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窖残简·逆声录》宸歆瀛

7、第六章 戚宴承欢（下）

　　第六章戚宴承欢（下）

　　上座银杯换盏，和硕祥妃一手搂着景渊，笑着对皇上道：“这样乖巧俊俏的嗣郎，只盼着皇帝能再多添几位才好呢。”皇上含着笑点头应和着。和硕祥妃继续说：“皇帝当初向老柯沁王求娶玉儿，可不就是看中了喇嘛‘天命之人’的预言。如今看来，自从玉儿入了皇帝的后宫，大沧风调雨顺、战事顺遂、子嗣兴盛，国运昌隆，越发强盛了。”

　　“您老人家所言极是，当初您与老柯沁王的垂爱，朕始终铭记在心。”皇帝端起酒杯敬向祥妃，目光诚恳，“柯沧之间血脉相连，永远都割不断，必当世世代代相互护佑。”

　　皇后亦含笑附和：“玉儿确是咱们的小福星呀。先前孩儿所出皆是嗣姬，玉儿来了，替吾与皇帝诞下嗣郎，才让柯沧两族的盟约开花又结果。”

　　和硕祥妃轻抚景渊的小脸，满眼慈爱，继续缓缓说道：“玉儿这孩子降生便带着祥瑞，喇嘛说此等命格日后必辅大业。她是老身与皇后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柯沁王善恪唯一的最疼爱的亲妹妹，也是皇帝您已逝的挚爱妘妃哈日姝乐相伴长大的姐姐。姝儿那孩子已被追封为元妃了。”

　　听到“姝儿”两个字，皇上喉间微涩，轻轻叹了口气，暗自神伤，仰头将酒杯中酒一饮而尽，直至夜宴将终了，眉宇间仍凝着提及哈日姝乐时的怅然。

　　五分是作为帝王胸怀宏图大略渴望丰功伟绩顾及和硕祥妃的言语敲打、五分是仅作为寻常男子因失去的挚爱触动情肠，旧梦翻涌难平。皇帝微微转头，李顺便附耳过去。随着皇帝的低语点头，继而站起身来高呼：“摆驾永祥宫。”

　　话音落，李顺上前搀扶，皇帝带着几分酒意，脚步微晃地站起身。他向和硕祥妃躬身道别，又让众人尽兴，便要先行离席。

　　青穹·玉璃一怔，也跟站起来了。皇帝路过她身旁时，脚步未顿，目光也没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只一味的直视前方，那目光里有帝王的考量，亦有男子的怅然。

　　她下意识的回头望了和硕祥妃一眼，和硕祥妃正慈祥的朝她含笑点头，青穹·玉璃亦颔首回应，随即敛定心神，快步跟上皇帝的步伐，裙摆无声的扫过殿内的金砖，大气又稳妥。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和硕祥妃朝旁侧摆了摆手，九嗣郎的乳母嫫嫫立刻上前，轻手轻脚抱起熟睡的景渊悄然退下。

　　殿内，鸿晟慈的目光与另一束藏在人群里的视线，一同追随着青穹·玉璃，直至她消失在崇极殿门外的夜色中。

　　殿外，帝辇早已恭候。皇帝带着几分酒意，李顺搀扶着他脚步微晃地登上辇轿。帝辇以紫檀为骨，嵌东珠十二颗，金玉无数，点缀其间，覆明黄织金云龙幔，舆前悬‘奉天承运’鎏金牌。由八名青衣涓人抬行，六位提灯涓人与两名侍女持熏香在前引路，两侧侍卫列队护卫，后随侍女十六人，分举明黄伞盖、赤金香炉、绣幡各二，香炉中燃龙涎香，烟气缭绕，所过之处，宫人皆跪迎屏息。

　　苏穆拉搀扶青穹·玉璃踩着锦垫登上后面的翟凤舆。翟凤舆身髹以金黄，冠铜圆顶，顶嵌鎏金翟鸟一对，盖、幨、帏幔等皆为金黄缎镶红边，绣缠枝牡丹与翟鸟纹，舆檐角各悬一枚小银铃，行走时叮铃作响。由四名青衣涓人抬行，两名持扇涓人举‘锦缎云扇’于轿前半尺处，两位提灯涓人与两名侍女持熏香在前引路，后随宫女八人。

　　两驾辇轿一前一后，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驶离崇极殿。辇轿平稳前行，轿外传来宫人的脚步声与檐角银铃的轻响。晚风透过轿帘缝隙钻进来，裹挟着石榴花的甜香，清润宜人。

　　不多时，辇轿在永祥宫门前停下。李顺先扶着皇帝下了帝辇，青穹·玉璃随后走出翟凤舆，入了宫门，青穹·玉璃跟在皇帝后面，微风徐来，夹杂着几分酒气拂在脸上。

　　二人踏入殿门，皇帝径直走向内殿，青穹·玉璃紧随其后。他在床畔坐下，青穹·玉璃立于一侧，接过侍女递来的提早备好的醒酒汤，恭敬奉上。皇帝眉宇间的惆怅丝毫未有消减，目光木然的盯着碗中澄澈的汤汁，嗓音低沉干涩：“醉着，才好。”

