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狗啊！》湫山月

3、朋友

　　家里多了个生物，虽然没吵到苏宁洛，但他心里惦记着，睡着睡着，一个激灵清醒了，一看时间，比平时早了两小时。

　　苏宁洛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没半点声音，他沉不住气，还是起床了。
　　结果一开房门就被锃光发亮的瓷砖地板惊到。

　　不仅如此，等他洗漱完。
　　被夏云飞从厨房被解放出来的小桌板上，摆上了两碗煮面，盖着蓬松的太阳蛋，夏云飞念叨着要等他一起吃。

　　“哪来的蛋？”
　　苏宁洛记得家里除了泡面和饮料应该没有别的食材。
　　“我下的。”
　　“……你从狗变成母鸡了？”

　　在他对面落座的夏云飞挑起眉毛，“你真信啊，我找邻居阿姨借的，下次买回来还她一个，她还夸我勤俭持家呢。”

　　苏宁洛捏了捏鼻梁，他真是鬼迷心窍才应了夏云飞的茬。

　　喝着热乎乎的面汤，浑身都暖起来了。
　　让苏宁洛想起昨晚的梦。

　　他又梦见了云朵。
　　梦中的他像往常一样抱着云朵取暖睡觉。
　　一开始好好的，直到他打了个盹一睁眼，云朵就长出夏云飞的脸，它顶着那张脸来蹭他的手，嘴里不停说着：“我是你的小狗~我是你的小狗~”
　　再好看、再心水的脸在这种效果下，看起来都怪惊悚的，害得他后半夜也没睡好。

　　而夏云飞劳动一晚上，休息过后神清气爽，扒着碗盘子“嘶溜”猛吸面，明明只是普通的泡面，他却吃得特别香。

　　有点像云朵吃到肉的时候，“吧唧”几口吃完一大块，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个满意的小月牙，看着就让人很想尝一下，试试它碗里的是不是更美味。

　　每当这时，云朵发现苏宁洛探究的眼神，就会愉快地从饭碗里挑一块最完美的肉，溜达着放在它最爱的小主人面前，蹲坐下来狂甩尾巴。
　　好像在说：人，这很好吃，你也吃！

　　夏云飞瞧苏宁洛一直盯着他，看看苏宁洛吃完煎蛋就没怎么动的面，又看看自己碗里，果断夹起尚完好的煎蛋递了过去。
　　生怕苏宁洛嫌弃，解释道，“我没咬过的，好吃吧？下次再给你多煎几个蛋。”

　　难不成云朵真成精了。
　　苏宁洛看人吃得香甜，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戳着碗里的鸡蛋，鬼使神差发问：“你之前……说是我的小狗？哪种狗？”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的耳朵先热起来了。

　　“我，咳咳……”
　　一口面呛到了夏云飞的气管里，他两眼一亮，虽然他现在变不回去，如果趁机能让苏宁洛想起点什么也不错。

　　他清清嗓，当场模仿着以前的语气，叫了两声：“汪呜~汪呜~”
　　苏宁洛猝不及防，被狗叫吓得手一哆嗦，睁大眼震惊地抬头看他。

　　“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
　　夏云飞期待地望着苏宁洛。

　　苏宁洛：“……”
　　他想起来，昨晚的号真没白挂。

　　“你就这么想当狗？”
　　“对、对啊，小狗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吗！”

　　“算了。”苏宁洛心想他真是捡了个神经病回家，面色却逐渐平静柔和起来：“你当我没问。”
　　他转而问起昨天没来得及弄明白的事：“你说你早就认识我，怎么找到我的？”

　　眼看苏宁洛还是一点没想起来的模样，夏云飞的心嘎巴一下死了。
　　他委委屈屈地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认识康姨，你是这么叫她的吧，那个在你家楼下开画室的阿姨，她告诉我的。”
　　“她说她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只知道你在哪所大学，我想着来附近转转，没想到运气不错，很快就碰到你了。”

　　苏宁洛心口一窒。
　　自从离家断联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康和光是他最喜欢的长辈。
　　家中破产后父母就对他要求颇多，上了高中更是变本加厉，没人愿意长期和他搭伙，久而久之他也没有能够交心的朋友。
　　只要父母一吵架，苏宁洛就带着云朵躲进康和光的画室，那是她退休后闲不下来，开的个偶尔带些学生的清闲画室。

　　看中苏宁洛的天赋，康和光很喜欢教他画画，等他养了云朵，就让他帮学生改画，顺便加零花钱给他买云朵的生活物资。
　　苏家父母看苏宁洛能在这赚点小钱，当时就随他去。

　　没想到康和光还愿意跟别人提起他，苏宁洛五味杂陈，毕竟他辜负了康和光让他考美院的期望，她后来都不愿意见他了。

　　眼看苏宁洛周身的气势突然沉寂下去，夏云飞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慌乱地转移话题：“洛洛，我叫你洛洛好不好。”

　　苏宁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夏云飞捏着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脸上的表情明晃晃装着可怜，他掰着手数：“你看，我们要还阿姨鸡蛋，家里也没有吃的了，我给你做饭，做你最爱吃的，你带我出门逛逛好不好，我还不认路呢。”

　　苏宁洛心里五味成杂。
　　这人对他这么好，到底是图什么。

　　夏云飞清澈无辜地回望。
　　苏宁洛看时间差不多了，妥协起身：“行，要出门，那走吧。”

