就掌握了 Python 的数据分析模块，只要给我机会，我肯定能做好。”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简历上的小程序截图上 —— 那是沈明玥帮他截的界面，还特意加了 “用户反馈良好” 的备注。面试官们交换了个眼神，让他现场写一段 “统计学生考勤数据” 的简单代码。陈烬的手有点抖，指尖碰到键盘时，却想起沈明玥在图书馆帮他改简历的样子，想起她说 “你很厉害”，手指突然就稳了。
　　代码写完时，比规定时间快了五分钟。戴眼镜的面试官点点头：“代码逻辑很清晰，数据处理的细节也考虑到了。我们会在三天内通知你结果。”
　　陈烬走出面试室时，腿还有点软，却觉得浑身都松了 —— 像压在身上的石头突然被搬开。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的手都在抖，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沈明玥。消息发出去时，他盯着输入框看了半天，只敢写：“面试结束了，感觉还不错，谢谢你。”
　　没过三秒，手机就震了：“太棒啦！我就知道你可以！晚上我请你吃学校门口那家新开的麻辣烫，庆祝一下！” 后面还跟着个蹦跳的小表情。
　　陈烬看着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连走路都觉得轻了 —— 他好像第一次不是为了母亲的期待、不是为了 “赶上表哥” 而期待结果，而是因为有人在等他的好消息，有人会为他的 “还不错” 而开心。
　　晚上的麻辣烫店人很多，沈明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陈烬爱吃的鱼丸、豆腐泡，还特意加了份肥牛：“你下午费脑子，多补补。” 她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夹给陈烬，热气模糊了眼镜片，“怎么样？面试官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把你教我的都跟他们说了。” 陈烬低头吃着鱼丸，鲜美的汤汁在嘴里散开，突然抬头问：“明玥，要是我没通过面试，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用？”
　　沈明玥放下筷子，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神认真得让他心跳漏了半拍：“不会。就算没通过，也只是他们没眼光，没看到你的认真和潜力，不是你的问题。而且 ——” 她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我相信你，你肯定能过的。”
　　那天晚上，陈烬躺在床上，第一次没失眠。他摸了摸枕头边的暖手宝（还是沈明玥送的，冬天还没到，他却总舍不得放下），想起麻辣烫的热气、沈明玥夹鱼丸的动作、她写在笔记本上的 “你很厉害”，突然觉得，就算没通过面试好像也没关系 —— 因为他已经有了比 “得到一份兼职” 更珍贵的东西：有人看到他的好，有人愿意陪着他，有人让他觉得，就算不优秀、不厉害，也值得被喜欢。
　　他拿出手机，给沈明玥发了条消息：“今天的鱼丸很好吃，谢谢你。” 想了想，又加了个小太阳表情 —— 像她笑起来的样子。发送成功后，他抱着手机，嘴角带着笑，很快就睡着了，梦里都是麻辣烫的香味和桂花香。
　　第十二章志愿者部的 “猫窝计划”（第 12 章）
　　周末的江城大学操场，风里已经带了冬天的凉意，却被正午的暖阳烘得软乎乎的。志愿者部组织 “猫窝搭建” 活动，沈明玥拎着两大袋物资走过来时，远远就看见陈烬蹲在角落 —— 他怀里抱着个旧工具箱，手里正翻着一卷深棕色的绳子，指尖捏着绳头，仔细检查有没有磨损的地方。
　　“你怎么带这么粗的绳子？” 沈明玥把防水布和棉花放在地上，棉花袋口没扎紧，漏出一小团雪白的棉絮，被风轻轻吹得晃了晃。
　　陈烬抬头，耳尖先红了，举起绳子给她看：“这种是尼龙绳，耐磨，冬天风吹冻不坏，猫窝绑在树上才不会掉。” 他的工具箱敞开着，里面除了锤子、钉子，还躺着两包创可贴，包装是浅粉色的，和他的旧衬衫格格不入。
　　两人分在一组，选了棵枝桠粗壮的梧桐树。沈明玥蹲在地上剪防水布，剪刀刚划过布料，就听见 “嘶” 的一声 —— 她没注意到布角下藏着颗没敲平的钉子，指尖被扎出个小口子，血珠很快渗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陈烬的声音突然拔高，比平时响了不少，他慌忙放下手里的锤子，从工具箱里翻出创可贴，指尖都在抖。他蹲到沈明玥面前，小心翼翼地捏起她的手指，指腹轻轻擦过伤口周围的皮肤，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以后别碰钉子了，我来钉，你负责递东西就好。”
　　创可贴的胶面有点凉，陈烬帮她缠的时候，特意把有棉花的一面对准伤口，还轻轻按了按边角，确保不会掉。沈明玥看着他垂着眼的样子 —— 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她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指腹，凉的，带着点刚碰过绳子的糙感。