　　说着猛地一把扯过青穹·玉璃，她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先撞在皇帝身上，随即又摔落在床铺上，手中的鎏金碗掉落在地上，在地毯上打着转，里面的汤水洒了一地。

　　苏穆拉见此情景，立刻带着进来送温水与洁净寝衣的侍女们悄无声息地退出内殿，轻轻合上内殿殿门，在门外静候。

　　摔倒在床榻上的青穹·玉璃转过脸顺势平躺，皇帝俯身压了上来，一手扼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摁在床上，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另一只手急切地撕扯着两人的衣裳。半敞着的素白中衣下露出他滚烫结实的胸膛和她温润胜雪的肌肤，青穹·玉璃感受到被他温热的手掌触及，身子不由得轻轻一颤。

　　两人脸贴脸，仅隔着一寸的距离，彼此温热的呼吸在方寸间交织，青穹·玉璃能清晰的嗅到皇帝身上的酒香与龙涎香交织的气息，感受着他胸前一起一伏的呼吸。皇帝俯身，吻落在她的额间，带着酒气的燥热与失控的狂野。他的吻急促下移，重重的掠过眉梢，又胡乱的落在唇角，裹挟着压抑已久的无奈与悲愤。

　　青穹·玉璃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脊背，感受着他沉重而略显颤抖的呼吸。她知晓，此刻的他既是帝王，也是个于情爱上执着痛苦的寻常男子。自妹妹——雎羽宫妘妃哈日姝乐猝逝，良久未共赴巫山的不止青穹·玉璃一人，皇帝亦是。那时还是沧溟汗的他弃战急归，恸彻骨髓，大病一年，至今也未能全然恢复精神，终日沉湎哀思，摒却六宫，无半分临幸之意。唯有在军国大事上，才会暂褪阴霾，显露出几分昔日的锋芒。

　　皇帝眼里原始的灼热逐渐将原本的忧郁彻底淹没，开始急切的动作，收在两旁的床幔因大幅度的摇晃而垂落，如流云覆水，顺势铺展向中间合拢去，掩住了床帏内的旖旎。案上一对明角灯里的兰烛渐星偶尔发出轻响，映着床幔上的云鹤衔枝纹，晕出柔和的光影。

　　青穹·玉璃温顺地迎合着，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脊背。安静的殿内，只回荡着两人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他抬手，五指插入她乌黑的头发，紧紧的攥住，青穹·玉璃循着他的力道微微扬起下巴，皇帝俯身，带着浓烈吸力与狠啮的吻落在青穹·玉璃的唇上一下，随即移开，咬住她细嫩的肩头。她没有躲闪，闭上眼，略微颤抖的呼吸声中夹杂着喉咙里漫出的低声喑哼。

　　皇帝把头埋在青穹·玉璃的脖颈里大口喘息，口中唤着“姝儿、姝儿、姝儿……”。

　　忽然，星沉雨落，一股滚烫热流穿泄如注奔涌而出、格外鲜明的暖意猝然涌入青穹·玉璃的小腹，弥漫开来。幔子上云卷云舒、欲展翅翩飞的仙鹤、似随风飘摇的兰草、泛起一圈圈涟漪的清辉皆停了下来。殿内的喘息声渐渐平息。

　　皇帝浑身泄了力气，如脱骨般瘫软在青穹·玉璃身上。她睁着眼，定定望着幔顶的流苏，流苏静悬不动，恰如她此刻平静无波的心底。

　　内殿门外，以苏穆拉为首的宫人也已窥得殿内的静息，轻启殿门，皆悄无声息，垂首敛目，双手举至额前，捧着温水、锦帕与洁净寝衣鱼贯而入，步履轻疾却井然有序地趋近床榻。

　　苏穆拉伸手缓缓拨开床幔，躬身扶皇帝与青穹·玉璃并坐于床榻边缘，随即屈膝跪地，轻托二人足尖，稳稳落于云阶之上。身后侍女依序上前：一人默默收罗散落于榻间、地面的衣物配饰；一人端着玉盏和铜盂侍候漱口；一人捧着铜盆，一人提银壶倾水，温水入盆，撞出清越脆响，涟漪漫开，将殿顶藻井的云纹、壁上珐琅明角灯龛的剪影尽数映入光洁铜面；另有侍女以温水浸湿锦帕，轻柔的为黏濡粘肤的二人拭去滑腻薄汗；随后有人小心翼翼为他们换上洁净松软的寝衣；最后一人取来云绡发套，将梳理后的发丝妥帖裹好。诸事毕，众人端着换下的衣物与铜盆、香露和玉梳等，悄然退离内殿。

　　皇帝满眼疲惫和攀登巅峰过后的落寞。青穹·玉璃用余光瞥见，向苏穆拉示意安置。苏穆拉颔首，轻轻放下了床幔，待幔帐合拢，便在腰间系好传召铜铃，垂首退了三步后，转身去偏殿的素木值守凳上坐定。

　　青穹·玉璃欲扶皇帝躺下，他却未动，看向她开口：“玉儿。”青穹·玉璃茫然回望，轻声应道：“是。”眼睛里带着几分探寻，却丝毫也预料不出皇帝此刻究竟要与她言何事。

　　——第六章·终——

　　环控主机「黯岚」：本章实时追加语义偏移项1;新增已写入「蒙太奇密钥池」，版本号自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