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童话》桃李成溪

4、买棉花

　　午后，水汽蒸发，空气清新，蔚蓝的天空如碧水洗过。

　　白蘑菇房子里，安梨将采集的浆果取出，混着蜂蜜倒入锅里熬果酱。

　　浆果带着酸甜气味，从弥漫的水蒸气中飘扬，这滋味令人食指大动，忍不住想烤两片面包搭配。

　　取出田鼠太太慷慨赠送的烤饼，拿勺子挖了一大勺果酱抹上去，雪白的饼配上鲜红的酱，里面还有煮透的树莓颗粒，散发诱人光泽。

　　安梨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烤饼的脆就着浆果的柔软，当真奇妙。

　　三两口解决了烤饼，她洗洗手，用木头罐子将剩下的酱封好放到阴凉的地方，这样它能保存很长时间。

　　吃完午饭，安梨抱着被子来到新扎好的秋千上，撑好遮阳伞，极快进入梦乡。

　　森林树冠层遮天蔽日，光斑稀疏，白蘑菇头上又垂下几片大大的叶子，让树下变得阴凉。

　　时不时有微风拂面，吹起她的发丝，令人心情愉悦。

　　一觉睡到黄昏，安梨揉揉眼睛，她已经睡饱，感觉浑身充满力气，但她没有散步的爱好，只是躺在秋千上静静看着头上一片碧绿的天空。

　　直到猫头鹰小姐从林上凑出脑袋，蟋蟀先生拿出风琴歌唱，瘫倒在秋千上发呆才恍然醒悟，抱着被子回到卧室。

　　卧室有一盏用萤火虫尾巴做的夜灯，在夜晚能散发柔和萤光，为人们指引方向。
　　这也是用身上唯一的珍珠首饰换来的。

　　在淡淡光晕下，安梨窝在猫头鹰小姐赠送的绒毛椅上，熬夜阅读一本从蝉大叔手里借来的书籍。

　　蝉大叔知识渊博，喜欢读书，家里开了个图书馆，里面有很多记载森林传说故事的书籍，读起来趣味十足，一点也不枯燥。

　　像几百年前的宝藏传说、女巫的魔法故事、逃亡而来的商人与强盗斗智斗勇的事迹、森林尽头歌吻妖的记载……

　　一个个花花绿绿的小故事，用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没有穿来前，安梨是个上班族，每日朝七晚六，剩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夜晚，刷手机、看小说、打麻将，常常熬到凌晨一点，即便第二天起床痛苦，第三天依然鏖战。

　　深夜，月亮还未闭眼，她窝在椅子中侧躺，支起半边窗户在灯光下看书，时不时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沙沙——

　　客厅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草芽冒出土壤的动静，安梨没当回事，打个哈欠合上书准备睡觉。

　　沙沙——

　　沙沙——

　　那响动越来越大，能听出来制造响动的人很嚣张，一点不顾忌房子的主人。

　　她叹口气，不情不愿从温暖被窝爬出来，提着小夜灯去向客厅。

　　“喂，没礼貌的家伙。”安梨借着光呵斥，企图阻止这种鬼动静。

　　只见微弱的光里，储藏室的大门开着，一个满身乌黑绒毛的家伙，一半身子卡在土里，手里似乎还拿着木头罐子。

　　安梨认出那是她的果酱。

　　土里那家伙被人喊住，身子抖了抖，油光水滑的绒毛都竖立起来，一根手指颤巍巍指向储藏室的洋甘菊，上面赫然放着几个金币。

　　安梨眼亮了亮，突然搞明白现状，这位仁兄并不是小偷，而是个人傻钱多的富翁。

　　一出手就是几个金币。

　　她提灯凑近洋甘菊，笑着拿起金币，来森林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金币呢。

　　“那个，金币能买很多果酱，我再给你拿些吧。”虽然不喜欢这位仁兄半夜不请自来、强买强卖的风格，但安梨的眼睛已经被金币闪到，决定维护好这位客人。

　　鼹鼠从土里钻出半个脑袋，有些期待地看向不远处的女孩。

　　安梨：“这只鼹鼠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她挠挠头，认出这是地下那位邻居，但总觉得哪里不对。田鼠太太不是说那家伙脾气不好、会魔法、又很记仇嘛？

　　看起来不太像。

　　安梨从掏空的榆木枝里取出两只罐子，走过去递给了他：“这些给你，如果吃完了，还可以过来找我。”

　　鼹鼠伸出爪子从她手里接过果酱，呆立在那犹豫许久，又从口袋取出两块金币：“给你的。”

　　他说话时，身上黑色毛毛被客厅灌来的风吹的上下起伏，显露出一张可爱年轻的脸，圆圆的眼睛、粉色的鼻子和嘴以及两腮边长长的胡子。

　　安梨毛茸控犯了，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失控道：“你的毛发真漂亮，我能摸摸吗？”
　　鼹鼠先生被唐突到，急忙带着果酱一头扎进土里，顾头不顾腚地跑了，仿佛后面跟了个变态杀人狂。

