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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没关系,来日方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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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长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站起身,俯下身抱住了陈玉竹时感受到到他僵硬了一瞬。
温长卿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声音闷闷:“陈玉竹,不会有下次了。”
不会再口不择言地伤害你。
不会再轻易地说出绝交。
不会再忽略你的感受,沉浸在自己幼稚的世界里。
不会再让你因为我而流泪。
温长卿的这句承诺没有指明具体是什么,但他们都心知肚明,温长卿想表达是什么。
陈玉竹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动了,抬手回抱住他,声音很轻:“……嗯。”
他将额头轻轻抵在温长卿的肩窝,闭上了眼睛,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允许自己在这一刻的温暖里短暂栖息。
温长卿听见这句松了一下,把陈玉竹抱的更紧了一些:“陈玉竹,我们和好啦。”
陈玉竹沉默了会轻声:“我们从来就没有吵过温长卿。”
你单方面的绝交,我从来没有答应过,温长卿。
地毯上,那本《时间简史》依旧摊开着,那张泛黄的旧照片静静地躺在书页之间,照片上的两个小人儿,笑容定格在最美的年华。
而此刻,现实中的两个少年,在经历了误解、伤害、分离与悲伤之后,终于在这个阳光正好的午后,用一个拥抱和一句承诺,笨拙而又坚定地,试图重新连接起那条断裂已久的纽带。
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但至少在这一刻,温暖是真实的,陪伴是真实的,那句“不会有下次了”的誓言,也是真实的。
温长卿拍拍他的背:“那你要不要休息会?”
陈玉竹点点头坐在了沙发上,温长卿盘腿坐在旁边陪着他。
陈玉竹躺在沙发上,眼神却落在了坐在地毯上盘腿坐着玩手机的温长卿上。
小时候的小陈玉竹坐在沙发上看书,而小温长卿看不懂他看的书,于是就会把所有积木倒出来哼着歌拼积木。
长大了,陈玉竹躺着要休息,而温长卿依旧在旁边陪着,只是小时候玩积木,这次是在玩手机。
温长卿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到了地毯上那本摊开的《时间简史》和旁边的旧照片上。
他先拿起那张照片,指尖拂过上面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和旁边那个虽然表情无奈却眼神温柔的小陈玉竹。
原来,那些被他遗忘的快乐,一直被这个人如此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他将照片小心地放在一边,拿起了那本厚重的书。
书页停留的那一页,并非什么深奥的物理公式,而是一首手抄的英文诗,字迹锋利工整,是陈玉竹的笔迹。
墨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微微泛黄。
温长卿的英文不算顶尖但是用作日常很好,但是面对诗歌他还是有些吃力,他还是努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字句:
“I love you without knowing how, or when, or from where,
I love you simply, without problems or pride:
I love you in this way because I don't know any other way of loving…”
(我不知道如何爱你,何时爱你,从何爱你,
我只是简单地爱你,没有复杂也没有骄傲:
我用这种方式爱你,因为我不知道其他爱你的方式……)
诗句在这里戛然而止,下面空着几行,似乎是一首未完成的作品。
温长卿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首诗是陈玉竹抄的吗?他为什么抄这个?又为什么没有写完?
一个他从未敢深思或者说刻意回避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春笋,清晰地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陈玉竹他是不是喜欢我?
不是出于世交的责任,不是出于兄长的照顾,而是那种独一无二的带着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卑微的喜欢?
这个认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固有认知和心理防线。
他拿着书页的手微微颤抖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未写完的诗句,像一把钥匙,不仅打开了一段尘封的往事,似乎也指向了一个他完全未曾预料过的未来。
他该怎么办?
他该如何回应这片深藏在书页之中的沉默了许多年的真心?
就在温长卿心乱如麻,几乎要被那未写完的诗句和随之而来的惊人猜测淹没时,沙发上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将手中的书合上。
他下意识地想将书藏到身后,却又觉得此地无银,只能僵硬地拿着。
陈玉竹醒了。
他的目光落在温长卿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泛红的耳根上,顿了顿,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这首诗,”他开口,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你看到了?”
温长卿猛地抬头,对上陈玉竹平静无波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他预想中的慌乱羞涩或者被窥破秘密的恼怒,只有一片坦然。
这反而让温长卿更加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这……你……我……”
他“这”了半天,也没能问出个完整的句子,脸上写满了“我看到了但我很震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混乱。
陈玉竹看着他这副慌乱得几乎要同手同脚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无奈和了然。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地从温长卿僵直的手中拿回了那本书,然后翻到那一页,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泛黄的诗句,语气依旧平淡:“初中的时候,”他解释道,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我母亲让我默写的,说是……感受一下语言的韵律。”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飘远了一瞬,像是在回忆,然后才继续道,声音低沉了些:“那时候刚和你吵过架,心情不太好,就没默写完。”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温长卿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下来,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啊,吓我一跳……”他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份如释重负的庆幸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他看着温长卿明显松了口气甚至带着点自我解嘲的表情,陈玉竹握着书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
他的小太阳,果然还没开窍。
就连之前和李絮影那段所谓的“恋爱”,在他眼里恐怕也幼稚得像过家家,牵几次手,说几句甜言蜜语,就以为是喜欢了。
不过,没关系。
陈玉竹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至少,他们不再是“死对头”了。
至少,温长卿承诺了“不会有下次”。
至少,他愿意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留下来陪着他。
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陈玉竹他可以等。
等到他的小太阳,真正懂得爱的那一天。
“嗯。”陈玉竹淡淡地应了一声,将书合上,随手放在一边,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过去。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温长卿还沉浸在“虚惊一场”的余韵里,闻言愣了一下,也跟着站起来:“啊?哦……那你……”
“我没事。”陈玉竹打断他,语气恢复了平日里那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休息一下就好。”
温长卿看着他似乎真的平静下来的侧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你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陈玉竹送他到门口。
温长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心里那点因为诗歌引起的波澜,似乎也随着陈玉竹平静的解释而渐渐平息。
陈玉竹站在门口,看着温长卿消失在自家院门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关上门。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胸的位置,那里,心脏正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没关系。
他对自己说。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