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狗啊！》湫山月

10、毛绒

　　“啊？”
　　夏云飞眨巴眨巴眼，什么耳朵。
　　意识到苏宁洛在说什么，一股寒气从脚底上涌，夏云飞惊慌一瞬，努力感知头顶的感觉，随即镇定下来。
　　“我耳朵不是在这呢，好好的。”夏云飞凑近低头，主动拨开耳边的碎发，让苏宁洛好好看看。

　　苏宁洛盯着那道耳廓，余光瞄向夏云飞的头顶，什么也没有。
　　“你还说你喝不醉。”夏云飞放下手，理直气壮，转而揉乱苏宁洛手感极好的软发，“是不是有点晕，坐下来歇歇，我先去洗漱，等会儿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一转身就钻进了卫生间。

　　苏宁洛很清醒，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动态视力，那一晃而过的，确实是又白又大的、毛茸茸的耳朵。
　　而且，左耳上有一道裂开的不起眼小缝，他很熟悉那个位置，他绝对不会看错的。
　　和云朵一模一样的带伤耳朵。

　　另一边的夏云飞迅速锁上卫生间的门，搓搓脑袋，对着镜子扒开发缝仔细猛瞅。
　　他难道真的把狗耳朵露出来了？
　　不应该啊，一点感觉都没有。

　　按照以往经验，距离他下次变回原形至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目前他已经掌握了九成的妖力，不可能提前这么久，也不可能毫无感觉。
　　除非有外力在影响他。

　　“哗啦”
　　透心凉的水扑打在脸上，夏云飞两手撑着洗手台，任由冰冷的水珠一滴滴滑落，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抿紧了嘴。

　　虽然他口口声声对苏宁洛说自己是狗，但还可以用玩笑来解释，如果耳朵真的长出来，那就不是玩笑了。
　　只要有一丝、一点的概率。
　　苏宁洛可能会因为他是妖怪而害怕他，他就止不住心慌。

　　而刚刚苏宁洛脸上的惊慌不似作假，如果他真的露出害怕妖怪的表情……
　　他藏在心底，最担心的画面似乎成了真，夏云飞的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还没有告诉苏宁洛他的心意。

　　虽然不舍，夏云飞还是暗暗下定决心。
　　再过半个月，他必须得回家。
　　等人形彻底稳定后再来找苏宁洛，但在此之前，他不能再不告而别，他要给苏宁洛留下关于他——“夏云飞”的记忆。

　　···

　　苏宁洛思来想去，那天的意外只有夏云飞喝了果酒，没有任何征兆与不适的发烫。
　　和莫名其妙出现示好的大老板。

　　本想再观察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苏宁洛没找到机会，这几天他只能在吃饭时间见得到某人。

　　夏云飞神出鬼没。
　　他甚至不再催着苏宁洛一起去散步。

　　问就是说，聪明的狗学会了自己遛自己。
　　骗鬼呢，苏宁洛期待的心渐渐冷却下来，之前是谁一直缠着他，说散步对他的身体健康好，说一个人太无聊要人陪。
　　他可以确定了，这人就是个渣男。

　　吃完午饭，两人做完家务，这次夏云飞没有消失，反而积极催着苏宁洛出门。
　　苏宁洛冷视他，但没能冻住一团火似的热情小狗，又一次被死缠烂打拉出了门。

　　走在往常的路上，苏宁洛丢下要牵手的夏云飞，与他保持着前后距离，出神地想，是找个办法试探一下，还是直接逼问夏云飞。
　　因此也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好一会儿不说话了，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一阵劲爆的音乐在两人前方响起。
　　冥思苦想的苏宁洛被吓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刚好踩在夏云飞往前迈步的脚上。

　　“哎呦！”
　　夏云飞没被音乐吓到，反被苏宁洛的反应一惊，结结实实挨了一踩：“没事没事，前面有个摊子，好像在搞活动呢。”
　　说着龇牙咧嘴地把苏宁洛扶正站好。

　　苏宁洛的心刚落回原位，立刻又高高提起。
　　他听不得“活动”两个字，一听就想脚趾抓地，转身拉上夏云飞的衣袖就走，“回家。”

