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1921年的荒寂世界 》蜿蜒晚宴

11、第 11 章

　　谢渊近几日得到两张歌剧院的票，他自己对音乐没兴趣，就到处抓着送人。商会里多数都是半路出家的商人，读过书的少，能品味艺术的更不多，拿着票好说歹说问了一圈，竟然没一个愿意拿着这人情去挥霍的。最后是一窍不通的谢渊拿着票去问一窍不通的穆玄英，穆玄英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两张票发出去，只好收下票随口应了一声，打算改天去问问陈月。

　　他摔伤了胳膊，第三天就出了院，莫雨只来得及跟他晚上会面了两次，紧接着又被锁在高门大院之外。两人已有将近一个月没见面，穆玄英是商会的太子爷，自然也不会天天闲着，被他爹按着学从商之道，几节课下来，头都大了一圈。

　　谢渊道：“摔着胳膊不是摔着脑子，该学的还是得学。”

　　穆玄英宁愿摔着脑子，可这话他不敢说。

　　从商很枯燥，如果不是因为有利可图，估计全天下大半商人都不愿意走这条又苦又累的路。谢渊本就是军人出身，伤重退下前线后贩盐起家，也算是乱世中寻得一线生机。王遗风同理，问生死之间何所忆耳，王遗风最有发言权。两家盘踞城池的两端，井水不犯河水，可总有一天汹涌的海会洗刷太平的外表，露出隐藏在和蔼下流着涎水的獠牙来。

　　谢渊不知道穆玄英去找了莫雨。他只当徒弟是与陈月一叙。

　　穆玄英也没想到能在陈月那见到莫雨。

　　说来也唏嘘，自幼时战乱一别，到如今三人在同一片屋檐下相见，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五年。穆玄英和陈月都是扮猪吃老虎的好手，多年来潜伏在城内未被发现，期间转移了数个场所，往往都是损失一些财产罢了。陈月平日里住在陈家药铺的楼上，只有在和穆玄英见面的时候，两个人才会偷偷到一家几年前租下来的小房子里。

　　那房子位于郊区，从集市市区走到那里都要耗费一段功夫，穆玄英打电话跟陈月说了，便乘着车压着帽子一路跑了过去。却没有在那里看到本应等候在门前的陈月，他坐在那等了一会儿，心下有疑，带着票和一颗突突直跳的心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陈月被莫雨给堵住了。

　　“雨哥？”

　　穆玄英大吃一惊，眉毛都微微扬起，眼睛轻轻地眯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我找小月有事。”

　　莫雨穿着一袭寻常衣衫，看到穆玄英风风火火地出现在门口，也被吓了一跳。他看了眼陈月，又回望一眼穆玄英，跟读懂了他俩的心思一样，举起了手中的东西。

　　“我新得一张歌剧票，没时间去，来问问小月有没有，”他神色如常道，“和小月也很久未见，随便聊聊家常。”

　　乍一下，穆玄英忽觉大事不好，不是莫雨搞了什么小动作，而是他手里那张票越看越眼熟。陈月招呼着他坐，穆玄英眼睛看着陈月旁边的位置，却走向了莫雨身旁。

　　他伸手拿过莫雨手中那张票来，定神一瞧，却见和自己的和莫雨的别无二致。分明就是同一场歌剧的，连座次都连在一起，难不成莫雨也被送了这场歌剧的票？

　　莫雨见他拿着票不吱声地比对，心下里思考了一下，也明白了大概，道：“这是昨天师父的好友送来的，听闻小月喜欢，我便来送一张。”

　　穆玄英笑道：“太巧了，昨天也有人送我师父几张票，我也是来给小月姐姐分一分的。”

　　“这也正好说明歌剧在城里不盛行，不然才不会满大街送票，”陈月搬着椅子坐在他们对面，拿起票来看了看，说，“再怎么好看也不能一个人坐两个座，场里估计没什么人，你俩陪我一起去吧。”

　　陈月家的桌子是红木打造的八仙桌，和她的身形不太匹配，却与整个房间意外的和谐。穆玄英坐在这片古典的安静里，把衣兜敞开，从中掏出数张票来，用甩银票的姿势往桌上一打：“何止两张，一大把呢，商会没人要，小月姐姐你都拿着吧。”

　　“我拿着做什么？”

　　“分给你那些女友，”穆玄英把门票一推，“我听说里面有个叫什么婷的挺喜欢这种西洋音乐，你带着她去，还能增进感情。”

　　陈月舒着眉听他胡扯，闻言笑着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他一脚：“你怎么不带着她去呢？顺便和她增进一下感情。”

　　穆玄英笑道：“我不需要增进感情——”他话说一半，下意识往莫雨方向看，却见这人托着腮坐在一旁，倚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穆玄英被那灿若星辰的眼眸一惊，猛地从和陈月无法无天的对话中跳出来，不好意思地咽了口唾沫，挠了挠头。