　　“我没事，就是小伤口。” 她小声说，目光落在他工具箱里的创可贴的上，“你好像什么都带了，连创可贴都随身装着。”
　　陈烬的耳朵又红了，他把工具箱盖好，声音放得软了些：“之前喂猫的时候，它们总抢猫粮打架，有时候会抓伤耳朵、蹭破爪子，带创可贴，能帮它们处理小伤口。” 他拿起防水布，对折了一次，又仔细对齐边角，再折一次，叠成三层厚，“这样冬天不会漏风，下雨也能挡点雨。”
　　沈明玥看着他铺棉花的样子 —— 他把雪白的棉花从袋里掏出来，一点一点铺在防水布里，铺得又匀又厚，连角落都没落下。“猫喜欢软的地方，铺厚点，它们睡得舒服。”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压了压棉花，像在试软硬，眼神软得像化了的糖，和平时那个总低着头、说话怯生生的他，判若两人。
　　沈明玥突然觉得，陈烬心里好像藏着一片柔软的海 —— 这片海不对母亲的指责敞开，不对 “比不上表哥” 的压力敞开，却对流浪猫的伤口、对猫窝的保暖、对她指尖的小伤口，毫无保留地敞开，温柔得让人心尖发颤。两人搭完第五个猫窝时，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陈烬从背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碾碎的猫粮，他在每个猫窝里都撒了一小把，指尖沾了点猫粮碎屑，还轻轻吹了吹：“这样它们晚上来的时候，就能闻到香味，知道这里是安全的。”
　　他蹲在猫窝旁，没一会儿，一只橘猫从草丛里探出头，试探着朝他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钻进了猫窝。陈烬看着橘猫蜷成一团，嘴角慢慢勾起个浅淡的笑 —— 不是礼貌的、局促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开心，连眼睛里都映着夕阳的光。
　　沈明玥掏出手机，悄悄按下快门 —— 夕阳落在陈烬的发顶，把他的浅蓝衬衫染成了暖橙色，橘猫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他的手轻轻悬在猫窝上方，怕碰醒猫，又想摸摸它的头。画面暖得像幅用焦糖色颜料画的画，她忍不住把照片发给了陈烬，附了句：“你看，你和猫一起的样子，特别好看。”
　　回去的路上，陈烬点开照片，看着画面里自己的笑容，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 他好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久到忘了开心的时候，嘴角是会往上扬的，眼睛是会亮的。他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小小的笑脸表情（是昨天晚上对着手机学了十分钟才会发的），回复：“谢谢你，明玥，今天很开心。?”
　　发送成功的瞬间，他抬头，看到沈明玥走在前面，阳光落在她的发尾，珍珠发卡闪着微光。风里传来远处食堂的饭香，还有橘猫轻轻的叫声，陈烬忽然觉得，这个快要冷起来的秋天，好像一点都不冷了 —— 因为有个人，陪着他一起给猫搭窝，陪着他一起笑，让他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也能拥有这么温暖的时光。
　　第十三章面试通过的 “惊喜”（第 13 章）
　　周一的图书馆三楼，比平时更静些。晨光斜斜切过书架，把旧书的纸页染成浅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油墨味和灰尘的气息。陈烬蹲在地上整理底层的社科类书籍，指尖刚把一本卷边的《经济学原理》归位，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 屏幕上跳着 “编程助理 HR” 的名字，他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他慌忙站起身，差点碰倒旁边的书堆，攥着手机往楼梯间跑时，指尖还沾着点书脊上的灰。“陈烬同学，恭喜你通过面试，明天就可以来公司入职了。”HR 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又温和，“上班时间是每天下午四点到七点，薪资每月 800 元，记得带身份证复印件和一支黑色签字笔。”
　　“我…… 我知道了，谢谢！谢谢您！” 陈烬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指尖攥着手机，旧手机壳的胶带都被扯得翘了边。挂了电话，他靠在楼梯间的墙上，盯着屏幕上 “通话结束” 的界面，半天没反应过来 ——800 块，刚好够他的生活费，不用再啃馒头配咸菜，不用再听母亲的指责，甚至…… 还能偶尔请沈明玥喝杯热奶茶。