　　“啊？别啊，我们去看看吧。”
　　夏云飞拖拖拉拉不想走，频频回头望。
　　他满脸不舍，语气急切：“就看一会儿，就一小会儿，说不定是好玩的呢！”

　　左手被一双暖烘烘的大手裹住，手心的热气中泛起点点湿润，苏宁洛停住脚步，与满脸期待的夏云飞认真对视，直到把人看的寒毛直竖。
　　“行，走吧，幼稚鬼。”

　　苏宁洛领着“贪玩”的夏云飞来到了摊子前。
　　络腮胡老板叼着根烟，翘着二郎腿在躺椅上晃悠，跟前摆了块布，随意隔了些距离，零零散散放着十几瓶饮料，摊子前发纸板上标着“套圈十元八个”。
　　音箱放着震天响的DJ，前方十米处就是公园入口，还真吸引来几个午后晒太阳的大爷大妈围观。

　　奖品就摆在老板身后的木架上，花花绿绿包装了一堆蔬菜水果，格外吸引大爷大妈们的注意。
　　苏宁洛一眼扫过，有一团白色的毛茸茸格格不入。
　　那是好大一只萨摩耶玩偶，比长不大的云朵胖一圈，但毛短了些，没有那么蓬松，也没有耳根上的小缺口。

　　夏云飞悄悄观察苏宁洛的表情，见他出神盯着那只毛绒玩偶，弯起嘴角。
　　“你是不是！想要！那只毛绒玩偶！”
　　音乐太响，他不得不凑近苏宁洛耳边大声喊话。

　　同时，老板见人多了起来，起身把音响按了，冲着一圈看热闹的人吆喝道：“来试试啊！我这套圈简单实惠，套中就能抽奖，来了都不亏。”

　　“嗯？”夏云飞的气息扑上脸颊，周围骤然安静下来时，苏宁洛反应慢了一拍，没控制住音量，“我？”

　　“诶对，就你！你来！”
　　络腮胡老板看起来凶巴巴的，一笑起来却十分爽朗，利索地数出八个圈交给苏宁洛，还顺手拍拍他的肩：“小伙子试试，放心套，绝不坑你！”

　　苏宁洛拿着圈僵在原地，想让夏云飞去，伸手去捞刚刚退到身后的人，捞了个空。
　　这时候的夏云飞不积极了，连连后退几步，兴奋地打着手势给他加油鼓劲。

　　“来来来，站这啊！”老板给他指了指套圈要站的位置，退到一边去的时候隐晦地向夏云飞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在老人家们热情包围的指挥下，苏宁洛紧绷着身体走到指定位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夏云飞。
　　夏云飞笑脸一僵，在太阳下打了个哆嗦。

　　八个圈，全没中。
　　苏宁洛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老板暗中擦汗，他答应过人，把瓶子摆的很近了，但没想到这小伙子运气这么差，每次圈落地不是差一点点就是被弹飞。
　　好在还有备用方案：“咳，没事啊，没套中也不白来！”

　　他从躺椅下掏出一个抽奖箱，冲周围唏嘘的大爷大妈们解释：“都不中咱们也免费赠送一次抽奖机会，来！”
　　黑洞洞的抽奖箱洞口怼到了苏宁洛面前。

　　“嗯这个好、这个好。”
　　“这老板有点良心啊，啧，不多见了。”
　　“这我可得试试了！”
　　大爷大妈果然又被调起了情绪，赞叹声不绝于耳，直把老板夸得嘴角咧到耳根。

　　面前的抽奖箱晃了晃，催着苏宁洛来抽。
　　苏宁洛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这黑手，算了吧。

　　“别担心。”夏云飞挪挪蹭蹭到了苏宁洛身边，朝手心吹了一口气，握起拳头，抓起他的一只手郑重地往上一放，很快松开：“我把好运送给你了，试试？”

　　苏宁洛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神。
　　伸手。

　　“豁！”老板迅速展开苏宁洛抽出的标签，瞄了一眼马上捏进手心，喜笑颜开地说：“小伙子运气很好啊！抽中了咱们的大奖——一等奖毛绒玩偶一只！”

　　···

　　远离了身后老板热情招呼新客的吆喝，苏宁洛拆开玩偶的塑料包装，单手抱住，全身都被烘得暖洋洋的。
　　萨摩耶玩偶足有苏宁洛半个身子大，在奖品台上摆了一段时间，晒足了阳光，现在源源不断散发着余热。