　　“啊，没有……我不认识她，都是小月姐姐的朋友，我只是听说过。”

　　莫雨忽的问：“什么婷？”

　　穆玄英一梗，转头向陈月：“什么婷？”

　　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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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喜可贺的是，穆玄英送出了票，把那一大把全塞给了陈月，和莫雨各自留了一张，说是到了时间一定去。至于陈月怎么处置它们，是送给婷婷还是宁宁还是平平，总之再跟穆玄英无关，把这烫手山芋洒满人间。

　　歌剧时间定在下个月，连演三天，演员嗓子都被唱哑掉，剧场还是空空如也。穆玄英回家的时候经过了那个歌剧院，由原来一家废弃医院重建的，边角还有蜘蛛网没扫干净，不知道是原来医院的残留还是近些日子歌剧院自己的垃圾。房子内传来三两声尖锐的呼喊，夹杂着听不懂的外文，沉默在角落里的剧院在遗忘里悄悄破碎。

　　穆玄英与莫雨同走一段路，两个人很少相见，能见面的时刻也往往都在剑拔弩张，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可如今，能够在一起同看的第一部艺术作品竟然是听也听不懂的歌剧，穆玄英脑壳生疼，却只能吞着那口不甘走了三个路口。陈家药铺靠着闹市近，在楼上说话的时候，都能隐隐听到楼下街道讨价还价的欢声。等到真的置身人群，与那些温热的生命擦肩而过时，简单的几句问候都在穆玄英耳中变得嘈杂。

　　他与莫雨并肩而行，沉默了一会儿后，率先搭话道：“近日里听闻前线来报，战地死伤过半，军阀混战恐要持续数年。”

　　“我听说了，”莫雨双手插兜，神色如常，“你消息挺灵通。”

　　穆玄英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别取笑我了。”

　　“什么叫取笑？”

　　“我那些情报你明明知道是哪来的，”穆玄英止步，看着莫雨的眼睛，企图从里面读出一点邪恶的念头，“你们封锁战局，不代表我们的人不能从中突围，我知道的事情，并不比你的少。”

　　“我当然知道你们有的是办法，”莫雨也停下了步子，他比穆玄英走的更靠前，大概半步的距离，此刻却就算面上没什么威胁的神情，也显得极具压迫性，“但我打赌有个东西你不知道。”

　　穆玄英笑道：“你能打什么赌？从小你就用这句话逗我玩，布娃娃都不知道扔到树上几次了。”

　　莫雨也微微一笑：“要是布娃娃还留着的话，今日也逃不过这个劫难。”他手指轻轻动了动，拉过穆玄英的手，在他的手背后画了个“票”字。

　　“你应该也有警觉，是谁送歌剧院的票能送到商会和军团手上？”

　　穆玄英道：“这个我知道，给谢叔叔的是商会里一个常年在外跑船的老板，说是大街上有个人塞给他的。”

　　“我这几张票是直接有人寄到我师父家里去的，一只粉色的信封，上面缀着一朵花，”莫雨说，“既然是同一场歌剧院的门票，你是从别人手中拿来的，可我却是无中生有的……其中一定有猫腻。”

　　穆玄英愣了一下：“粉色的信封？”

　　莫雨道：“里面不止是歌剧票，还有我近几日出行的记载。有人在暗中观察着我，我本来还以为是你师父，但应该不是。”

　　“所以你认为歌剧院里会有什么东西等着你是吗？或者说是等着我们？”

　　“应当与你无关——”

　　“不。”穆玄英打断他，年轻的少年皱起了眉头，眼底泄露出些许怀疑的色彩，“如果是另有所图，我绝对不可能置身事外，这件事一定在商会这边也有线索，那位老板指不定不是善茬。”

　　“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对别人动手，免得打草惊蛇。”莫雨拉过他的胳膊，两个人又走了几步，到了前面的路口准备分手，一匹马载着一个人踏着尘从身旁扬长而去，惊起一阵惶恐的喊声。

　　“下个月歌剧院将会迎接一个资本家，姓马，现在不在城内，说是下月到时在这里歇脚，”趁此机会，莫雨凑近穆玄英，在他身边低声道，“我公务在身，难以暗夜潜行，你人脉广，多多注意一些，这个姓马的兴许是突破点。”

　　穆玄英道：“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语罢，他面对着莫雨那近在咫尺的面容，突然憋不住笑，严肃的气氛猛地在两人之间破裂开来。

　　“那我是不是该把布娃娃任你发落了？”

　　他笑起来宛如阳光四落，刹那间照亮了这条堆满了杂物与枯萎青藤的小巷。莫雨原本看着他的眼睛，被这猛然的明亮刺得轻轻闭了下眼，退后两步，弧度甚小地笑了一下。

　　“那是自然。”