　　直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沈明玥举着两个热包子跑过来，白色的蒸汽裹着肉香飘到他面前：“陈烬，我早上路过食堂，特意给你买了肉包，还热乎着呢 ——”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陈烬泛红的眼眶，还有他嘴角没忍住的笑意，顿时慌了，把包子往他手里一塞，声音都软了：“是不是面试没通过？没关系的，我们再投别的，你这么厉害，肯定有公司识货 ——”
　　“通过了。” 陈烬突然打断她，声音还带着点没平复的颤抖，他抬手抹了把眼睛，却越抹越亮，“明玥，我通过面试了，明天就能去上班了！”沈明玥愣了两秒，手里的包子差点掉在地上。反应过来后，她突然跳起来，一把拉住陈烬的手，兴奋地晃了晃：“真的吗？太好了！我就说你肯定能过的！我就知道你写的代码肯定比别人好！” 她的手暖暖的，攥得有点紧，陈烬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电流似的，让他的耳尖瞬间红透。
　　沈明玥晃了两下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连忙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背上的温度，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我太开心了，没控制住。”
　　“没事。” 陈烬的手还僵在半空，掌心的暖意没散，他看着沈明玥亮晶晶的眼睛 —— 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满是真心的喜悦，没有半点敷衍。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轻声说：“明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帮我改简历，教我怎么说面试的话，要是没有你一直鼓励我，我肯定过不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沈明玥笑着把包子往他嘴边递了递，“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就是帮了点小忙而已。晚上我请你吃大餐，就去学校附近那家‘家常菜馆’，我上次吃过，他们家的糖醋排骨超好吃！”
　　那天晚上，家常菜馆的暖光灯把小桌子照得发亮。沈明玥拿着菜单，一口气点了糖醋排骨、鱼香肉丝，还加了份陈烬爱吃的番茄炒蛋，连汤都点了他爱喝的紫菜蛋花汤。“多吃点，” 她用公筷夹了块最大的排骨放在陈烬碗里，排骨裹着浓稠的糖醋汁，还冒着热气，“以后你赚钱了，再请我吃回来，到时候我要吃他们家最贵的红烧鱼！”
　　陈烬低头咬了口排骨，酸甜的酱汁在嘴里散开，肉质软嫩，比他之前吃过的任何东西都香。他知道，不是菜有多特别，是坐在对面的人，把他的喜好记在心里，把他的成功当成自己的喜事，才让这顿饭变得格外珍贵。他偷偷看了眼沈明玥，她正低头挑鱼香肉丝里的胡萝卜，嘴角还带着笑，连挑菜的动作都透着开心。
　　“明玥，” 陈烬放下筷子，声音比平时认真，“等我发了工资，我请你去吃那家你说过的、有芝士蛋糕的甜品店好不好？”
　　沈明玥抬头，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那我可要等着！”
　　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的碗碟上，糖醋汁的甜香混着汤的热气，漫在小小的空间里。陈烬看着沈明玥的笑脸，突然觉得，800 块的薪资不止是解决了生活费的难题，更像是给了他一份底气 —— 一份能慢慢靠近她、能为她做点什么的底气。他低头继续吃排骨，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连心里都甜丝丝的，像裹了层糖醋汁。
　　第十四章陈烬的 “第一份工资”（第 14 章）
　　陈烬领第一份工资那天，夕阳把创业园的玻璃门染成了暖橙色。HR 把装着现金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他时，指尖能摸到信封里纸币的纹路 ——800 块，不多，却是他第一次靠写代码赚来的钱，比任何时候拿到的生活费都沉。回到宿舍，他把信封放在枕头下，连睡觉都侧着身，怕压皱了。深夜宿舍静下来，他悄悄把信封掏出来，借着手机的微光数了三遍：一张 500，三张 100，边角都挺括，带着新钱的脆响。他把 500 块单独放在一个小信封里 —— 要寄给母亲，剩下的 300 块折成小方块，塞进钱包最里层，想着以后吃饭能偶尔加个菜，不用再顿顿啃馒头。
　　躺下时，他突然想起沈明玥 —— 要是没有她帮着改简历、鼓励他，自己恐怕还在刷兼职 APP。他想给她买个礼物，却对着天花板发了愁：他不知道沈明玥喜欢什么颜色，不知道她戴不戴手链，连她穿鞋子的尺码都不清楚。
　　第二天课间，他拉着室友李阳躲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声音压得很低：“你说…… 给女生送什么礼物好？不要太贵的，我…… 我没多少钱。” 李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还不简单？女生都喜欢小饰品，发卡、手链都行，你挑个好看的，肯定没错。”
