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清和雅月

30、真正的对话

　　苏惟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母亲坐在她对面，低头翻着一本杂志，屋子里安静得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场景让她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

　　她小时候，母亲总是坐在这个位置，手里拿着一本书或是报纸，而她则坐在一旁，玩着自己的玩具或是写作业。

　　她们从来不多话，家里的安静并不是温馨的，而是一种微妙的距离感。

　　可现在，这份安静似乎没有那么令人窒息了。

　　“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母亲终于开口，语气依然是熟悉的平淡。

　　苏惟安轻轻地吹了吹杯中的热气，低声道：“明天回去。”

　　母亲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平静，只是点了点头，“也好。”

　　苏惟安抬头看她，忍不住问：“你就没有想问我一些什么？”

　　母亲放下杂志，看着她，眼神依然带着一丝疏离，却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你想让我问什么？”她的声音依旧平稳。

　　苏惟安沉默了一下，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低声道：“比如，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母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复杂。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惟安，你一直觉得我不关心你，对吗？”

　　苏惟安的呼吸微微一顿，没有否认。

　　母亲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可我其实，一直都在关注你。”

　　苏惟安愣住了。

　　“你以为我是那种会主动问候的人吗？”母亲微微苦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点自嘲，“我不会。可我每年都会让你弟告诉我，你最近怎么样，你是不是在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甚至你有没有换男朋友。”

　　“你以为我不在乎你？只是我不知道，除了关注你的生活，我还能怎么关心你。”

　　苏惟安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想过，母亲是这样看待她们的关系的。

　　“可是……你从来不说。”她的声音有些发涩，“你明明在意，为什么不告诉我？”

　　母亲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开口：“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从小就是这样的人，你的外婆对我也是这样的。”她的目光微微放空，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小时候哭了，没人安慰我；我受了委屈，没人会站出来说‘我支持你’。我从来不知道，‘关心’是需要表达的。”

　　她看着苏惟安，嘴角微微扬起一点苦笑：“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表达。”

　　苏惟安的喉咙有些发紧，胸口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冷漠的，是不在乎她的，可是现在她才明白，母亲不是不爱她，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爱。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茶杯里热气轻轻地升腾着。

　　过了很久，苏惟安缓缓地开口：“其实……我以前很恨你。”

　　母亲的手指微微一紧，但她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恨你当年没有为我争取，恨你让我在那个家里独自承受那么多，恨你总是冷冰冰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声音轻缓而低沉：“可现在，我开始有点理解你了。”

　　母亲的眼神微微一颤，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苏惟安抬头看着她，眼神里不再是过去的愤怒，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释然：“你有你的方式，我不能要求你变成我想象中的母亲。”

　　“但至少，我们可以试着去靠近一点。”

　　母亲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她低下头，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片刻后，轻轻地笑了一下：“你这几年，确实长大了。”

　　苏惟安也笑了一下，目光轻轻地闪动了一下：“是啊。”

　　她终于不再只是那个等待母爱的小女孩了。

　　第二天早晨，苏惟安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母亲站在一旁，依旧是淡淡的表情，没有过多的离别情绪。

　　“回去吧。”她随意地开口，“好好工作。”

　　苏惟安点点头，随后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说？”

　　母亲顿了一下，随后缓缓地开口：“路上小心。”

　　她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暖。

　　苏惟安的心微微一震，她低头轻轻地笑了一下，拉起行李箱，朝前走去。

　　当她走到小区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母亲还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母亲的爱，从来都在，只是它一直都很沉默。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这份沉甸甸的遗憾，终于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