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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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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渔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上午,高烧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意识在灼热和冰凉的交替中浮浮沉沉。偶尔能感觉到额头上毛巾被更换的轻柔触感,以及身边人起身倒水、走动时极轻微的声响,这让他即使在病中,也感到一丝模糊的安全感。
中午时分,宿舍里很安静。陈默刚给柏渔换下又开始温热的毛巾,正准备再去打盆冷水,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铃声来自柏渔床边单独支起的小桌子。
陈默蹙眉看过去,是柏渔的手机在响。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赫然是——【Lu】。
陈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他几乎想立刻掐断这通电话,或者干脆置之不理。陆少哲。那个顶级的、危险的Alpha。他几乎能想象到对方打电话来的目的。
然而,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似乎有种不接就不罢休的架势。
床上的柏渔似乎也被铃声惊扰,不安地蹙了蹙眉,发出无意识的哼唧。
陈默看着柏渔烧得通红、脆弱不堪的脸,又看看那催命符似的手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最终,他像是极其不情愿地、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只还在嗡嗡震动的手机。
指尖在红色的“拒绝”按键上悬停了一瞬,最终还是冷着脸,划开了绿色的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他没有立刻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陆少哲冷感而平稳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哪?怎么不接电话?”
陈默沉默着,呼吸微微加重。
那短暂的沉默似乎让电话那头的人察觉到了异样。陆少哲的声音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和审视:“……柏渔?”
“他病了。”陈默终于开口,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和戒备,“发烧,在睡觉。”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仿佛能透过电波感受到那股骤然降低的气压。
几秒后,陆少哲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沉,更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宿舍号,我现在过去。”
陈默的眉头狠狠拧紧,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他极其反感对方这种理所当然的、仿佛柏渔是他的所有物般的语气。
“不劳烦陆教授。”陈默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拒绝得干脆利落,“他只是普通感冒发烧,吃了药,需要休息,不方便打扰。”
他刻意强调了“不方便打扰”,试图划清界限。
然而,陆少哲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人。
“不方便?”电话那头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我是他的老师,关心生病的学生,有什么不方便?”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还是说,你觉得你有什么立场,替他拒绝我的关心?陈默同学。”
最后四个字,他念得缓慢而清晰,带着明确的警告。
陈默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胸腔里涌起一股怒火。对方的Alpha身份,对方那种天生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强势,都让他感到极度不适和被冒犯。
就在两人隔着电话无声对峙、气氛僵持到极点的时候——
床上的柏渔似乎被这低气压惊动,又或许是药效过了,又开始难受起来。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模糊又沙哑的呓语:
“……难受……水……”
这微弱却清晰的声音,透过话筒,准确地传到了电话另一端。
陈默心里猛地一紧!
电话那头的陆少哲,呼吸似乎也滞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已经彻底失去了之前的平稳,变得冰冷急促,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陈默,告诉我宿舍号。别让我说第三遍。”
那语气里的威胁和急切,几乎要溢出听筒。
陈默握着手机,看着床上因为不适而轻轻啜泣的柏渔,又感受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几乎能冻伤人的低气压和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死死地咬紧了后槽牙,额角青筋隐现。
僵持了足足有十几秒。
最终,陈默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极其冰冷又不甘地,挤出了几个字:
“……枫园,C栋,502。”
说完,他根本不等对方回应,直接狠狠按断了电话!