　　周末下午，陈烬揣着钱包，绕了两圈才走进学校附近的饰品店。玻璃柜台里摆着琳琅满目的饰品，亮闪闪的项链、带着水钻的手链，晃得他眼睛发花。他站在柜台前，手指攥着钱包带，指节发白 —— 他怕自己选的不好，怕沈明玥觉得廉价，更怕她看出自己只有这点预算。
　　“同学，想给女朋友选礼物吗？” 店员走过来，笑着递过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几款小巧的发卡。陈烬的脸瞬间红透，像被阳光晒透的番茄，小声点了点头。“那你看看这个珍珠发卡，” 店员拿起一个银色的发卡，上面嵌着颗米粒大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亮的光，“最近很多学生来买，不张扬，戴起来也温柔。”
　　陈烬的目光落在那颗珍珠上，突然想起沈明玥发尾总别着的珍珠发卡 —— 是她妈妈送的，每次自习时，珍珠都会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他心里一动，指尖轻轻碰了碰发卡的金属边，凉丝丝的：“这个…… 多少钱？”
　　“50 块。”
　　50 块，是他三天的生活费 —— 平时他一天只花 15 块，早餐馒头，午餐青菜，晚餐还是馒头。他咬了咬牙，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 50 块，递过去时，手指都在抖。店员把发卡装进小盒子里，递给他：“放心吧，女生肯定喜欢。”
　　陈烬把小盒子揣在口袋里，走路时都刻意放慢脚步，怕颠坏了。可每次见到沈明玥，他都没勇气拿出来 —— 自习时，他看着她低头写题的样子，手伸到口袋里又缩回来；一起喂猫时，他攥着口袋里的盒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他总怕：怕她觉得发卡太便宜，怕珍珠不够亮，更怕她笑着说 “谢谢”，却转身就把发卡放进抽屉，再也不戴。
　　周五自习时，沈明玥翻书包找笔记本，突然 “呀” 了一声，脸色都变了：“我的珍珠发卡不见了！就是我妈妈送我的那个，刚才还在的……” 她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在桌上，书本、笔、纸巾散了一地，眼睛里都有点急红了，“那是我妈妈特意给我挑的，丢了可怎么办啊……”
　　陈烬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小盒子。他深吸一口气，把盒子掏出来，轻轻放在沈明玥面前，声音有点结巴：“你、你看这个行不行？我…… 我昨天路过饰品店看到的，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买了。”沈明玥低头看着小盒子，打开的瞬间，眼睛突然亮了 —— 银色的发卡，小小的珍珠，和她丢的那个很像，却更精致些。她拿起发卡，当场就别在发尾，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又侧过头问陈烬：“你看，是不是很配我？是不是比我之前那个还好看？”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间，珍珠反射出细碎的光，她的笑容比珍珠还亮。陈烬看着她，心里突然甜甜的，像喝了蜜 —— 原来送礼物不需要多贵，不需要多华丽，只要对方喜欢，只要是用心挑的，就够了。他用力点头：“好看，特别配你。”
　　沈明玥伸手摸了摸发卡上的珍珠，笑着说：“谢谢你，陈烬，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她没说发卡有多便宜，也没说珍珠有多小，只把这份心意牢牢记在心里 —— 就像陈烬记得她喜欢珍珠发卡一样，她也记得，这 50 块，是他三天的生活费。
　　那天自习结束后，沈明玥走在前面，发尾的珍珠发卡随着脚步轻轻晃。陈烬跟在后面，看着那抹银色的光，突然觉得，300 块的生活费好像也够花了 —— 只要能偶尔给她买点小礼物，只要能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就算顿顿吃馒头，也值了。
　　第十五章原生家庭的 “又一次打击”（第 15 章）
　　陈烬把 500 块现金塞进汇款单时，特意把钞票捋得平平整整，连边角的褶皱都用指甲刮了一遍。他站在图书馆一楼的邮筒前，看了眼手机里的汇款记录，深吸两口气才拨通母亲的电话 —— 指尖还沾着邮筒上的铁锈，心里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或许这次，母亲能夸他一句 “长大了”。
　　“妈，我发工资了，寄了 500 块给你，你先用着。” 他的声音比平时轻快些，故意把 “工资” 两个字咬得清楚，像在强调这是他靠编程赚来的，不是家里给的生活费。
　　可电话那头的回应，冷得像初冬的风：“才 500 块？” 母亲的声音里裹着不耐烦，还有点刻意压低的抱怨，“你表哥上个月帮老师做 AI 项目，一个月就赚两千，还包三餐。你怎么才赚这么点？是不是在公司偷懒，没好好学东西？”