　　“我抽到的不是一等奖。”
　　走着走着，苏宁洛忽然开口。
　　“啊？”夏云飞惊讶的模样十分刻意。
　　苏宁洛斜着眼，无语道：“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吗？”

　　“是洛洛你太聪明了。”
　　夏云飞嘿嘿一笑，理所当然的模样，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藏，伸手去摸大狗玩偶的脖颈，勾起一条吊着银色铭牌的棉线。
　　他把铭牌转过来，上面刻着夏云飞的名字，和一行今天的日期。

　　“这是我赞助给老板的奖品，我说它是一等奖就是一等奖。”夏云飞把圆圆的小铭牌放在手心，展示给苏宁洛看。

　　看着熟悉的日期，苏宁洛缩紧了抱着大狗玩偶的手。
　　他这才恍然，这几天光顾着想夏云飞的反常，原来已经到他生日当天了。

　　他们这群人每年都会有好几次生日聚餐，其实只是找一个借口出来聚聚。
　　他们都是随性的人，并不在意是不是真的当天过生日，苏宁洛常年一个人住，更是没关注过日子。
　　没想到夏云飞还记得。

　　“老板同意？”
　　“嗯哼。”
　　夏云飞两手撑腰，得意地仰起头：“我说服他，帮他拉到客人，他也帮我送出了礼物，这不就是一拍即合、一举两得！”

　　苏宁洛疑惑，“那你哪来的钱买这个？”
　　这么大一只，摸起来手感极好，绝对不是他留给夏云飞的那张卡里的钱能付得起的，况且他从没收到过除了买菜外的扣款通知。

　　“这个啊……”
　　夏云飞余光瞥见苏宁洛态度软和，没有早上那么冷淡了，于是指尖微动，试探着攥住他空出来的手，再顺理成章地牵住：“上次我们去的那条美食街，有一家手工作坊，你应该没注意到。”
　　“我最近出门，就是为了给那家店打工，打工三天，换我自己做一只玩偶，老板看那三天生意不错，还愿意给让我用好材料呢！”

　　苏宁洛一愣，“你自己做的？”
　　“对啊，我手艺不错吧？”夏云飞听出了苏宁洛的震惊，得意地轻哼。

　　这是夏云飞亲手做的。
　　苏宁洛从没感觉到手上的东西这么有存在感，对他来说，这原本只是普通的一天，但现在好像有些不同了。
　　苏宁洛往怀里用力抱了抱大狗玩偶，雪白的绒毛绵密，他把半张脸掩在了绒毛中，鼻尖嗅到了淡淡的柠檬香气，全身心都被毛茸茸裹得暖乎乎的。

　　回到家，苏宁洛把大狗玩偶擦干净放在床上，爱不释手地摸了两把，想想还是应该向夏云飞好好道谢。
　　门刚拉开一道小缝，他忽然发现，从客厅透进门缝的光线明显不正常地暗了几度，转头看看房间里的窗户，外边阳光明媚。
　　苏宁洛握着门把手迟疑，脑海里迅速把夏云飞在搞什么鬼的可能性想了一遍，最后还是算了，反正夏云飞不会害他，于是义无反顾地按下把手。

　　果然，客厅窗帘紧闭，人为地营造出一种昏暗的氛围。

　　“洛洛。”
　　夏云飞站在苏宁洛一开门就能看到的位置，捧着点燃蜡烛的蛋糕，在点点火光的照耀下，笑着对他说。
　　“生日快乐。”
　　“自从碰到你，我遇到的人都是好人。”他继续说：“我想把这份好运送给你，愿今后的你，同样幸运，同样被这个世界温暖相待。”

　　朦胧火光闪烁的晦暗中，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冒头。
　　苏宁洛微微睁大眼，心跳渐渐加快。

　　“夏云飞。”
　　苏宁洛的嗓音轻轻颤抖。

　　“嗯！”
　　夏云飞满心欢喜，书上写的攻略有用，苏宁洛一定被他的真诚感动到了，那他的进度条是不是可以往前拉一拉……

　　“你背后有一只老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