手机被他用力攥在手心,几乎要捏碎。
他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难看至极。
冰冷的视线投向宿舍门口,仿佛已经能看到那个即将到来的、不受欢迎的、强大的Alpha入侵者。
宿舍里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再次降至冰点,甚至比柏渔发烧之前,更加紧绷和……山雨欲来。
陈默脸色铁青地站在房间中央,像一尊冰冷的守卫雕塑,目光死死盯着门口,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床上的柏渔似乎又陷入了昏睡,暂时安静下来,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显示着他依旧不适。
并没有等太久。
走廊外传来了清晰、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精准地停在了502宿舍门外。
甚至没有敲门,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对方竟然有权限直接打开宿舍门?!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宿舍门被推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室外的冷冽气息和更强大的、无形的压迫感。
陆少哲显然是匆忙赶来的,身上穿着深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长款大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靠里侧床铺上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他甚至没有分给如临大敌的陈默一个眼神,径直大步走向柏渔的床铺。
“你……”陈默下意识想阻拦,但陆少哲周身那股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让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陆少哲在床边坐下,伸手探向柏渔的额头,触手依旧滚烫。他的眉头瞬间紧锁,脸色沉得可怕。
“烧了多久?吃的什么药?”他开口,声音冷得像是冰碴,问的是陈默,目光却依旧胶着在柏渔潮红的脸上。
陈默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声回答:“一上午。吃的普通退烧药。”
陆少哲拿出手机,似乎快速发了条信息出去,然后收起手机,俯身,动作极其自然地打算将柏渔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
“你要干什么?!”陈默猛地上前一步,挡在床前,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戒备。
陆少哲的动作终于顿住。他缓缓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向陈默。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金丝眼镜后眯起,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警告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去医院。”陆少哲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让开。”
“他只是普通感冒发烧!已经吃了药了!”陈默寸步不让,眼神锐利地迎上对方的目光,“不需要劳烦陆教授您大驾!”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陆少哲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千斤重的压力,“让开,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在逼仄的宿舍里无声对峙,空气仿佛都被压缩得噼啪作响,弥漫开浓重的火药味。一个冰冷强势,一个倔强戒备。
陈默看着陆少哲那双势在必得的眼睛,看着他对柏渔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占有姿态,昨夜那些关于Alpha本能的、冰冷的论断再次涌上心头,混合着对自己母亲遭遇的痛苦回忆,让他的怒火和抗拒达到了顶点。
他猛地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警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陆少哲,我不管你是什么教授,有什么身份,离柏渔远点,别打他的主意。他不是你们这种人可以随便玩弄的对象!”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陆少哲眼中一直压抑着的冰冷风暴。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陈默。周身那股收敛的、属于顶级Alpha的压迫感骤然释放开来,虽然极其短暂且克制,却依旧让同为Beta的陈默感到一阵心悸般的窒息感!
“我们这种人?”陆少哲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极其危险的平静,“陈默,你以为你是谁?”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与陈默鼻尖相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警告:
“我和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管好你自己。”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陈默所有的心思和过往。
“还有——”陆少哲的视线扫过床上因为他们的对峙而再次不安蹙眉的柏渔,语气里的警告意味达到了顶峰,“不要在他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直白的话语都更令人胆寒。
说完,陆少哲不再看陈默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绕过他,再次俯身,极其小心地将因为难受而微微发抖的柏渔连人带被子一起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看似强势,手臂却异常平稳,仿佛抱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柏渔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挪动,不安地哼了一声,滚烫的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陆少哲冰凉的西装面料,似乎找到了一点安慰,又安静下来。
陆少哲抱着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宿舍,甚至没有再看僵在原地的陈默一眼。
宿舍门被轻轻带上。
只剩下陈默一个人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脸色苍白,眼神里翻涌着愤怒、无力,以及一种深切的、被强行闯入和警告的屈辱感。
冰冷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强大Alpha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和警告。
陆少哲的车一路疾驰,几乎是卡着交通规则的极限,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市内最好的一家私立医院。
早有接到通知的医护人员等在门口,训练有素地接过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柏渔,迅速安置在移动病床上,推进了早已准备好的VIP诊室。
一系列检查快速而高效。医生诊断是病毒性感冒引发的高烧,伴有轻微脱水,建议立刻输液补充水分和电解质,并使用效果更强的静脉注射退烧药。
陆少哲全程脸色冷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紧盯着医生的每一个动作和柏渔苍白的脸,偶尔开口询问,言简意赅,却切中要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经验丰富的医生都不自觉更加谨慎了几分。
很快,柏渔被转入一间安静的单人病房。护士熟练地在他的手背上扎针,冰凉的药液顺着软管缓缓流入血管。
也许是更强劲的药物起了作用,也许是离开了嘈杂的环境,柏渔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一些,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绵长,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
护士调整好滴速,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在陆少哲冰冷的注视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医疗仪器轻微的运行声,以及柏渔均匀却依旧带着点鼻息的呼吸声。
陆少哲这才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他脱掉了大衣,随意搭在一旁,西装外套的扣子也解开了,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衬衫和马甲。他看起来依旧精英而冷峻,但眉宇间那层常年不化的冰霜,此刻却似乎被病房柔和的灯光和床上人脆弱的睡颜融化了一丝丝。
他没有做别的事,没有拿出手机处理公务,也没有闭目养神。只是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柏渔的脸上,看着他因为发烧而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看着他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的柔软黑发,看着他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的、过分纤长的睫毛。
他的目光很深,很沉,像是透过此刻的脆弱,审视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时间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渐渐从午后转向黄昏,夕阳的金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温暖的光斑。
期间,护士进来换过一次药。陆少哲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柏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