　　安梨狠狠拍了拍脑袋，懊恼道：“真是该死，怎么老毛病又犯了？还以为人家是狗呢，一见就问能不能摸！”

　　过去她很喜欢带毛的宠物，但是因为工作原因，养不了猫狗，只能在别人遛狗时，眼馋地问一句能不能摸。

　　没想到现在这个毛病还没改，这下人家肯定以为她是个变态。

　　“唉——”叹口气躺在床上，安梨放平四肢，慢慢陷入梦乡。

　　梦里，她满脑子都是今晚那只肥肥的鼹鼠。

　　醒来后，她先狠狠唾弃自己，然后拿着金币打算去集市看看。如今天气热，她尚且还能穿着花瓣裙，但等到秋冬，森林被厚厚雪层覆盖，就需要有几件填充棉花的衣裳和被子，否则被冻死是早晚的事。

　　哼着歌，裙摆掠过凝着露水的草枝，安梨心情愉悦向集市出发。

　　路上，她遇见了邻居田鼠太太，她们友好打了招呼。得知她要去买棉花，田鼠太太悄悄说：“你去找天牛小姐，她那儿的棉花又便宜又松软。”

　　安梨笑着道谢，挥手告别后，她继续迈着步伐去往集市。

　　森林集市五天一次，在北面的野胡萝卜地里，充斥着吵闹的喧嚣，兔子太太向行人兜售胡萝卜烤饼和青菜烤饼，松鼠一家在摆摊售卖坚果……

　　安梨按照田鼠太太的叮嘱，走到集市深处一棵大松树下，敲了敲树皮门。

　　“你好，亲爱的，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您需要什么？”天牛小姐脸上洋溢着热情笑意，如火焰般炙热。

　　安梨微笑着说：“我想要一些棉花，用来缝制衣裳和被子。”

　　天牛小姐打开门请她进来，一边介绍棉花种类，一边推荐她买今年新产的棉花。

　　“新棉花价格或许高些，但保暖更好，森林的冬日冷的厉害，您又没有毛皮，最好多弄些棉花铺在家里。”

　　安梨深以为然，这个地方类似北欧，到了冬天，连绵山脉盖在一层厚厚积雪，银装素裹，不见绿意。枝头、树会干结满长长冰锥，一旦掉落，足以将倒霉的路人杀死。

　　森林的动物是睿智的，会在夏日开始准备过冬的物资。

　　安梨思索片刻，决定不管要花多少钱，都要买足够的棉花，让自己舒舒服服度过严寒季节。

　　“请帮我拿今年新产的棉花，有多少要多少……”

　　天牛小姐装棉花的动作极为熟练，花费很多的时间便将她要的棉花打包好，安梨付了钱，又出门用几十个铜币雇了画眉鸟先生帮她运棉花。

　　她要的棉花实在太多了，靠自己可不能把它运回。

　　躺在松软的棉花上，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安梨实在是感谢昨晚的鼹鼠邻居。

　　若没有他的慷慨给予（人傻钱多），她如今只能过拘谨的日子，连一个金币也拿不出来。

　　兜里一贫如洗的生活实在是太难受了。

　　画眉鸟先生飞翔的技术很好，安梨全程没有感觉到颠簸。

　　当脚踩在小院土地的那一刻，画眉鸟先生早已唱着歌离去，她回头望了眼，觉得上帝真是偏心鸟类，给了他们厚厚的羽毛、锐利的眼睛以及一对能翱翔天空的翅膀。

　　不过她也得到了上帝的偏爱，拥有满满一袋棉花。

　　今日的阳光很好，院子外的醡浆草舒展着花瓣，吐出娇羞花蕊。

　　属于晨间的露珠早成了一抹看不见摸不着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着，然后被吸入鼻腔。

　　安梨悠闲坐在荷叶秋千上，将买来的棉花和麻布放在腿间，试图回忆怎样制作被子。

　　从零星的记忆里，她知道棉花是需要弹好才能用，但森林的动物并没有掌握弹棉花的技艺，大家都是将棉花压扁，一层一层塞进麻布做成的罩子里，再密密麻麻缝好针线，这样，一床被子就做好了。

　　她有些苦恼，拧着眉头思索许久，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好在安梨并不打算做无谓的纠结，她打算明天从蝉大叔那借一本关于做被子的书，这样，只要自己不傻，就一定能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坐起来把棉花和麻布搬到储物室，接下来的时光就用来躺在秋千上睡大觉。

　　今日的事情已经忙完，自己又能舒舒服服睡觉呢。

　　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此刻，地下，铺满天鹅绒和金币的房子里，黑乎乎的鼹鼠先生脚边散落几个空瓶子。

　　楼上邻居做的果酱十分可口，他很喜欢，不到一天就吃完了。

　　呆呆望着手里最后一个罐子，他已经没办法从中挖出半点果酱，只能不情不愿扔掉。

　　果酱已经吃完，鼹鼠先生心里升出一抹淡淡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