　　虽然夏云飞不像是全说的真话，但狐狸藏久了总会露尾巴的，他现在的生活别无所求，有人要免费当保姆，也是他划算。
　　再说这个人不是狐狸，他看起来是只笨狗。

　　···

　　“我们不是去超市吗？”
　　夏云飞惊疑不定，往边上站站，给推着轮椅，穿着病号服颤巍巍走路的老奶奶让个路，老奶奶还乐呵呵地拍了拍夏云飞的胳膊。
　　“你不舒服吗？”
　　瞄了眼人来人往的医院门诊大门，他小心翼翼看向苏宁洛，竖起手指发誓：“我中午煮的面没下毒！”

　　一阵冷风带着寒意从两人间的缝隙卷过，吹起脚边干枯的落叶，在跟前翻了几滚。
　　苏宁洛此时全副武装，他把更宽大的冲锋衣让给夏云飞，自己找了件兜帽卫衣换上，没有衣领挡风，只好带上口罩帽子，把自己捂严实。

　　苏宁洛闻言，意味深长看了眼他的脑门，“别的东西也可以看看。”

　　带夏云飞走完一遍流程，苏宁洛把他按在诊室门口坐下，细致交代，“我去买水，你在这等，要是里面排队的人少了就先把化验单给医生看，听懂没？”
　　夏云飞捏着皱巴巴的精神科叫号单，一脸生无可恋，放弃挣扎乖乖配合，“听懂了，我不会乱跑的。”

　　苏宁洛顿觉新奇。
　　自夏云飞踏进医院起，就一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样子，刚刚不过是验个血，他难得地沉着个脸，抿着唇，脚尖向着大门口随时想走的模样。

　　苏宁洛以前偶尔几次进医院，是带云朵去宠物医院打疫苗，云朵总是前一秒还在咧着嘴微笑，以为是出门玩，进门闻到消毒水的下一秒就从萨摩耶变成了萨摩不耶。

　　它就算被抓着不能动也一定要苏宁洛抱，打针的时候把头埋在他怀里，呜呜撒娇，听得人心都软了。
　　云朵讨厌的东西很少，打针算一个，顺带也捎上了医院。

　　“洛洛？真是你！”
　　苏宁洛刚拿上买好的水，身后就意外传来熟悉的大嗓门，扭头一看，何奇既惊喜又担心地朝他奔来。

　　“刚刚看你的背影我就说可眼熟了，到侧面一看果然是你，怎么来医院了？昨晚直播没多久你就提前下了，是不舒服吗？”
　　苏宁洛一句话没说，何奇已经叭叭输出了一串。

　　“我没事，带我……朋友来看看脑子。”
　　提前下直播只是为了研究挂什么号。
　　这专家号还是他盯了两小时捡漏的。

　　“咋了？脑袋磕了？”
　　“他……认知有点问题，把自己当狗。”
　　“啊？”何奇一脸迷茫。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怎么在这？”
　　“嗨呀你别说，”何奇左手砸右手，转眼忘掉这茬，“我奶奶前段时间高血压住院，她老人家非说自己好的差不多，住院太无聊吵着出院。”
　　“刚刚才知道她偷偷推着轮椅溜出去，走路还不利索呢就想出院，还好一身病号服显眼，没多远就被护士抓回来，我一家人在附近正好过来看看她，我刚巧也出来买水。”

　　苏宁洛隐约觉得这个描述有点眼熟，但还是不要细想了，他转而说道：“我朋友也在那个方向，一起走？”

　　回来的时候夏云飞还在原位，眼巴巴往苏宁洛离开的方向望着。
　　苏宁洛与他对上眼的同时，他一跃而起，目光落在何奇搭着苏宁洛肩膀的手上，瞬间瞪大了眼。

　　夏云飞望过来的黑眸里平添一丝破碎。
　　【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狗吗？】
　　苏宁洛确信，他从夏云飞的眼里读出了这层意思。

　　“这是何奇，平时一起直播的朋友。”
　　苏宁洛无视夏云飞的抽风，冷静给双方介绍道，“这是夏云飞，暂时借住在我家。”

　　“你好。”夏云飞主动向前一步，借着打招呼有意无意站在两人中间，分开何奇勾肩搭背的手，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些年，多谢你对苏宁洛的照顾。”
　　现在该轮到我了！

　　苏宁洛微微瞥了他一眼。
　　谁要他感谢了。

　　不知为什么，何奇总觉得这个帅哥看他的目光有些许攻击力，但洛洛说他脑子有问题，那还是让让他吧。
　　何奇爽朗地笑了两声，哥们好一样拍拍夏云飞的肩膀，“ 没有没有，洛洛是好兄弟嘛，互相照顾应该的、应该的。”

　　“这样。”夏云飞的语气忽然柔和了许多，“你们是游戏里认识的吗。”
　　“没错！这可是排位排到的缘分。”眼看夏云飞感兴趣，何奇兴致勃勃地说起来，“哎老弟你应该也知道，别看洛洛老冷着个脸，8月份有个比赛我找不到搭档，一问洛洛他就答应来帮忙……”
　　“原来如此……哦我是说，奇哥你说得对，洛洛一直都是很好的一个人。”

　　两人见面不过几分钟，居然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请52号夏云飞到诊室就诊。】
　　“啊到你们了洛洛。”何奇连忙告辞，“那我先走了，过一段时间照例请你吃饭哦，带上云飞一起来啊，我们到时候见！”

　　何奇风风火火离开，夏云飞忽然垂头丧气，“他也叫你洛洛。”
　　苏宁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快进去。”

　　“他还跟你当了这么久的朋友，这些年你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你还要怀疑我脑子有问题。”
　　直到被苏宁洛推着进诊室，夏云飞还坚持要说，“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