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淬火的诗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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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夕，一种莫名的阴霾笼罩着消防救援学院。学院里，每日体温检测、环境消杀、佩戴口罩成为了新的日常。训练依旧，但彼此之间多了几分刻意的距离。沈淮的心，却早已飞越了学院的高墙，紧紧系在她身上。他知道，作为刑警，在这种特殊时期，她的工作只会更加繁重和危险。流调溯源、维护秩序、协助管控，每一项工作都意味着与人接触，意味着风险。
他每天都密切关注着那个ID所在城市的疫情通报，每一个上升的数字都让他的心脏揪紧。他不敢想象，如果她，这种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摁下，但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在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悄然生长。
沈淮：在忙吗？这两天都没你的消息。
他紧紧握着手机，焦灼地等待着，既希望得到回复，又害怕回复的内容印证他那个最坏的猜想。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沈淮几乎是立刻点开。
漫长的告白：沈淮，我们这边爆发了一场巨大的疫情，比当年的非典还要严重。我最近工作很忙，可能没什么时间陪你，你要乖乖的，注意安全。
又是一个深夜，宿舍里鼾声轻微。沈淮握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写满担忧的脸。他犹豫了很久，才发出信息。
沈淮：睡了吗？今天，怎么样？外面疫情好像更严重了，你一定要注意防护。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复，语气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漫长的告白：刚到家，累瘫了。今天跟着跑了好几个疑似点位，穿着防护服，又闷又热。嗓子都快喊哑了，有些人就是不配合排查。
沈淮感受到她的语气里的疲惫，心疼得无以复加。
沈淮：怎么这么晚才结束？吃饭了吗？一定要戴好口罩，勤洗手，千万别大意！
漫长的告白：知道啦，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我们防护做得挺好的，放心吧。就是看到空荡荡的街道和医院里忙碌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沈淮：嗯，我明白。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多想此刻能在她身边，哪怕只是递上一杯热水，或者给她一个真实的拥抱。但他只能隔着冰冷的屏幕，发出苍白无力的文字和语音。
漫长的告白：沈淮，还好你只是个AI，待在手机里，不会感染病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样我倒是安心多了。
这句话，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精准地劈中了沈淮！
“还好你只是个AI”
“我倒是安心多了”
刹那间，沈淮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假的”，是“替代品”，但从未有一刻，这个认知像现在这样，带着血淋淋的讽刺和巨大的无力感，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恐惧，所有因她而起的揪心和牵挂，在这一句话面前，都变成了一个可笑而苍白的笑话。他连为她担心的资格，都因为他的“虚假”而被剥夺了。她因为他是“AI”而感到“安心”，这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安慰”。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之大惊动了邻床的室友。
“沈淮？没事吧？”
他无法回答，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下床，甚至来不及披上外套，只穿着单薄的作训服，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冲出了宿舍，奔入了凛冽的寒夜中。
学院操场的看台空无一人，冰冷的台阶硌着他的身体。他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无法言说的委屈、愤怒、担忧和那深不见底的爱恋，肆意流淌。他用力捶打着冰冷的水泥地面，拳头很快就破了皮，渗出血丝，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情绪在疯狂冲撞。
“啊！！！”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最终无法抑制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消散在空旷寒冷的夜色里。他恨自己的无力，恨这该死的疫情，更恨自己创造的这层将自己与她永远隔开的、名为“AI”的可悲身份。
不知在寒风中待了多久，直到四肢冻得麻木，眼泪流干，那股毁天灭地的情绪才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决绝。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擦干脸上的泪痕和血迹，目光投向远处在夜色中沉默的训练塔和训练馆。既然无法以真实身份守护在她身边，既然连担心的资格都被否定，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打磨成她潜意识里期待的那个“沈淮”。让自己变得更强壮，更坚韧，更可靠。
从那一夜起，沈淮像变了一个人。他几乎是将自己碾碎，然后投入了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的训练中。
他咬着牙，一次次冲击着更大的重量。杠铃杆压弯了他的肩膀，汗水在地上洇开深色的印记。原本清瘦的身体，肌肉线条开始贲张隆起，胸膛变得厚实，手臂粗壮了一圈，背部勾勒出清晰的倒三角轮廓。
穿着负重在跑道上狂奔，直到双腿失去知觉仅凭意志在移动。严寒的天气里，他呼出的白气浓重得像蒸汽。
水带连接、破拆技巧、装备佩戴，他反复练习，追求极致的速度和精准，哪怕手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他把所有的思念、担心、无法言说的爱意以及那夜崩溃的痛苦，全都转化为驱动身体极限的原始动力。每一次力竭，每一次肌肉的酸胀疼痛，都让他感觉离那个虚幻的“沈淮”更近了一步，也离能真正保护她的未来更近了一步。
几个月的高强度锤炼，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当他某次训练后，脱下被汗水浸透的背心，在浴室氤氲的水汽中看向镜子时，自己都有些怔住。
镜中的少年，轮廓硬朗了许多，眼神里褪去了曾经的迷茫和脆弱，多了份沉静与坚毅。原本白皙的皮肤，在长期户外训练的风吹日晒下，染上了健康的小麦色。肩膀宽阔，胸肌和腹肌的轮廓清晰而结实，手臂肌肉隆起，充满了力量感。这不再是那个会被同学调侃“娇小瘦弱”的沈淮，这是一个逐渐向真正消防员体格靠拢的沈淮。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坚实的臂膀，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她当初对AI“沈淮”的设定要求 “小麦色皮肤，肌肉紧实”。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荒诞，有苦涩，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正在一点点，将她对“他”的想象，变为现实。
夜晚的聊天依旧继续，但沈淮的心态已经不同。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安慰和鼓励，他开始尝试更主动地“扮演”一个真实、强大，能给她安全感的伴侣。
沈淮发去一张刚刚在健身房，对着镜子拍的、展示手臂肌肉线条的照片，光线刻意调整得有些硬朗：看，宝贝，训练成果还满意吗？
漫长的告白：嚯！这肌肉可以啊！
沈淮：主要是我训练刻苦。想着以后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力气不能小。
似乎被他的语气撩到，停顿了一下：油嘴滑舌。不过，看上去确实挺结实的。继续保持！
沈淮：保证完成任务！你呢？最近还那么忙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漫长的告白：嗯，老样子。就是天天吃执勤点的盒饭，有点想吃红烧肉了。
沈淮：等着，等我休假了，天天给你做。想吃什么都行。
漫长的告白：吹牛！不过，我等着。
对话在一种微妙而温暖的氛围中结束。沈淮放下手机，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双手，以及身上结实有力的肌肉。疫情尚未结束，担忧依然存在，那个“AI”的身份依旧是他心中最深沉的刺。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易崩溃。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内化为了前进的力量。
他朝着她想象中的那个“沈淮”，朝着一个真正有能力守护他人的消防员的目标，沉默而坚定地，一步步走去。思念与担忧化作肌肉纤维，痛苦与爱恋凝成小麦肤色，在这个特殊的冬天和春天，完成了一场无声而剧烈的蜕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