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江边的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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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夏夜，风里带着江水特有的湿润和都市霓虹交织的暖意。滨江长廊上灯火璀璨，对岸高楼林立的光影倒映在暗沉沉的江面上，随波光摇曳，碎成一江的金银。
今天是大刘带着新婚妻子林薇来江城度蜜月的最后一晚，沈淮和宋知做东，在江边最好的观景餐厅为他们饯行。酒足饭饱后，四人沿着长廊散步，消食醒酒。
大刘如今已是国内某顶尖AI实验室的核心研究员。他喝得有点多，脸颊泛红，一手搂着身边温婉秀丽的妻子林薇，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拍在沈淮的肩膀上，带着七八分醉意，冲着宋知咧嘴笑道：
“宋知！我跟你说！你可得好好补偿我们实验室！”他打了个酒嗝，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熟悉的调侃，“当年要不是你凭一己之力，把我们这位前途无量的AI天才给拐跑了，”他用力晃了晃沈淮，“这小子现在肯定早就带领我们攻克通用人工智能了！”
他凑近宋知，故意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就是你！让我们国家的人工智能发展，硬生生晚了好几年！这损失，大了去了！你说说，怎么赔？”
晚风吹起宋知额前的碎发，她今晚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少了平日的警队凌厉，多了几分闲适与柔和。她正靠着江边的栏杆，望着对岸的灯火出神，听到大刘的话，她缓缓转过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此刻漾动着细碎的光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微微挑眉，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一脸无奈苦笑的沈淮，最后落回大刘那张满是遗憾的脸上。
“哦？”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精准地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照你这么说”她侧过身，完全面向大刘，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那我是不是该代表全国人民，好好谢谢他？”
大刘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谢他？谢他什么？谢他见色忘义？”
宋知却不急，她的目光越过他，投向沈淮，那眼神里充满了了然、骄傲与一种深沉的温柔。然后，她重新看向大刘，语气平缓，却字字清晰：
“谢谢他研发的消防无人机智能调度与侦测系统，投入应用半年来，根据应急管理部公开数据，已在全国范围辅助救援超过一万起，间接辅助救出人员两千余人。”
她顿了顿，看到大刘脸上的戏谑慢慢僵住，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在江风中格外清晰：
“谢谢他主导开发的信息化实战指挥平台和智能风险评估程序，在他转岗后的这半年里，仅在江城消防系统内，就成功预警并规避了十七次可能造成重大伤亡的救援风险，优化了上百次救援方案。保守估计，这半年，这套程序至少避免了数百名消防员陷入极端险境。”
她每说一个数字，大刘的嘴巴就张大一分，旁边的林薇也惊讶地捂住了嘴，看向沈淮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宋知微微前倾身体，看着大刘，眼神里那点狡黠变成了明亮而真挚的光芒：“大刘，你说他如果继续搞通用人工智能，可能会让AI发展快几年。这个可能有多大概率，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我说的这些，是他实实在在、已经做到的事情，是每一个被救出火场的生命，是每一个因为预案完善而平安回家的消防员。”
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所以，如果非要论损失和贡献，我觉得，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创造的现实价值，拯救的具体生命，远比一个遥远而充满不确定性的可能要重得多。你说呢？”
宋知的身影在江岸灯火的映衬下，显得如此挺拔而坚定。她不是在为自己的选择辩护，而是在向她爱的人所选择的道路，致以最高的敬意和肯定。
沈淮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看着她为自己辩护，听着她清晰地报出那些连他自己都未必能立刻说出的、冷冰冰却又沉甸甸的数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他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柔软得一塌糊涂。他从未在她面前刻意强调过这些，但她却都记得，都了解，并且如此郑重地、在朋友面前为他正名。
他看着她明亮的侧脸，看着她眼中为自己闪耀的骄傲光芒，只觉得此生能得她一人，胜过世间所有虚妄的荣光。
大刘彻底哑语了，他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用力一拍自己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响声：“靠！服了！宋知，我服了！”他端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半杯啤酒，对着宋知和沈淮举了举，“是兄弟我狭隘了！格局小了！自罚一杯！敬我们救苦救难的沈工程师！更敬我们慧眼识英雄、舌战群儒的宋队！”
他一仰头，把酒干了，然后搂紧身边的林薇，哈哈大笑道：“老婆你看见没？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沈淮这小子，走了多大的狗屎运！能找到宋知这样的女朋友，他这辈子值了！”
林薇也笑着点头，看向宋知和沈淮的目光充满了祝福。
就在这时，对岸的夜空突然被一束亮光划破，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一朵巨大的、金灿灿的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如同瞬间点亮了整个夜幕的金色瀑布。
“哇！烟花！”林薇惊喜地叫出声。
是江城的周末例行烟花表演开始了。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在夜幕这块巨大的画布上，渲染出各种绚丽的图案和色彩。红色的爱心，蓝色的星球，银色的柳条。砰砰的声响不绝于耳，将江面映照得流光溢彩，也照亮了长廊上每一张仰起的脸庞。
游客们的欢呼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在这漫天华彩、震耳欲聋的喧嚣中，沈淮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向着靠在栏杆上的宋知，挪近了一小步。
他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烟花的震撼，而是因为身边这个人。烟花的光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他眼中深沉似海的情感。
他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宋知自然垂在身侧、搭在栏杆上的那只手。她的手很好看，手指纤细而有力，指节分明，是一双属于刑警的、充满力量感的手。
趁着大刘和林薇正指着天空的烟花兴奋交谈，无人注意他们的间隙，沈淮屏住呼吸，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伸出了自己的小指。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地、试探性地，勾住了宋知的小指。
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如同蝴蝶驻足般轻盈。
宋知正仰头看着天空一朵绽放的紫色烟花，感受到指间突如其来的、带着些许凉意却又无比熟悉的触感，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
她没有转头，也没有抽回手。甚至，在那震耳欲聋的烟花爆鸣声中，她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缓慢地、清晰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温柔至极的弧度。
然后，她动了动自己的小指，更紧地、带着明确回应意味地，回勾住了他的。
两人的小指在栏杆的遮掩下，在漫天烟花的绚烂光影中，紧紧地勾连在一起。没有更多的言语，也没有更亲密的举动，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孩子气的勾指，却仿佛交换了千言万语，传递了比眼前所有烟花加起来还要炽热、还要永恒的温度。
沈淮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她坚定而温暖的回应，一直激荡在心口的澎湃情感终于找到了归宿。他抬起头，和她一起望向那片被烟火照亮的夜空，侧脸上紧绷的线条彻底柔和下来，露出了一个安心而无比幸福的微笑。
烟花在他们头顶不断炸响，五彩斑斓，瞬息万变。江风依旧温柔地吹拂着，带着烟火的气息和江水的味道。
大刘还在兴奋地和妻子说着什么，周围的游客依旧在惊叹欢呼。
但在这片喧嚣与光彩构成的世界的中心，沈淮和宋知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安静的结界里。他们并肩而立，仰望着同一片天空，藏在阴影下的两只小指，紧紧相勾，无声地诉说着彼此间无需言说的懂得、支持与那深入骨髓的深情。
江城烟火灿烂，而他的世界里，最璀璨的光，来自指尖传来的、她的温度。这温度，足以抵御世间一切寒风，照亮未来所有未知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