　　陈烬攥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旧手机壳上的胶带又翘了边，硌得掌心发疼。“我才刚上班，公司规定实习第一个月就是 800 块，我留了 300 当生活费，剩下的都寄给你了。等我熟练了，工资会涨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在给自己辩解，又像怕被母亲打断。
　　“涨？涨到什么时候？” 母亲果然打断他，声音拔高了些，“你爸的药快吃完了，下个月还要交电费，500 块够干什么？我看你就是没本事，跟你表哥差远了！人家脑子活络，会找赚钱的项目，你呢？只会死读书，连份高工资的兼职都找不到，以后怎么给家里争光？怎么娶媳妇？”
　　“我不是没出息……” 陈烬的喉咙发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靠在邮筒旁，把脸转向没人的方向，“我每天下班从创业园跑回图书馆，复习到闭馆才回宿舍，周末还帮系里老师做数据整理，我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有什么用？没赚到钱就是没用！” 母亲的声音像针，扎得他耳朵发疼，“我跟你说，下个月你必须赚够一千块寄回来，不然就别给我打电话了！我没你这么没本事的儿子！”
　　“嘟、嘟、嘟 ——”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重锤砸在陈烬心上。他盯着手机屏幕上 “通话结束” 的字样，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手机壳的裂痕上。他觉得自己像个永远达不到标准的孩子 —— 小时候比成绩，长大了比赚钱，不管他怎么跑，都追不上 “表哥” 的影子，都得不到母亲的一句认可。
　　他漫无目的地走到图书馆三楼的窗边，推开半扇窗，冷风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楼下的梧桐道上，叶子打着旋儿落，像没人要的碎纸片，铺了厚厚的一层。他突然觉得很孤独 —— 全世界好像都在催他 “变好”，催他 “赚更多钱”，却没人问他 “今天累不累”，没人问他 “晚饭有没有吃饱”。
　　“陈烬？”轻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热可可的甜香。沈明玥手里拎着两个纸杯，杯壁凝着细水珠，她快步走过来，把其中一杯递到他手里：“刚去便利店买的，热可可，你手怎么这么凉？”
　　陈烬慌忙擦了擦眼泪，把脸转过来时，眼眶还是红的。沈明玥看着他发红的眼角，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她把热可可往他手里又塞了塞，自己靠在窗边，轻声说：“是不是你妈妈又说你了？”
　　陈烬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指尖攥着热可可的纸杯，暖意顺着掌心慢慢漫上来。
　　“别听她的。” 沈明玥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很轻，怕碰疼他似的，“你第一个月上班就寄 500 块回家，自己只留 300 当生活费，每天啃馒头还坚持复习，比学校里很多只顾自己玩的男生强多了。赚钱多少不是衡量‘有用’的标准，你努力的样子，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我妈妈说，我不如表哥……” 陈烬的声音带着哽咽，像个迷路的小孩。
　　沈明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得让他心跳漏了半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啊。你表哥有他的路，你有你的路，为什么要拿别人的标准衡量自己？你会修电器、会给流浪猫搭窝、会耐心帮我讲微积分题，这些都是你的优点，是表哥没有的。” 她顿了顿，嘴角弯起浅浅的笑，“在我心里，你已经很棒了 —— 不是因为你能赚多少钱，是因为你从来没放弃过努力，还一直温柔地对待身边的人和事。”
　　陈烬看着她的笑容，喝了口热可可。甜丝丝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浓郁的奶香，把刚才的委屈冲淡了不少。他攥着纸杯，暖意从掌心传到心里，连窗外的冷风，好像都没那么刺骨了。
　　原来真的有人，不用 “赚多少钱”“比不比得上表哥” 来评判他；原来真的有人，能看到他藏在 “没用” 背后的努力，能觉得他这样的人，也值得被夸一句 “很棒”。
　　他低头又喝了口热可可，小声说：“谢谢你，明玥。”
　　沈明玥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陪他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的梧桐叶慢慢落。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们手里的热可可上，泛着暖融融的光 —— 好像连孤独，都被这杯热可可的甜，悄悄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